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其实我们应该留下他。”张良心中惋惜。
刘邦满脸疲惫,随意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第十六章 猜忌尽头,冷绝自伤(10)
张良正要尾随着萧何、樊哙两人离去,刘邦突然又问张良:“什么时候起程?”
张良叹口气后说:“明早。”
刘邦点点头,张良快速离去,赶上萧何和樊哙,把萧何拉到旁边一阵耳语。萧何面色为难,连连推脱,“主公已经发话,这事做不得,绝对做不得。”
张良拍自己的胸脯向萧何保证,“以后若有事,你只管往我身上推。你放心,主公不会怪罪到你身上。”
萧何看张良态度坚决,只得应下,正要去追已远去的韩信,张良却又压低声音交代:“切记,在用他之前一定好好监视他的行踪,绝不能让他摸清我军部署。”
萧何点头后疾速向营地外飞奔而去。
听完范增、钟离昧等人汇报军中日常事务,项羽看向虞子期,“上一批兵刃极易折断,你查查怎么回事?”
项羽对他们兄妹二人日渐冷淡,虞子期心中对项羽充满怨气,“将军有所不知,现在各地硝烟四起,兵刃制作作坊日渐增多,精钢量本就极少,即便花重金也很难购买。”
精钢含量决定兵刃的锋利程度。项家军之所以一直用虞家所制的兵刃,就是因为虞家先祖能用一定比例的精钢和铁混合,造出锋利无比的兵刃。
项羽知道虞子期所说不假,可是,他更知道虞子期心里的想法,他让众人退下,单独留下虞子期,“若不是妙戈的任性妄为,孩子怎会意外流产。若不是你们虞府一心为我项家军打造兵刃,凭她对海遥下这么重的手,我还会让她活着?”
虞子期冷汗淋漓,“妙戈身子羸弱,而刘夫人的身手却很好,将军肯定误会了。”
项羽摆摆手,“是不是误会,你还是先问问妙戈吧!子期,项家军的每个将士都是我们的兄弟,你忍心让兄弟们拿着这样的兵刃上阵杀敌吗?精钢确实很难购买,不过我想,这应该难不倒你们虞府。告诉离昧,增加制作兵刃的经费。”
虞子期满脸羞愧。
众人再度回到房间,项羽发现比刚才多了一个人,还未开口询问,范增神情凝重开了口:“张良宴请项缠,宴席上,刘邦对项缠说,他进咸阳后登记了官吏、百姓,封闭了仓库,未曾拿一针一线,一心等待着将军的到来。”
项羽笑容冷漠,盯着项缠问:“是这样吗?”
项缠说:“是的。刘邦说,就是为了表示诚意,才下令大军退守灞上。他希望明天亲来鸿门,当面把登记的册子交给将军。”
项羽朗声一笑,“他既然有这份心,我又怎能拒绝。亚父,你下去准备。”
范增心领神会,开怀退下。
第二天一大早,刘邦带领樊哙和张良等寥寥数人出现在鸿门堡村外。范增代表项羽迎接他们一行。
寒暄过后,一起走向一处颇为豪华的院子,刘邦边四处打量,边随口问:“项将军很忙吗?”
范增面色顿黯,冷冷望一眼西北角一个普通的院子,答非所问说:“据闻,你已在关中称王,子婴做你的丞相,秦宫内的金银珍宝也已悉数运出?”
刘邦面色慌乱,赶紧开口为自己辩解,“这肯定是有人存心诬陷,大王是派使臣前来颁旨封我为关中王,可我当时已经拒绝。秦王子婴仍在牢中关押,至于怎么处理,还得项将军决定。秦宫内的金银珍宝有册子为证。以讹传讹的话绝不能信啊。”
范增冷冷一笑,不再往下说。
刘邦趁机遥遥望一眼西北角,那里,除了一座普通的院落外,什么也没有,他脸上表情未变,心里已是翻江倒海。那是海遥住的院子吧?现在项羽也在那里吧?她到底为了什么与紫末定下三日之约?
第十六章 猜忌尽头,冷绝自伤(11)
一匙药刚喂海遥嘴里,马上就顺着嘴角流出来。项羽不死心地继续喂,虽然大多药汤流出来,但总归会喝进去一些的。他不怕麻烦,他怕的是她永远不再醒来。
门外的侍卫急得直绕圈子,“将军,宴席已经开始,范军师又派人来催了。”
项羽仔细擦去海遥脸颊上的药汁,“虞姬过来了没有?”
侍卫看一眼雪地里等了小半个时辰的虞妙戈,“虞姬已等候多时。”
项羽拉下纱帐,走出房门,目光自虞妙戈身上冷冷扫过,边交代侍卫边往院子外走,“任何人不得擅自进院子,否则杀无赦。”
侍卫恭声应下。项羽再度看向虞姬,丝毫不掩饰地满口夸赞,“朱唇如血,眉眼如画,裙裳得体,仪态万千。的的确确是人间绝色,可惜……”
虞妙戈知道他口中的可惜是什么,也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可他既然没有点破,她又何必承认呢。盈盈笑脸下遮不住满眸悲伤,但她依然巧笑倩兮,“将军,该走了。范军师已经连催四次,再不过去怕是他要亲自来了。”
项羽再次回头望一眼海遥的房间,只要离开这里就带走虞妙戈,没人再伤害你了吧?
