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他就出城迎敌,为的就是不想再和她吵下去。
为何她就不能体谅他的苦心,执意要出城作战?本以为将政务交给右相戚伯舆、中 书左仆射薛子琰和中书右仆射韦贯之等人后,他可以放心的在第一线作战,可是现在的 情况似乎不是如此;葵夫老是想上阵,若是有机会向她解释,她应该能听得进去吧?可 是她根本连点机会都不给他,他又不好在其他人面前和她对立,真是伤神。
看回纥那种不积极的攻势,和前一阵子截然不同。要不就是回纥的内部有了纷争, 主帅更替了;要不就是回纥采用诱敌战术,想引敌军深入;偏偏潜伏在回纥内部的探子 又迟迟没有回报,使他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他比谁都希望能解决这种僵局。战争是劳民伤财、得不偿失的事,不该让它一 再发生。待他日后即位,一定会致力于维持边界的和平……“启禀殿下,在前方十里处 发现有回纥军躲在山谷中。”
“知道了,派出先锋诱敌出谷,其他人准备迎敌。”
“启禀将军,殿下和回纥军正面交锋,敌人排巴鱼鳞阵,我军以逆鼎阵夹击。”
“再探。”葵夫皱眉应道。鱼鳞阵对逆鼎阵呀……的确像是李儇的作风,只是采用 如此分散军力、以机动性取胜的阵式是不是太冒险了?
哎呀!真令人心急,偏偏这时候她只能呆坐在城里等候回报,什么也不能做。为何 李儇不能了解她也想有所作为的心意?她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甚至在当朝的 武将中她可以坐拥一席之地,偏就有一个不识货的家伙将她搁置在城里。
她想在他身边和他一起作战,而不是在旁穷著急,为何他不明白她的心意?
“那是怎么回事?”葵夫盯著城外掀起的漫天烟尘问道。
“报告将军,大事不好了,城外出现了回纥大军,数量约有近万人之谱,请将军定 夺!”一名探子慌张的冲了上来。
“调虎离山之计?”葵夫不觉轻笑起来,眼底闪过奇妙的光辉。“城中派出三千士 兵随我迎战,其他人关闭城门死守城池,除非我军凯旋归来,否则不许开城门。”她另 外又找来两名密探,交代下去:“去见殿下和兰州都督传递军情,不得延误!”
真的很奇怪,这一批回纥军不但人数少,而且也没有战意,似乎太弱了,该不会是 ——诱饵?糟了!
“启禀殿下!回纥大军突袭关卡,现已逼近城下!”
李儇心头微微一震,咬了咬牙,下令大军调转回城。所幸此处敌人已败退,他只留 下一小队士兵追击残兵,其余全带回城。
千万要撑住呀,葵夫!
会陷入这种诡计只能怪自己太大意,因为急著想结束这场战争才会失算的。李儇懊 恼万分。要是葵夫有了万一,他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已经很久不曾有过如此沉重的感觉,将近一年的悠闲日子将她的感觉磨得迟钝多了。
葵夫苦笑。
她以长枪隔开敌人的斩击,再低头闪躲一枝横空飞过的箭,跃马转身又踢倒一名敌 兵;虽然她已尽全力,但川流不息的回纥军仿佛无止境的向她逼近。
她稍微瞄了下周遭的情况,兰州驻军远比她所想的还要努力,可见她下达“背水一 战”的闭城令果然有效。只是这样下去,即使她再骁勇善战,情势仍然不利……“殿下 的大军已到!援兵回城了!”群众中似乎有人这么大喊。
一时间,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又振作起精神来了。
葵夫看著不远处飘扬的旗帜笑了起来。她似乎从来不需要特意寻找他的身影,即使 是在大军中,他永远是最吸引她的一个,从初次见面时就是如此。
她苦撑著,等他冲到她面前。然而等待著她的竟是他的一句:“你是疯了不成?为 何要出城应战?”
“难道你要我坐以待毙?”她不甘示弱的回嘴道。本来还有些为他的到来而感动, 现在她只觉得很火大。
“我不要你身处这么危险的境地呀!”李儇急道。
“在城中又有多安全?”她顶撞。
要是在平时,元帅和副元帅发生如此激烈的争吵,恐怕大军早已四分五裂,可惜此 刻他们吵归吵,倒是挺合作的将刀口朝外对准敌人。
就在他们专心于战事上时有了疏忽,而这疏忽正为他们的将来投下变数。
葵夫眼尖,看到一枝笔直朝李儇身后飞来的翎箭,她想都没想便策马向前,毫不考 虑的为他挨了一箭。
“葵夫!”
