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娘看着按着规矩,对她拱手施礼后,转身退下的小儿,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真是不枉费她真心相待一番。抬头看着屋内伺候的人,想着时辰也不早了,就未再多言的抬脚出去正房。
初唐时候虽已有胡凳,可世家府宅里,多还是板足案蒲团软垫,分立两旁放着,上首主人的位子,比之旁的更显大气做工精致,杜如晦跽做在首位几案后,看着屋内简单不失贵气的摆设,满意的点点头,正想着时候不早,起身前去正门外相迎贵客,阮祥脚步不急不缓的前来,拱手施礼说道:“老爷,夫人再有盏茶的时候,就该到前院了。”
“哦,那小娘子是否睡下了?”不知是不是自个儿的孩子,看着更顺眼顺心些,杜如晦就是觉得小女儿有股子机灵劲儿,只是这粘人的毛病,有时候也着实让人头疼,今日前来的人多定是乱的紧,若把夫人把她待在身边,还真是让人不甚放心,所以才有此一问道。
“并未见着小娘子跟着前来,该是睡下了才是。”阮祥思量过后回道。
听见倩娘并未带着月瑶前来,杜如晦想着也该是睡下了,不然就她哭闹起来的样子,倩娘哪里能舍得离开。
没等杜如晦再多想,刚一抬头就看见,身穿朱红描金绣牡丹襦裙,外披一件薄纱披风的倩娘,似是被身后的柔和的金光拖着前来,一时竟呆愣在那里。
直到听见倩娘拘身施礼,柔柔的开口说:“妾身失责,竟让夫君劳心府内之事。”
杜如晦这才醒过神来,忙起身上前将人扶起,见其脸上虽略施薄粉,还是带着几分憔悴,心下不忍的劝慰道:“倩娘多虑了,你这些年来吃的苦,夫君都看在眼里,只是稚子不懂事,若偏袒一方,那心结更是难解,如今构儿也长大,该懂得明辨是非,我这才好与你亲近,可还是难为你了。”
倩娘对其动心,也是因着杜如晦这七窍玲珑的心思,好似没有事情是他不知,也不能解决的,让她在乱世之时,也没有丝毫畏惧,只一心过着安稳日子,静静的等待战事过去。
这些年不争、不妒、不贪,只按着当年娘亲的交代,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虽等待的日子漫长难捱,可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那么不论后果如何,她都要一力承担。
只是心里不是没有委屈,微微抬头看着那面容还似是初见时的人,望着他眼里的关切和丝丝愧疚,倩娘嘴角轻勾起弧度,轻轻的摇头柔声说:“倩娘不委屈,在你答应姐姐会娶我为妻,而在大婚之夜醉言说,不是因姐姐托付之言,才娶我为妻时,倩娘就知道嫁对了,既然是对的,又有什么委屈可言。”
杜如晦听完倩娘这番话,心里五味皆有,不知该如何表说,只能承诺道:“倩娘,只我活着一日,定不会再让你受丁点委屈。”
倩娘听杜如晦这话,心里慌了一下,忙不和他说些肉麻的话,“呸呸”几声,道:“什么活着一日,就定不会如何如何的,我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哪怕你心里惦记的是姐姐,我知道你不会薄待我就好。”
说完这个,倩娘见着夫君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忙转身问阮祥话,两人本就不是满心想着情、爱的人,一番表露心思的话,已经让倩娘觉得甚是难为情,哪里还想继续酸下去。
杜如晦在其身后,看着倩娘那藏在发间,若隐若现羞红的耳朵,好心的不再上前逗弄,只在一旁听着她与阮祥说话。
没等两人问说几句话,门房前来传话,说房大人带着妻儿已到门前。
☆、24小哥最好
巳时过半,杜府门外的前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杜如晦为官虽不说清廉,做事却也是秉公执法,而且为人不说过分耿直,使其在长安城内,担任兵部尚书要职,也没有人上前落其脸面。
这京城内的高官要员不少,谁家不是常日借着续娶、纳妾和新添子嗣的喜事,与朝堂重臣多多联络,只有这杜府和房府,深受陛下恩宠信任,却整日闭门不见呼朋引友,多只与朝中老友往来。
若说那房乔,有那敢为了推脱陛下赏赐,竟不顾性命的饮下陈醋一坛的夫人,这几喜就难成事。
可杜如晦杜大人,这续弦的夫人,不说相貌出众,知书达理,堪称闺阁典范,就是那性子也是温柔似水,这京城内茶余饭后的笑料不断,也不见说着两人头上。
但就是如此杜大人,每每陛下赏赐的美人,不见推辞过多的领回去,等一众朝臣早早备下厚礼,想着就是纳妾这等俗世,也要不顾身份上门送上“薄礼”时,却从未有一人能正名。
众人等的心焦,却不好把错推到温柔不妒的杜夫人头上,陛下也是赏赐了几人,见其真是个只顾着社稷,不留恋美人香的蠢木头,也就不再浪费那难得□的美人。
杜府内日日无事,让朝中略有小心思的人,也不知如何上前奉承攀谈,这次难得遇上这等喜事,众人早在杜家千金出生时,就绞尽脑汁想着送些什么。
前院热闹吵杂,却并未影响到鑫雅苑半分,就是偶有听到欢笑吵闹声,半躺着念书的杜荷,也不见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只听着吵闹声渐大,才命兰儿去将门窗关严,恐吓到小妹。
唐朝幼童启蒙的书册不少,却太过零散学起来费事费力,也就是对子孙期望颇高,家境也堪称富庶的,才会耗费力气请来夫子,为其子幼时遍启蒙。
而被比较兄长读书的杜荷,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背完,就已开始跟着学习论语,半个时辰就熟读背下四章,这事若是被其父兄知晓,不知会否惊呼一声:“妖孽,还我孩儿(弟弟)!”
