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这是决策上的失误。现今天下十八诸侯无一不想称霸天下,可时局所限,只能乱中取胜。五国诸侯虽发兵与汉军齐攻彭城,可与汉军并不一心。另外,进入彭城后,他带进楚宫的人均是汉军将领,随军驻扎城外军营的五个诸侯王心中不服。他不该掉以轻心支走周勃,也不该对驻守关中的韩信加以限制。败之必然!败之必然啊!
樊哙性情耿直,既对这么轻易失去彭城感到惋惜,又暗恨自己没有救出海遥,心烦意乱之下道:“如果周勃没有赶回关中,单凭项羽身边的那三两万骑兵,我们绝对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可惜!可惜!”
刘邦心灰意冷,虽说五国联军缺乏配合,可是,这一战也充分显示出项羽雄才大略的军事指挥才能,这样英勇果敢的对手,倾尽毕生之力能战胜他吗?
张良用狠厉的眼神支走牢骚满腹的樊哙,开口劝慰情绪低迷的刘邦:“大王,关中富饶,巴蜀一带经萧何三位姬妾的打理,已成为我汉军新的粮食基地。将士们英勇善战,粮草又极其充沛,我们有打持久战的能力。”
刘邦沉重地点点头,战争一旦开始就是至死方休。他内心清楚地知道,他与项羽必须要有一个人死去,楚汉之争才会结束。
张良道:“大王,此地不易久留。我们该走了。”
刘邦翻身上马,“张良,她……”
张良飞快地接口:“臣清楚地听到,她说,项羽,我不离开彭城,永远也不会。”
刘邦只觉得眼前一晕,面色已是煞白。策马驰向她时,清楚地从她眼中看到了欣喜若狂,在那一瞬间,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内心对他的绵绵深情。为什么,究竟为什么?是项羽的胁迫,还是她有不得不留下的原因?
风渐渐停了,众人却隐约觉得地面微微震动,山坡上的流沙碎石纷纷下落。这些人长年征战,自然知道这是千军万马的奔腾声。
张良面色晦暗,“走,大王。”
刘邦仰天悲叹一声:“是天要灭我刘邦啊!”
十几人顺着山间小道策马狂奔,最后面的樊哙跑着跑着却停下了。
张良觉察后朝他怒吼:“你这浑蛋不想活了。”张良是真急了,整个汉军的将军中,他是最斯文的人,樊哙人虽浑一些,可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樊哙皱皱眉,“听声音,追兵最少有五万人。项羽身边只有三万人左右。我回去瞧瞧,到底是谁的人马。”
这条峡谷是两座山的交汇地,奔行几里后,羊肠山道成了通衢大道,刘邦停下,“张良,樊哙一直没有赶上来,证明这队人马是我们的。只是不知道,是周勃去而复返,还是那五国的逃兵。”
张良一向谨小慎微,况且身边并没有军队,略作权衡后还是觉得不能冒险,“大王,我们应该即刻赶回关中。”
随行将军纷纷应是。
刘邦拗不过众将催促,只得再次纵马奔驰。前行不过一里地的样子,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樊哙兴奋地大喊:“大王,是周勃和韩信。”
大军途经峡谷费时,先行赶来的周勃和韩信与刘邦以君臣之礼见过。周勃四下打量,见一众将领虽说灰头土脸,但好在都没有受伤,顿时松了口气道:“大王,臣赶回关中的途中遇到楚将龙且,当时,他正带领楚军准备前去偷袭关中。臣与龙且作战时未见项羽,大惊之下速战速决,一举击败龙且,才从战俘口中得知,项羽带领三万精锐骑兵回救彭城。臣为防龙且去而复返,便故作迷阵,明着带领大队人马赶回彭城,暗地里留下两万特种兵迂回。”
刘邦虽知周勃赶来一定是途中遭遇了什么,但心中仍有疑惑,周勃只有两万人,那么剩下的三万人一定是韩信所带,有萧何在,韩信怎么可能调三万人马?
韩信窥破了刘邦的心事,开门见山道:“臣深知项羽为人,齐地那些腐朽势力,即便田荣生乱,他也不会倾巢出动。彭城空虚,只能是诱敌深入。”
刘邦心惊胆战,他怂恿田荣,项羽居然将计就计。这么说起来,还是项羽有计谋。张良说得不错,对付项羽,确实需要韩信这样的人才。
张良突然开口问韩信:“萧何呢?”
韩信跪地向刘邦请罪,“大王恕罪。臣绑了萧将军顺带抢了他的兵符。”
张良怒容满面,刘邦却哈哈笑着翻身下马,亲自扶起韩信,“是孤的责任。用兵不疑,疑兵不用。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汉军真正的上将军。”
韩信跪谢。
樊哙趁机拽出周勃,压低声音道:“夫人要我转告你,以后你按照以前我们训练的方法和她传递消息。”
周勃望一眼和韩信说话的刘邦,“夫人到底有什么事?”
