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昧。”项羽去而复返。
钟离昧艰难地转过身,目光低垂,盯着身前自己的影子,“大王。”
项羽的目光从钟离昧手中的长剑上扫过,“离昧,不要动她。”
钟离昧纹丝不动,既不回答也不反驳。
项羽声音低沉道:“若没有她比肩欣赏,我不知道取得天下江山有何意义。”
眼前的男人哪里还是威震四方的一方霸主,只是个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痴情人。钟离昧的身子轻轻颤抖起来,眼中闪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大王,你……”
项羽笑容苦涩,截口道:“离昧,她不会再与任何人互通消息,不要动她。”
钟离昧站了好一阵子,才绕过项羽,步履沉重地离去。
月夜下,项羽静静地凝望着远处海遥的营帐。正在默默出神,突然看见她的营帐帘子猛地掀起,海遥大步走出营外,胳膊一扬,手中的鸽子振翅飞起。
项羽一愣,她居然趁他还没有做出安排时再次往外传递信息。身边只有佩剑,并没有称手可用的弓箭。
海遥见半空中信鸽小小的身子已经消失不见,低头之际,恰见项羽静静地盯着自己。月色并不十分明朗,可他脸上的愤怒清晰可见。
两人静静对视一会儿,海遥率先转过身子,走回自己的营帐。
项羽一步一步走向海遥的营帐,伸手去掀帐帘时,心中的愤怒一下子暴发。他恨恨地在帐帘上挥了一拳,转过身旋风般冲回自己的王帐。
手里抚摸着那截断了的簪子,韩信两腿一夹就要策马离去。
紫末迎着橘红璀璨的霞光赶上前去,“大将军,请等一等。”
韩信回头,声音温和地问她:“有什么事?”
明亮的光线刺得紫末睁不开眼睛,她略松了松缰绳,马儿前行几步,她背对着阳光笑看向韩信,“我知道你急于前去营救海遥,可是我却觉得你还是等海遥回复之后再做打算。毕竟距离夫人发出求救信息时已有七八日,情势会不会有新的变化?”
韩信犹豫不决。海遥求救的落款日正是项羽孤注一掷全力攻汉的那天,如果是项羽离开后海遥遇到了紧急事件,现在赶去已经晚了。现在西楚大军已经退到固陵,海遥那边的局势会不会有改变?他不害怕危险,害怕的是盲目间营救失败。
见韩信听进去了,紫末悠悠一叹,“我也想让海遥跟你走,可是,又不知道海遥的想法。”
韩信性情狂傲不羁,无论是西楚霸王项羽还是汉王刘邦,他都没有放到眼里,只有对海遥事事存着小心,无论做任何事都是思量再思量,唯恐她厌恶他,憎恨他。因而,听了紫末的话后,他心里又开始不安起来,“紫末姑娘,彭城中我对她下药那件事,她还会恨我吗?”
紫末摇摇头,正要对他说海遥并不擅长记恨,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见韩信还没有离开,樊哙轻轻舒了口气,掉转马头站在紫末身边,“大将军,大王昭告天下,封大将军为齐王。”
韩信神情淡漠,显然对刘邦的封王拜相并不感兴趣。
樊哙最看不惯的就是韩信倨傲的样子,见他又是如此,心里一怒就想发作。紫末面容柔和地瞟了樊哙一眼,轻声问:“还有其他事吗?”
樊哙的火气马上熄灭,满眼爱怜地看了她一眼,看向韩信时却又是横眉怒目了,“大王命我们即刻与汉军主力会合,全力追击西楚军队。”
韩信轻蔑地冷笑,这就是刘邦与项羽的区别。刘邦就是天生的王者,知道什么时候给什么人赏赐,如果早在一年前,他会感激,可现在,权势已不是他所珍视的。
韩信突然间自信起来,刘邦这样的男人分得清女人和江山的轻重,也分得清爱情和权势的轻重。海遥绝不可能成为刘邦的唯一,可对海遥这种感情上要求绝对唯一的女人,他们不可能有未来。
樊哙十分不满地瞪视着忽然间开怀的韩信,“你到底想怎么做。如果还要坚持离开,我就对大王说,你韩信野性难拘离开汉军了。如果不离开就赶紧拿出兵符下令,与大王早日会合。影响最佳战机,你我都担待不起。”
韩信的心情刹那间变得灿烂起来,笑容明亮地望一眼紫末,“即便她仍然恨我,我也不放弃。如你所说,我是她最合适的人。”
樊哙明知韩信说的“她”是海遥,可心里却仍旧紧张起来,望着纵马回营的韩信,对紫末不满地嚷嚷:“你不是说了嘛,是跟大王还是跟韩信都让海遥自己做决定。”
紫末点点头,不解地问:“是啊。”
樊哙用手中的马鞭指着韩信的背影,“可是,你事事偏帮韩信,对大王很不公平。”
紫末暗叹一声,无奈地笑问:“你是为大王鸣不平,还是嫌我和韩信私下交流过于频繁?”