“擅闯——擅闯此营者斩,你没听到吗?还不快快退下!”葵夫龇牙咧嘴的怒斥著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但她脸上表情难看之至并非因为生气的缘故,反倒是因为——
“很遗憾,你的命令只对别人有效,对我派不上用场。”李儇一步步逼近葵夫。
“你最好在我动粗以前,乖乖褪去你身上穿的,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李儇发现 ,在这种场合还要保持冷静、委婉的劝葵夫实在是他的一大考验。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前 去,逼她就范。
“殿——殿下请自爱,这周遭还有部将在,不要做出惹人非议的事。”葵夫缓缓的 退到营帐边缘。她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这百尺内所有的士兵都被我撤了下去;或者你想叫人瞧见你这副模样?”李儇一 语说中了葵夫的难处。
葵夫完全乱了方寸。“殿下——殿下,这不是要逼死葵夫吗?”
“混帐!我是想救你的命哪!”一回想起那一幕,李儇还心有余悸。他只记得正与 他相对抬杠的葵夫,突然策马冲到他身后,接著就只见她将要趺下马,他连忙掉转马头 ,在葵夫身后急急接住她,将她拉上自己的坐骑。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极为触目惊心的一幕——葵夫的战袍上自肩头至右胸无一不被 染成血红,而原本闪亮的银色盔甲却沾染上了怵目鲜血,一支弩箭赫然穿透她的右肩。
那时他心中的痛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冲击!有那么一瞬间,他脑中一片紊乱,无法 再做任何思考,唯一的念头便是带她脱离战场。
然而葵夫却是咬著牙摇摇头,以左手按下了李儇的缰绳,她心里明白李儇的用意, 可是她万不能让李儇为她如此做。在战场上,最忌讳的便是主帅先逃,这往往是战败的 直接原因。她为了让他安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那笑容在他看来只觉凄绝万分,接下来她所做的事简直是他的梦魇!
她要求他折下箭头,他为难的照办了;但她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自行拔出箭身 ,跳下李儇的坐骑,寻回自己的战马,拔出佩剑,冲进敌阵再战。
李儇虽然知道葵夫的举动是值得赞赏的,可是他心中却是悲愤莫名,大为光火的抢 在葵夫之前与敌人交手。
最后在敌军已有败退之意时,他逮到空档便让部将强行将葵夫送回城,自己则继续 领兵追击。
本以为他回城后,至少会看到葵夫已治疗完毕,没想到他得到的讯息却是葵夫不许 任何人踏进她的营帐,就连军医她也照赶不误。
在他硬闯副帅帐中时,吃惊的看著她依旧是穿著染血的战袍。
“你再不止血可会送命的。”李儇又往前踏了一步。看著她惨白的脸色,他的心立 刻像是被人刺穿一刀。这次不论如何都不许她再执拗下去。“别再胡闹了,快坐下,我 帮你疗伤。”
“我不是胡闹,这种事我自己来便得了,犯不著劳驾殿下。”葵夫推拒。
“弄了半天,你也不过才卸下胸甲和护心镜,谁敢让你自己动手啊。”李儇双手抱 胸,叹口气道:“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由我疗伤的话,至少让其他大夫帮你看吧。”
“不——不行,除了父亲,我不能——不能让其他人……”葵夫已觉晕眩,眼看就 要站不住了。
“你若坚持要到回京才肯治伤的话,恐怕还没走到半路——”李儇话未完,眼见葵 夫跌个踉跄,便一个箭步冲上前搀扶住她。“当我求你,别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殿下这不是折煞葵夫吗?”她只觉得委屈莫名,也许是因为受伤而使她变得软弱 了,她轻声辩解,声泪俱下道:“即使葵夫乃待罪之身,可是纵使性命不保,我也不能 让名节受损,这身子只能给未来夫婿瞧见的,求殿下别再为难我了。”她一面说,一面 还紧抓著衣襟不放。她总算当面向李儇坦承了罪名。
“我无意为难你,也不会在此刻对你做出逾矩的举动,我只是想救你。”李儇诚心 的握住葵夫搁在衣襟前的双手,认真的双眸直勾勾地瞧进葵夫眼底。他柔声说道:“如 果将来我娶了你,就不会有这层顾忌了吧?”
“这——这种事,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况且你是——是将来要登基的皇太子,岂能 任性妄为、信口允婚?”葵夫不是没有想过她和李儇之间将来的发展,只是进展的速度 超乎她所能反应的迅速,一时令她有些措手不及。况且若是李儇只是为了救她而假意允 诺,或是事后基于道义娶她,这都不是她希望的。“若说殿下压根只是把葵夫当好友的 话,还是算了吧。”她所希望的是……李儇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坚定说道:“我承 认在远征吐谷浑时,的确只是把你当成心腹好友,真正察觉到对你有超乎寻常的感情是 在回京后的那段时期,就连我自个儿也不明白这事是怎么发生的。”他又把脸贴近她一 些,苦笑道:“难道你还瞧不出来,现下我正疯狂的迷恋著葵夫你哪。”他立刻又正色 道:“总之不管你愿不愿意、同不同意、答不答应,我是娶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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