不过两人并不在,而在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并未读过什么书,唯一知道的那个,被包在锦被里,只会“依依呀呀”的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被包裹在绸缎锦被里的月瑶,听着小哥哥给她念书,虽说这《论语》她在空间内,早已都倒背如流,而且里面的词文解释,也都知之甚深,可她还是享受这样的宠爱。
看着小哥哥,每背读一小段,见着她笑的高兴,就会不知疲累的一直背读,口干舌燥也只停上片刻,喝上一碗茶水又继续。
月瑶不是不心疼,可虽说才出生仅满月,可不说之前在倩娘腹中偷听,或是旁人没有防备的在她身边说些闲话,都能让她知晓,杜府小郎君是什么性子,不说其被倩娘照料长大,就是被大公子看重的朱婆子挑唆,也不见和倩娘离心,就让月瑶对他很是喜欢。
而且才将将七岁,自五岁启蒙起,就被众人拿来与兄长比较,明明很是努力,却总是被说:“当日背读这书册,大公子仅用了月余。”配合上略有些失望眼神,就是月瑶这性子懒,万事都不甚计较的人,也受不了被人如此看扁。
不愿小哥再被人看轻,月瑶虽心疼他日日背读,略有些沙哑的嗓子,却还是强忍住婴儿的睡意,听他慢慢一章章背读。
“小郎君,大公子叫人来传话,说长孙家、尉迟家、柴家、房家几位郎君已到,邀您去前院说话。”青儿是杜荷去到闻书院后,杜构给的小丫鬟,本也是朱婆子□出来的,自然每每见着杜荷亲近夫人,都要生出些事端来。
本就不喜她多事,只因着青儿兄长所赐,是以杜荷常当其不存在,似是未听见青儿所言,只一心默读《论语》,不时低头看一眼,睁着一双肖似娘亲的杏眼,认真的听他诵读书册的幼妹,心情颇好的并未停止。
不是第一次听杜荷念书,见着那叫青儿的丫鬟,前来用杜构做说头,想把人从鑫雅苑叫走,月瑶撇了撇嘴,真不知那兄长和朱婆子是何心思,偏偏要离间人母子情分,这对她到底有何好处。
月瑶小小的身子,就是自未出生起,听了不少内宅之事,可也知晓的并不完全,是以想着一个出嫁了的妇人,想来是真的对之前的主子太过上心,不愿杜构杜荷将人遗忘,才对两人说些唠叨的话。
屋内两个主子,一人不把小小丫鬟放在心上,一个又陷入宅门内斗的猜想,只让那青儿脸上一阵青红变色,甚是尴尬无措。
还好并未过多久,跟着去前院做事的素娥也进来屋内,一见那青儿一脸不对的站在那儿,心中也知其是有出来生事,眼睛寻到小郎君的在处,见其脸上毫不见异色,只笑着逗弄小娘子,心下更是对其满意。
本就不找人待见的人,自然没人多做理会,素娥先看了屋内的兰儿一眼,见其似是知晓那一眼的心思,看着素娥摇了摇头,才走到床尾,拘礼说道:“小郎君,宾客已到,夫人想着府里难得这般热闹,想让您也去前院玩耍,正巧几位夫人想见见小娘子,夫人吩咐素娥将小娘子一并抱去。”
杜荷在青儿所言时,心中就有所动,实在是他年纪尚幼,若不是几位哥哥前来寻兄长,实在难出门跟着玩耍,这次人来的这般齐,杜荷哪里不想上前。
可低头看一眼小妹,想将她独自放于屋内,心下实在不忍,这才忍下青儿所言起的心思,只继续诵读书册静心。
这下听素娥说,竟连小妹也可上前,想着各家哥哥府里,除房家有一嫡女,各家都并未有小软乖巧的妹妹,杜荷早就想在众人面前显摆,想着小妹乖巧并不哭闹的样子,会被众人羡慕嫉妒,杜荷心中就甚是欢喜高兴。
想要去前院玩耍,杜荷忙做起身子,对着娘亲身边的心腹婆子,吩咐道:“让人好生给小娘子收拾妥当,等去见过几位夫人,就将人再抱去我那儿,小妹是要咱们陪着才不哭闹,今日难得不要扫了母亲的兴致。”
素娥是何年纪的人,见小郎君那滴溜直转的眼睛,就知道他生了什么心思,抬手让人上前给小郎君和小娘子整理衣衫,素娥想着此事她实在不好做主,只能好生商量的轻声道:“郎君,这事素娥说不得主,不若您先行跟着去见过夫人,问过后再行去大公子那处,可好?”
杜荷想着今日人多且杂,确实该禀过娘亲稳妥,也就没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