红胭早就在等着任务,一见妙儿来,喜不自禁,二话不说,立马点头应下。
既是店铺,肯定是选在繁华热闹的地方为宜,邺京最繁华的的路段在哪里?肯定是魏王府所在的御街上,沿街都是顾客爆满的店铺,最冷清的路段在哪里?那就只有北城的秦王府地段当之无愧了,鸟儿经过只怕都不会逗留,平均一两个时辰才会经过一辆马车……
啧,怎么想热闹地儿,倒联想到他住的地方去了?云菀沁敲敲脑袋,马上转移了思绪。
不过,御街虽好,也不是她如今能肖想的,一来,店铺的年租金贵得离谱,更别提买了,二来,就算你有银子,还不一定买得了,多少人在抢呢,可御街的店铺就那么多,怎么够,那就只有看哪个有背景。
所以听闻御街店铺的每个老板背后,都有一两个权势人物在支持的。
这两点……云菀沁现在都没法儿满足,其实就算能想办法争取,她也并不打算一开始就那么高端,所以看中了另一个地段,在南城的进宝街,顾名思义,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生意人聚集的商业街道,虽比不上御街那些豪奢店铺,却也是商铺云集,京城百姓零售采买的好去处之一。
所以,云菀沁叫红胭先去进宝街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
红胭每天去看,碰到合适的当场用笔记下,按大姑娘说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按照云菀沁的要求,除了记录店铺的具体地址,面积,柜面宽窄,所卖货物,还有每半个时辰的吞吐人流量、每日高峰期和低峰期人流的悬殊以及掌柜和店员有多少,若碰到难得的好店面,也会亲自上去攀谈两句。
红胭每天都是忙得不亦乐户,一身汗水地回来,可到底比在万春花船上过得快活多了。
云菀沁叫她搜集信息,也不光是为了寻找好铺子,还为了比较一下进宝街上其他铺子,准备工作充分一些。
晌午过后,童氏那边便来了个婢子传话,说是老太太叫大姑娘合计合计,看看三姑娘过门,带些什么过去合适。
云菀沁笑了,那么大一笔财物,老太太既然收缴了,肯定就不给了,依她现在对白雪惠的怒气,想必连一个铜板都懒得给云菀霏,只是,毕竟孙女儿从侍郎府出去,为了儿子的体面,才不得已而为之,总不能真的叫云菀霏空着手进门。
童氏初来乍到,也不知道京城嫁娶的规矩,满云家一扫视,没个合适的可以商量,那方姨娘虽是个妇道人家,可只是婢子转成的通房,连字儿都认不全,想来想去,只有问问大孙女儿了,她年纪在几个闺女中最大,之前还管过一段日子的家务,虽也是个没出阁的,但既然是城里的千金,多少也是听过。
云菀沁沉吟片刻,叫婢子转告过去:“转高祖母,孙女儿建议,添香礼不如用一座花梨木梳妆玉镜台,一床子孙满堂银丝绣被,一面黛蓝纱帐,意图好,正适合二姑娘。”
婢子疑道:“大姑娘,这些分别是个什么意图?”
云菀沁浅笑:“梳妆台,叫二妹过去珍惜容颜,毕竟,妾与妻不一样,妻子容貌就算衰老,尚有身份与地位,不会叫人小看,膝下嫡出庶出的子女,都得尊敬地喊她一声母亲,可享一世的幸福安康,可妾室,就只有靠容貌维持宠爱了,色衰则爱弛,再不受人重视,所以那梳妆台,是提示她要时刻照镜,切勿叫美貌凋谢;子孙满堂金丝绣被不用说,妾室过门,夫主对其最大的指望便是开枝散叶,三年抱两,生得越多,越得夫主的喜欢;至于那黛蓝纱帐,便是结合前两者,黛蓝,代表夜色,纱帐,自然是床帏用品,这个,我也不好多说了,祖母心里明白即可……”
婢子听了最后一个,脸色一红,大姑娘虽没说齐全,她却听懂了,妾室只是给男人泄*欲的玩物,那黛蓝纱帐,便是叫二姑娘这玩物当得久一些,勾得夫主子夜夜入她春帐。
不过,可别说,大姑娘提议的陪嫁礼,倒还真是一阵见血,简单有力,而且估计正中老太太的心意,老太太如今哪里想给二姑娘什么嫁妆呀,这礼物,意图既适合妾进门,最关键的是,不贵重,老太太肯定愿意。
婢子记在心里,行过礼,一溜烟回了西院,将大姑娘的话,转给了童氏。
果不出她所料,童氏一听,笑开了花:“我就说,还是沁姐儿最知我心,最是懂事!”
黄四姑正在一边伺候着斟茶捶腿,哪里有不顺着婆婆心意的,笑着接口:“是呢,全家的女儿,数沁姐儿最是聪慧,结发嫡妻生的,就是比那歪魔邪道偏门生的要厉害,可别说,俺看这二叔家的女儿,也就只有她能出人头地,嫁个高门,为云家争口气了!”
