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们都看出秦使惧意,都小声嗤笑起来,都斜睨着楚臣,眼露不屑议论纷纷。
楚王抬了抬手,咳嗽一声,顿时声音平息了,臣子们安静下来。
楚王看着秦使,慢慢开口道:“你家秦君从何处听得无毒的死讯?”
秦使一楞,说道:“此等不平之事,自然有人密报我家秦君。”
楚王笑笑,又问道:“以秦使之见,寡人为何要杀无毒?”
秦使冷哼一声,捻着稀疏的胡须,眼睛转了一转,说道:“大王为何要杀公子,难道非要在下说出来么?”
楚王闻言,将手一摊,笑道:“秦使不妨直言,寡人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秦使高傲地昂起了头,迈了两步,底气十足地说道:“因为无毒执有楚国先君遗命!”
此语一出,满殿的臣子们都惊呆了。
寂静了片刻,殿中哗然!
令尹斗子文转过身来,满面冷峻地扫视了一圈,众臣都住了嘴。
楚王微微一笑:“哦,不知是何遗命?劳烦秦使说说。”
秦使不想楚王竟这般镇定,冷哼道:“无毒公子执有楚国先君传给他的传世玉璧,执璧者为王,这是贵国先君定下的规矩,大王你不会不知道吧?”
未等楚王开口,朝中老臣们便纷纷叫了起来:“竖子!一派胡言!”
“当时先君明明传位给大王的!”
“就是……”
“谁不知无毒是被先君赶出去……”
“杀了他!”
不知谁喊了一声,满殿的人都附和着:“对,杀了他!杀了这个信口雌黄的小人!”
秦使气的大叫道:“尔等莫要嚣张,请楚王拿出玉璧便是!拿不出来,他便不是楚国先君真正传位之人!”
楚王看着微微笑道:“这么说,秦君知道和氏璧在无毒手上?”
秦使得意地接口道:“那当然,我家秦侯如果不知晓,又焉能收留无毒公子十年!”
话语一出,满殿哗声更大!
有人站起来,揪着秦使挥拳便要打:“尔等小人,包藏祸心,竟敢插手楚国国是!”
“打死他,秦侯养着无毒十年,便是为了要胁大王!”
“杀了他……”
秦使被推搡着,头上高冠也被抓了下来,一边扶着冠,一边狼狈地躲闪着,拔出佩剑叫道:“我奉王命而来,谁敢无礼!”
楚王抬手,止住了纷扰,眯着眼睛看向秦使。
~~~~~~~~~~~~~~~~~~~~~~~~~~~~~~~~~~~~~~~~~~~~~~~~~~~~~~~~清晨,允儿醒来,窗外天色渐亮,淡淡的微光自窗棂处照进来。齐奚自外面走进来,手里抱着几枝淡粉色的芙蓉,花瓣上还沾着露珠,笑着向允儿说道:“夫人请看,这花可好看?”
允儿瞥眼过去,微微一笑:“如此水灵,确实好看。”
撷英上前给允儿梳妆,允儿坐在镜前,看着齐奚将芙蓉花儿插/进流云纹觚瓶中,脑中突然闪过那几朵黄色的小雏菊。
想了想开口道:“一会给银雪那里也送几枝去。”
齐奚笑道:“夫人真是好心肠,遵命。”
允儿摆弄着妆台上的玉笄,叹道:“也是个苦命的女人,让她好好活下去吧……”
心中却有半截话没有说出来,她若是死了,那玉璧便永远找不到了。
正说话间,门口有人来报:“夫人,抱厦里伺候银雪的惊云来了。”
允儿一怔,开口道:“传。”
惊云怯怯地走进来行礼。允儿问道:“这么一大早银雪便差你前来,有何要事?”
惊云小声地说道:“夫人,不是银雪姑娘差奴婢来的,昨夜姑娘身子发烫,到今早还在烧着,奴婢害怕,便来禀报夫人……”
允儿听了,责备道:“昨夜怎么不来回我?齐奚,快去传医人去给银雪看看。”
齐奚应声。
惊云见允儿答应了,便一礼告退。
齐奚突然唤住惊云,自案上拿起几枝剩下的芙蓉花递给她,说道:“你顺便把这几枝芙蓉拿回房去插上吧。这是夫人赏银雪姑娘的。”
惊云嘴角微微一咧道:“夫人,银雪姑娘不准奴婢动那觚瓶,那几朵雏菊都蔫了,也不准奴婢碰一下。”
允儿一怔,奇道:“那是为何?”
惊云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那觚瓶拿回来的那日起,姑娘就一直十分的宝贝,我见上面落了灰,擦了下,她都像掉了魂似地止住奴婢。”
允儿瞬间脸色变了几变,急忙问道:“那觚瓶是何人送的?”
惊云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便是那厨子离开的前一天。奴婢去庖厨提姑娘的膳食,那厨子交给奴婢带回来的,说是食蟹要配着赏菊才雅致。不想那厨子第二天便不见了踪影,说是回了老家了……”
允儿猛地站了起来!手中玉笄叮的一声,掉在地上,断为两截。
惊云吓的伏在地上,齐奚急忙上前捡起碎玉,伏身小声叫道:“夫人息怒!”