樊哙一听便瞪大了眼睛,“有什么事,你和她通过信后自然知道。”
周勃为难道:“可是……”
樊哙大怒,“可是什么!若没有夫人,你手底下会有这么多精兵强将?远的不说,就是你与龙且的这一仗,若没有这两万特种兵冲锋陷阵,你打得赢吗?还速战速决,你速得了吗?”
周勃面红耳赤,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樊哙重重哼一声,“传不传?给个话。”
周勃轻叹一声,“传!传!”
樊哙眉飞色舞,“也不枉夫人这么信任你。”
入彭城,进王宫,到达霸王殿,项羽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海遥。她说,永远不再离开他。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天知道他有多么兴奋,多么开心!
见海遥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项羽一把拉住了她,“海遥,去看看我们的新房。是前往齐地前就准备好了的。”
海遥满脸的疲惫,“我累了,改天吧。”
项羽笑容顿时僵住,双目之中尽是苦涩,盯着海遥好一阵子才开口:“改日也好。”
海遥直接转身,前行两步后又突然返回,视线避开项羽探询的目光,“看看也好,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项羽盯着海遥的后背,一腔热情瞬间化作了寒冰,她这哪里是真心想看,根本是怕惹怒他,继而牵连到还没有赶回关中的刘邦。
跨进房门,见到满目的红色,海遥心中极其苦涩。目光从窗花、器皿、锦榻上……一路扫过,最后落在地上的一截红纱上,走上前拾在手中,她沉思一会儿后四下打量,在看到案几一角的熏炉时,头脑一晕,人差点摔倒。
项羽长臂一伸,正好揽住海遥,眼神关切道:“怎么了?”
海遥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熏炉。这个熏炉是刘邦进攻咸阳的前一夜,她让周勃替她找的。那一夜,她第一次用这个时空的方法对刘邦尽一个妻子应该尽的义务。刘邦来过霸王宫,她想象得到,在他看到这间喜庆的屋子时,心底的愤怒。
项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离开前并没有那个熏炉,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留下了没有心的她,自己到底做对了吗?
海遥站稳身子,走到案几前把熏炉小心翼翼地收起来,“那一晚前来营救我的人是韩信?”
项羽点点头。
海遥继续问:“项缠把女儿献给刘邦,是你默许的?”
项羽静静地望着海遥,再次点点头。
海遥快速从项羽身边经过,走到房门时冷冷道:“你真卑鄙。”
项羽迅速转过身,“项缠的女儿,他完全可以不接受。可是,他不仅接受,听说还极其宠爱她。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可以为虚无缥缈的江山舍弃一切,包括你。海遥,无论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册封势在必行。”
海遥跨进门槛,头也不回往自己房间走去,“我只答应留下来,并没有答应做你的夫人。”
“难道你不担心我现在截杀刘邦?”
海遥步子一滞。
震怒的项羽重重地拍向案几榻,哗啦一声,案几榻四分五裂散落一地,“我既然答应过你,只要他安安分分待在关中做他的汉王,我就不会对他用兵。希望你也记得答应过我的事。”
由于周勃、韩信的接应,败退的刘邦迅速恢复了元气。项羽见刘邦迟迟不回关中,发出王令,对汉军开战。
汉楚两军战于京、索之间。这期间,汉军大将军周勃大力加强和扩充汉军的骑兵队伍,短短两个月,汉军骑兵队伍的作战水平已与楚军骑兵旗鼓相当。最终,汉军在荥阳之东击破楚军骑兵,扼制了楚兵西进的势头,稳定了整个战局。楚汉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双方对峙于荥阳、成皋一线。
刘邦巡视完营地,与张良一起走进周勃的营帐,进去后才发现韩信、樊哙等将领都在。行过君臣礼,刘邦微笑着夸赞周勃,“我汉军与楚军目前虽然相持不下,可孤认为最终的胜利肯定属于我们。周勃能在短短两个月间组成这么强大的骑兵队伍,我汉军还有什么打不下来的。”
周勃满心羞愧,可脸上却装作平淡,“这是大家的功劳,臣不敢居功。”
樊哙心里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内心很希望刘邦能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海遥所安排,因而在听周勃把谎言编得滴水不漏时,气愤地轻哼一声。
张良的目光扫过樊哙看向周勃,“骑兵训练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马匹我知道,是萧何早就备下的,人呢?周勃,实话实说。”
周勃性子最直,不擅长撒谎,被十几个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脑门子上全是汗,“我与夫人暗中有联系。我们军中的老人几乎都能马上作战,这是夫人在时操练军队的训练科目之一。截止到现在才组成骑兵队伍,是因为我们的战马刚刚达到标准。”
一直沉默的韩信眼中闪过一道火光。周勃居然与海遥暗中有联系?
张良诧异地问:“什么标准?”
周勃只好继续解释,“我们的战马是全粟谷喂出来的。这种马体魄强健,韧性强,适于长途奔袭。”
刘邦沉重地转过身子,走出营帐。张良赶紧追上去,刘邦挥挥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楚宫,英风殿。
项羽端坐于王座上,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