刘邦一边举樽慢饮,一边暗中打量着主位上的项羽和虞妙戈。项羽英气不减,但脸上暗显憔悴。他身边,虞妙戈依旧明艳逼人,整个人却似瘦了一圈,本就羸弱的身姿更显纤细。
厅堂里舞姬妩媚妖娆,众人却各有各的心思。
靡靡丝竹声中,项羽把樽中酒一饮而尽,目光冷冷看向刘邦,“册子何在?”
刘邦起身,拿出随身所带的三个册子恭恭敬敬走过去,按顺序递给项羽案榻边的一个侍卫,“第一册是秦国所有郡县的官吏名单。第二册是秦治下所有百姓的分布情况。第三册是秦宫中的金银珍宝数目。”
项羽接过三本册子随手放在案榻一角,“你既然未取秦宫中一分一毫,你军中粮草从何而来?”
刘邦面色沉静盯着项羽,话里有话地说:“我军粮草一向由夫人海遥一手采办。至于从哪里采买,又用在哪里,只有她自己清楚。”
项羽面色一冷,范增已猛地站起身子,瞪视着刘邦,把手中酒樽狠狠掷在青石地上,当啷一声格外清脆。
厅堂外顿时传出一声暴喝,“杀。”
这虽在刘邦的意料之中,但他的脸色仍然变了变,听声音厅堂外隐藏的人似乎不少。樊哙与张良起身跳过案榻一左一右护在刘邦身边。
一触即发之际,呆呆而立的项缠手中的酒樽滑落在地,又是当啷一声,清脆的声音敲在众人心头,大家都是心中一凛。
范增率先醒过神来,怒指着项缠斥责,“你干什么呢?”
刘邦的人立即反应过来,随手抓起几个酒樽重重摔倒地上。外面喊打喊杀的嘈杂声顿时消失。
项羽震怒。
范增已举步向外走去,他要亲自叫出那些反应迟钝的酒囊饭袋,今日若不能杀死刘邦他们一行,以后将再无机会。
樊哙一个箭步截站到范增身前,怒目瞪视项羽,“我家主公诚心而来……”
樊哙的话还未说完,一个瘦小的黑衣汉子自厅堂外旋风般冲进来,奔至项羽的案榻下,抱拳禀报,“她醒了。”
项羽猛地站起,面色似惊似喜愣了一瞬后,绕过案榻,抛下众人,一阵风似的走出去。
这黑衣汉子不是军中人,但却是项羽最信任的人,项羽私人的事通常都由这些人来办。范增知道这些人现在正在保护海遥,也由此猜出黑身汉子口中的“她”是谁。惊怒之下,当着刘邦的面仰天悲呼,“君上,不是增无能,是阿羽不争气啊。”
第十六章 猜忌尽头,冷绝自伤(12)
钟离昧、龙且等人盯着项羽的背影,久久回不了神,唯有英布神色复杂望着刘邦。
刘邦淡淡看一眼张良,张良快步走出去,掏出袖兜里的小小黑筒,扯下捻儿,绚丽的礼花在半空中炸开。
海遥人虽然苏醒,意识却还未恢复正常。目光扫过大夫,视线最后定在项羽身上,仔仔细细看一阵子后,轻声叫:“阿积。”
项羽身子一颤,神情激动,“海遥,你终于醒了。”
海遥怔怔盯着项羽,脸上现出迷茫之色,“阿积,这是哪里?我们离开希腊了吗?”
项羽狂喜,一把推开大夫,轻轻托起海遥,让她靠在他怀里,“海遥,这里是鸿门堡,我们已经离开希腊了。”
海遥突然笑了,“是你找的新地方,不在M夫人的势力范围吧?”
项羽心中又酸又涩,却又隐隐高兴,“你放心。我们很安全。”
海遥移了移身体,舒适地靠在项羽怀里,“从此之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你说过,你喜欢一家人和和乐乐生活在一起。”
项羽眼角有些湿润,“嗯。我们和我们将来的孩子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
海遥抬手勾住项羽的脖子,吻向他的唇。
刘邦幽深的双瞳中满是惊怒和悲愤。
他不顾生死深入鸿门堡就是为了看到这一幕吗?
她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了吗?她说,无论他成王还是败寇,她都是他一生一世的唯一。她说,无论荣辱得失生老病死,她都会不离不弃跟着他。她说,在和他携手共进的路上,会永远信任爱护他。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忘记了吗?
现在,她竟然要和另外一个男人再也不分开,要和另外一个男人生儿育女。置他刘邦于何地?
刘邦凝望着铺榻边缠绵拥吻的人,只觉得心口撕裂般疼,“海遥。”
海遥发现刘邦站在房门口,脸上一红,羞窘不堪责怪项羽,“怎么不告诉我,你领了人回来。”
刘邦不敢相信地盯着海遥,悲愤之下怒问海遥:“既然对他念念不忘,又何必投入我的怀抱。一生一世的唯一,不离不弃一路相随,永远信任爱护彼此,你就是这么不离不弃的吗?”
海遥凝视着刘邦,心中有种奇怪的滋味,既熟悉又陌生,就在她默默观察着刘邦时,项羽霍然起身,冷声道:“册子已经送到,你请回吧。”
刘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