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稳定,都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刘邦心中震动,自这件事发生,他一直考虑的是江山稳定。经周勃一提醒,他意识到皇子的安全更为重要,后继无人的最终结果实乃改朝换代啊!他望向张良,却发现一头虚汗的张良身子轻轻颤抖,心里又是一惊,“你怎么了?”
张良请罪,“臣旧病又发,身子已经不支。”
刘邦离开王座,准备亲自扶张良前去太医院,张良跪谢拒绝:“皇上,万万不可,还是政事要紧。”
近侍上前搀扶起张良,张良迈着虚浮的步子,边向殿门方向走去边深深地看了周勃一眼,双唇微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周勃从张良的唇形分辨出几个字“功高震主,自求多福”,目送张良离开,他一咬牙跪在地上,“臣愚昧,只懂得行军打仗,不懂得玩弄权术。可是,军事上的相互制约用到朝堂上,臣认为,目前唯一能制约齐王的人就是二皇子。”
刘邦听出了周勃的言外之意,声音一寒,厉声质问:“怎么样制约?”
周勃心里一颤,却没有丝毫犹豫,坦然直言道:“汉军里拥护海遥夫人的将士并不少。”
这是刘邦最忌惮海遥的地方,听周勃再度提起,他气极反笑,冷冷的目光扫过殿中三人,“确实不少。”
敏锐地捕捉到刘邦眼里一闪而逝的杀机,韩信不在乎地微抿嘴角,淡漠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刘邦,“皇上,臣找到了三位良人被杀当日东城门当值的侍卫。臣认为,皇上亲耳听过侍卫的证词后再决定怎样处理吕夫人,会更为妥当。”
周勃心里一紧,这才是韩信执意跟着进宫面圣的目的。
红楠三人被杀的那天,朝云宫当值的宫人、宫婢众口一词,都说没有亲眼见到夫人和皇子出宫门。而皇城的四个城门中,南、北、西三个方向也没有见到夫人和皇子的马车出入,只是东城门当值的侍卫却无故失踪。
周勃和樊哙对视一眼,他们隐约猜出,百姓围困皇宫这件事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简单,也许,这只是韩信营救海遥计划中的一部分。无论是吕臣还是他们,都在无意之中充当了韩信的棋子。
刘邦冷冷的目光越过韩信,落在殿门方向,“这件事朕已全权交给张良,你就不要再插手了。朕今日有些累,你们回去吧。”
樊哙心头虽疑云密布,但也清楚地知道韩信此举是为了营救海遥,他不愿意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以他对刘邦的了解,今日过后,刘邦不会再一齐召见他们三人。而他明白,只有他们三个人一齐向刘邦施压,刘邦才会妥协。
见三人默契地站立着不走,刘邦双拳握得太紧,以至于手背上青筋凸起,“你们想造反吗?”
“自古以来只有官逼民反。皇上,两位将军的心思您明白,他们会不会反您心里很清楚。至于臣,还是那句话,臣和臣的军队只负责护卫海遥母子的安全。”韩信神情渐渐沉痛,声音也低沉起来,“臣只想说一句,如果不再珍爱她,就明明白白告诉她,不想再看到她,让她永远离开您的视线。如果对她还有一丁点儿感情,就不要放任别有用心的人陷害她。因为那么做,会让她更痛苦。”
面色铁青的刘邦紧抿着嘴角,冷眼凝视着韩信。
韩信不惧不惊,坦然而立。
很久,刘邦阴冷道:“找到东城门的侍卫,只能证明他们母子出宫的时间,可红楠她们死在她出宫之前,如何证明她没有出手?”
韩信坦然无惧地盯着刘邦,“张良也没有亲眼见到她杀人,仅凭几个人莫须有的证词就要为她定罪,皇上不觉得太荒唐了吗?皇上,您一直阻拦臣往下分析,是为了包庇吕夫人还是另有隐情。莫非,皇上本来就知道谁是凶手?”
周勃心里又是一惊。难道,这两起事件都是有人暗中策划?