黄四姑只是随口一说,童氏一听,登时就心眼儿咯噔一响,放进了心里,说起来,沁姐儿还有半年多就及笄了,城里的女孩儿比乡下的女孩人嫁得晚一些,可沁姐儿这个年龄,就算不成亲,也至少该订下一门固定亲事了,之前本来有个与侯府的口头婚事,现在没了,倒是可惜……
老太太微微一叹,若是趁自己在京城时,给这大孙女定个朱门贵户,一来放心,二来回去也好炫耀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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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氏做事儿爽利干脆,说干就干,照着云菀沁的意思,将那陪嫁的三大件准备好,在云菀霏出阁前夜,叫人放进一个箱子里,抬了过去。
云菀霏也听说了,童氏还是给了自己一笔添香礼当陪嫁物,可不用说,比起之前白雪惠准备的,实在天壤之别,一派人去打听,竟只有一个箱笼。
才一个箱笼……能是什么好东西。
云菀霏总不能奢望里头全是金砖,可心底还是存着一线希望。
而且就连这么一个箱笼的陪嫁礼,童氏还像是不放心,出阁前才叫人抬到二姑娘的院子。
云菀霏忍不住,入了夜,叫翡翠和即将陪自己过去的碧莹拿进来给自己瞧瞧。
翡翠与碧莹合力抬了个三十尺宽,十尺左右高的梨木小箱笼进来。
打开一看,那些东西,可没把云菀霏鼻子气歪,手一挥,“啪”的一下,掀翻了箱笼,想着还不解恨,抽起一卷绣被就要拿剪刀剪!
碧莹连忙扑上去拦了,这可是老太太准备的,明儿一早,天不亮就得先抬去归德侯府,不能有闪失,示意翡翠赶紧将箱笼安全弄出去。
翡翠刚抱了出去,云菀霏一把剪刀丢在地上,哐啷一响,发狠地诅咒:“这就是云家给准备的陪嫁礼!好,好!现在一个个瞧不起我当妾,今后等我高升了,可别想来高攀我!那老婆子,那乡下泼妇,还有那盈福院嫉的小贱人……我叫她们一个个不得好死!”
碧莹憋不住,道:“似是大姑娘提议,老夫人才这么准备的。”又将这三大件儿的寓意,都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
云菀霏一听,气得脸红脖子粗,又是一阵乱砸乱打,好容易才被碧莹劝下来,见她气稍微顺一些了,才低声试探:“二姑娘,明天一大早,侯府就要来接人了,你今晚上可要与夫人再见一面,往后怕是难了。”
云菀霏被这一箱笼的陪嫁礼气得够呛,凭这几样嫁妆过去,那还不被归德侯府的人给笑掉大牙?尤其那慕容安的妻房,还是个王府出来的郡主,本来想借着娘亲给自己准备的丰厚嫁妆出个头,这一下可好,比到尘埃里去了!
说起来,还是怪娘不该这时候出事,影响了自己。
云菀霏心里焦躁,愤愤地说些气话:“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不是我这当女儿的说她,亏她还是个侍郎夫人,怎么就被两个乡下妇人和一个十几岁的丫头踩了下去!弄到这般田地,害了自己,还害了我!若不是她事发,我怎么又只会有一个箱笼的嫁妆,还是些粗绫破纱,这叫我过门后,怎么见人嘛!谁还会重视我!”
碧莹见她这般自私,很是吃惊,素日只晓得二姑娘娇蛮任性,可没料到到了这种不念亲情地步。今儿遇到在家祠边小屋伺候夫人的阿桃,她正出来拿吃食,说白氏出血后伤口发炎,似是有些感染,这两天发热,一直没退烧,成日昏昏欲睡。
阿桃将那夜流产时大夫留下的药给夫人用着,却起不了太大作用,叫碧莹通知二姑娘一声,让她寻个机会,找老爷求个情,找个好一点儿的妇科大夫。
可眼下看二姑娘的样子,怎么会冒着风险找老爷求大夫,连去看一眼亲娘都不愿意。碧莹心肠不硬,又得了阿桃的委托,实在不忍心叫白氏在女儿出阁前都看不到最后一眼,支吾劝着:“二姑娘,听阿桃说夫人发烧了呢,嘴巴里一个劲儿地喊着您的名字,要不,还去看看吧。”
云菀霏听说娘病得厉害,口气这才平和了一些,可还是迟疑许久,蹙眉道:“不是我不孝顺,更不是我良心被狗吞了,可娘如今犯的是害人命的大错,要不是当家夫人,在外面,早被丢到官府大牢里去了,这种风口浪尖,我怎么好去探望?那天你不知道,我才去主屋看了一次,祖母就领着人冲进来,那阵仗吓死人……我如今已经受了牵连,嫁妆都被减成了这个样子,要是再去一趟,被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又要受什么责罚!得了得了,你等会儿出去想法子与阿桃碰个面,叫她转告娘一声,就说叫她别多想,好好将养着,忍耐着,等我过门后,再找机会来看她。”
在娘家都不愿意挪步去看一看,还指望出阁了回来看白氏?
碧莹暗下叹气,心念一转:“二姑娘这会儿不就是愁嫁妆单薄,怕过门后没东西防身么,奴婢说个不该说的话,夫人到底在侍郎府待了十多年啊,给您准备的嫁妆,不可能是全部私产啊。”
云菀霏一听,醒悟了,娘手头指不定还攥着财物呢,这丫头倒是灵清心亮得很,本是懒懒散散的,一下子就跳起来:“走,去家祠那儿。”
秋雨停歇,夜色如巨大宝石,光洁如洗,繁星点缀。
家祠旁边有个小破屋,紧挨着祠堂,冬不避寒,夏不避热,屋顶有破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