允儿顾不得说话,拔脚便急急地向报厦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么,亲们收藏嘛!么么么,藏一个嘛!奴家给亲们跳个舞!亲们想看啥样滴……
第68章 玉现
抱厦里静悄悄的,允儿走进来,软锻的薄底金丝履踩在青砖上,悄无声息。
隔着几道罗帱,齐奚跟了上来,允儿一步步走进来,心中狂跳着,脚步却越来越轻,越来越慢。齐奚打起罗帱,允儿迈步走进来,心中被一种越来越重的狂喜填充着,喉咙干干的,手心冒出了汗。
最后一道罗帱掀起,明亮的抱厦小屋,便一览无余。银雪仍躺在茭席上睡着,允儿一眼扫过去,案几上,那黑漆白丝细颈觚瓶中,插着几朵残败的雏菊,静静地沐浴在晨光里。
允儿轻轻地走上前,慢慢地伸出手,触碰着这个觚瓶,慢慢地拔出了那几朵残花,拿起觚瓶,细细地翻转着看。
大肚小颈,掂在手上沉甸甸的,十分有份量。
允儿凝视着这个觚瓶,凑着天光,向觚底看去,只见微微的白光,自觚底传来。
大殿中嘈杂的声音中,秦使又提着嗓子叫着:“无毒公子是不是先君指定的继君,就看大王能不能拿出玉璧了!”
见楚王不说话,只是摸着下巴看着自己,便得意洋洋地说道:“想来大王是拿不出玉璧的,既然拿不出来,大王便更有理由杀无毒公子了。”
楚王眯了眯眼,强压着心头怒火,仍然微笑着问道:“秦使这么肯定,那么无毒此次回来便是秦侯授意,回来和寡人要这君位的了?”
令尹斗子文喝道:“玉璧乃我楚国传国之宝,焉能给你这个无名小卒看!秦侯用心叵测,敢插手楚国国是,着实可恶!是觉得我楚国没人吗?!”
秦使脖子一梗,冷笑道:“令尹大人可是忘了,本使此次是奉了天子之命,受秦侯所托,特来彻查此事的,今天楚王必要给在下一个交待才行。”
楚王抠在玉座上的手指捏了又捏,很想立刻拔剑杀了秦使而后快,忍了再忍,正欲发作,忽然寺人观悄悄凑过来,附耳说道:“大王,襄夫人有要事求见,此刻在内堂等候。”
楚王一怔,转头向后堂望去,允儿立在屏风之后,看到楚王,嘴角弯弯,抑制着笑意。
楚王走下玉座,转向后堂,问道:“夫人有何要事?”
允儿刚才在后堂已经听到了秦使之言,知他心情极为糟糕,只是微笑着说道:“这个秦使如此讨人厌烦,大王何不赏他一百鞭?”
楚王烦燥地说道:“寡人杀了他的心都有,只是……”
允儿嫣然一笑,齐奚递过一个锦缎包裹之物,允儿抬手接过,层层打开,笑道:“既然大王想,那就去做吧……”
楚王惊讶地看去,淡淡的天光中,一枚四寸见方的白润玉璧,霍然出现在眼前,散发出微微的玉光,皎洁无瑕,温润浸人,正是那方丢失了十余年的和氏玉璧!楚王目不暂舍,被巨大的惊喜冲击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允儿一双玉手托着这玉璧,慢慢地送到楚王眼前,楚王轻颤着伸出手,接过玉璧,低声开口道:“不想寡人有生之年,还有重见这玉璧的一天……”
允儿眉眼弯弯,笑道:“大王福泽广被,乃是一代贤君,此玉现世,顺应天意。此乃大王之福,也是楚国百姓之福!”
楚王手抚玉璧,痴迷地看着,忽然抬头对上允儿的笑眼,郑重地说道:“夫人寻回此玉,此番功劳甚大,寡人铭记在心,必当重谢夫人!”
允儿羞涩一笑,“我与大王夫妻一体,休戚与共,大王何必言谢。”
忽听得朝堂上,楚使的声音又尖锐了起来,臣子们纷纷喝骂着楚使的无礼,争吵不休,殿上一片嘈杂之声。
允儿转头看着,笑道:“大王快去吧!”
楚王点点头,突然伸颈在允儿脸上重重地吻了一下,说道:“寡人下朝便来流观阁,夫人等我。”
允儿脸色绯红,羞涩地低了头,抬眼娇嗔道:“妾身恭送大王。”
楚王上殿,秦使兀自叫嚣着:“……将玉璧拿出来看看……”
楚王端坐好,笑着开口道:“秦使既然这么笃定寡人拿不出这玉来,不如秦使与寡人打个赌,秦使可敢?”
秦使阴阴地笑着:“楚王难不成是与在下赌能不能拿得出那玉璧来?”
楚王笑道:“秦使果然聪明!”
秦使眼珠一转,笑道:“楚王可莫要拿个假璧来哄骗在下,在下奉天之命而来,楚王想必不愿被天下人耻笑吧?”
楚王坦然地看着满殿的臣子,郑重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朝中的老臣,都追随过先君,见过这玉璧,寡人焉能做假?况且,寡人岂能当着众臣的面说谎?”
秦使踏前一步,说道:“好,怎么个赌法”
楚王笑眯眯地开口:“如果寡人拿得玉璧,秦使便接下一百鞭子。”
秦使咬了咬牙,想起离开秦国前秦侯阴鸷的表情及肯定的话语,犹豫了一下,问道:“倘若大王拿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