樊哙也觉得心惊肉跳,事件的发展太出乎他的意料。韩信嘴里说的那些听着似是而非,仔细想想却又合情合理的话令他不寒而栗。
刘邦拍案而起,正要怒叱韩信,先前搀扶张良离开的近侍连滚带爬地冲进鸿烈殿,满脸惊恐道:“皇上……不好了,吕公带兵逼宫……西城门已破,其他三城门吃紧……”
为牵制周勃,负责栎阳皇城的正是吕雉之父。这老匹夫竟然用这些人逼宫。刘邦从束带上拽下象征大汉皇帝身份的玉佩,递给周勃,“朕命你,全权指挥宫中侍卫,把这帮叛臣贼子杀得一个不留。”
周勃领命而去。
刘邦神色疲惫地看向樊哙,“把吕雉暂时关押在天牢。至于肥儿……还是暂时羁押于他自己的宫里吧。”
周勃久经沙场,而皇宫里的侍卫又是刘邦亲自从特种兵中抽出的精英。不到一个时辰,叛军就被诛杀得干干净净。
三日之后,刘邦亲审吕雉。吕雉称已多日未见吕公,对吕公带兵逼宫一事毫不知情。吕雉虽是皇长子齐王之母,可毕竟回宫时间太短,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势力。朝臣又多是见风使舵的主,以前还顾忌着张良,现在,随着张良称病不出,纷纷附和掌握兵权的周勃和樊哙。
朝臣声音一致,无论牵扯到谁,只要是蛊惑民心聚众叛乱者,杀无赦,绝不姑息,绝不手软。
刘邦对吕雉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理智上他知道吕雉罪责难逃,可情感上,他并不愿意就这么让她死去。无奈之下,刘邦夜探张良。
重病中的张良一边喘息一边道:“皇上,成功的帝王从登上帝位的那天起,就注定要成为一个无情的人。权位在心中永远是第一,任何人、任何事,在江山面前都可以舍弃。”
刘邦神情悲苦道:“朕试过了,这种感觉很痛苦,朕真的舍不得海遥,也愧对阿雉。”
张良凝视着刘邦,眼里带着悲悯,“臣明白。”
刘邦眼里全是酸楚,“每个无法成眠的夜,我都会想起以前的事,漫天星光下,朕和海遥漫步于月下林中……”
张良眼皮子渐渐沉重,这是近些日子常有的事,他常常会短暂地失去意识。
“也许,只有她永远离开我,我才会……”刘邦悲伤的视线落到张良脸上,终于发现了张良的异样,“张良,张良,你醒醒……”
候在房间外的奴仆推门而入,用手探探张良的鼻息,“皇上受惊了,张大人只是昏过去了,过一会儿就会醒来。”
“他这种情形多久了?”
奴仆回答:“已经月余。”
刘邦满心悲凉,“张良,连你也要离开朕了吗?无情的人?你们一个个的全部离开我,我就是无情的人了!”
他挺直孤冷的身姿,僵硬地走出张府。
一辆青灰马车迅速赶过来,近侍麻利地跳下马车趴在地上。刘邦漠然地踩上近侍的背,上了马车跪坐在腿上。
蹄声嘚嘚,惊破了深夜的静寂。
刘邦低头静静沉思好一阵子才冷声交代:“吕雉勾结其父犯上作乱,罪不可赦。传朕旨意,诛其一族,以儆效尤。”
近侍身子微微一颤,“诺。”
萧何受命营建咸阳汉室皇宫,他先在秦朝兴乐宫的基础上兴建长乐宫,长乐宫方圆约一万米,内有四组宫殿群。长乐宫以西为未央宫,总体布局呈长方形,面积比长乐宫略小,但更宏伟壮丽。两座宫殿群落成之际,萧何奏请御驾前去观看。
刘邦带着众位夫人和朝臣从栎阳赶赴咸阳,先进未央宫。未央宫内有殿堂四十余屋,还有六座小山和多处水池,大小门户近百,与长乐宫之间建有阁道相通。殿宇高敞,尤以前殿最为豪华壮丽。武库、太仓,分建殿旁,气象巍峨。
刘邦巡视一番后,嫌宫室过于壮丽豪华,于众臣前责备萧何道:“朕之所以起义,原为救民,现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民穷财尽,怎可将宫殿造得如此奢华?”
几个月前,栎阳流言四起,说国库空虚于上,百姓贫饿于下,丞相萧何却利用修建皇城之便中饱私囊。因而,刘邦厉声一问,群臣皆为萧何捏一把冷汗。
萧何远离栎阳,根本不知坊间有这种流言,见刘邦责怪,不慌不忙地道:“正是因为天下初定,才好借机多征发些人和物来营建宫室,况且天子以四海为家,宫室壮丽才能彰显威严。一次成形,也免得子孙后代再来重建。”
刘邦静静地盯着萧何,很久才收回目光,指着未央宫的四周,“此处可添筑城垣,作为京邑,以后,咸阳就改为长安吧。”
萧何颔首应下:“诺。”
刘邦走向通往长乐宫的阁道,“未央宫可作为君臣朝会之地。朕居长乐宫宣德殿,海遥居椒房殿,戚姬居长亭殿,管姬居广阳殿,薄姬居大夏殿,项姬居临华殿……”
椒房殿是刘邦亲自为皇后殿取的名字。椒者,多籽,取其“多子”之意。因而,听到海遥入主椒房殿后,群臣敬畏的目光悄然投向她。戚夫人当即泪流满面。唯有当事人海遥没有听见般,面无表情地默然缓行。
萧何悄然落后两步,轻扯樊哙衣袖,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樊哙将声音压得极低,“晚上再告诉你。”
萧何点点头后疾走几步,跟在刘邦身后。
长乐宫比未央宫规模更大,在未央宫逛了三个时辰,君臣早已疲惫不堪。萧何引领大家走到长乐宫前殿西侧的长信宫。这里早已备下了宫宴。
吃着山珍海味,喝着琼浆玉液,群臣直叹萧何好享受。
刘邦默默地听着群臣七嘴八舌的议论,忽然把樽中醇香的美酒一饮而尽,神情看似平静地盯着萧何,“秦治严苛,百姓苦不堪言,实在无法生活下去,朕才带领你等揭竿而起。现四海虽定,民心还不稳。朕唯有励精图治,开创一个休养生息、发展经济的低税率时代,百姓才能过上安定富足的日子。萧何,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随我一路征战,理应体会更深。”
萧何听得一身冷汗,终于觉察出了异样。无论是这一席话,还是未央宫里的那些责备,刘邦都有深意。
月过中天,万籁俱静。
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