心事被戳穿,樊哙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轻声嘟囔:“你和他私下见面是频繁。若不是我在,不定传出什么闲话呢。”
紫末轻声一笑,笑嗔着叫一声:“樊哙!”
从灭魏之后,破代、灭赵、降燕、伐齐,一路攻下,韩信一部兵马人数已达二十万之众。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赴荥阳,黄土官道上的尘烟弥漫半边天空。
一身雪白的雪雁钻进尘烟里,快速向樊哙的方向飞去。
韩信发觉后率先举起右臂,在紫末的逼视下,樊哙悻悻地收回准备伸出的手臂。雪雁盘旋几圈才落到韩信手臂上。
帛书内容很短,只有寥寥几个字,显然海遥回复得很仓促。
可内容却如同青天霹雳,震得韩信回不了神。海遥的孩子竟然是刘邦的!难怪她会受制于人!刹那间,心里所有的自信轰然倒塌,有了这个孩子的存在,海遥会不会委曲求全?会不会为了孩子违心地留在刘邦身边?
见韩信面色骤变,紫末和樊哙不约而同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韩信面色虽然沉静,心里却似突然间**了把刀般,疼得直抽搐,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帛书,淡淡地道:“她那边还有些事未做完,暂时还不能离开。”
樊哙了然地颌首,压低声音对紫末道:“夫人这是一心一意为大王着想呢。西楚未破,她想传出更多的情报。”
紫末悠悠一叹,没有接口。
韩信再也强撑不了,面色刹那间变得煞白。
周勃用一对一之法,让特种兵手把手重新训练一批新的特种兵。冲锋陷阵的先锋必须要用特种兵,伤亡少,威力大。他希望壮大特种兵的队伍,希望两军拼杀时,特种兵如虹的气势首先能让对手心怯,对手一旦心怯,汉军必然会轻易大胜。
山坳中,数万名身强力壮的武士如雷的吼声传出来。汉王刘邦踌躇满志朗声大笑,“试问天下有哪支队伍能比得上我汉军。有了他们,何愁我汉军不夺得整个天下。”
跟随刘邦巡营回来的张良也是满脸笑意,“是啊,韩信部和彭越部已在赶往这里的途中。全歼西楚指日可待啊。”
听一向谨慎的张良也说出这种“豪言壮语”,刘邦双眼满是兴奋,“张良、萧何,孤坐拥天下的那一刻,就是你们封王拜相的那一天。”
张良笑容谦逊,萧何的笑容却有些苦涩。
刘邦笑容一顿,关切地询问萧何:“为了何事愁眉不展?”
萧何脸上难得地现出一丝窘迫,目光躲躲闪闪地道:“臣自娶了那三个婆娘,整日整夜不得安宁。若大王平定天下,臣最想要的就是一处大宅子,让她们每个人住单独的院子。最好平日里谁也见不着谁。唉,这女人啊,没有了想得慌,多了也真是麻烦。”
刘邦与张良含笑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
萧何被他们两人笑得老脸通红,“大王,当初应该让张良也娶上她们其中的一个,这样的话,臣就不这么遭罪了。”
张良连连摆手,君无戏言,万一刘邦随口给他一个女人,他即便不想要也得接受。
他们两个中一个要送,一个拒不接受,刘邦再度大笑,“萧何,你可不能慢待她们。她们可是我们大汉的有功之臣。”
君臣间其乐融融时,一支冷箭挟着风声破空而来,三人迅速闪开,冷箭颤巍巍地射进他们身后的一棵树上。
萧何抽出冷箭上的帛书递给刘邦。
刘邦粗略地看了一遍,袖中的手渐渐紧握成拳,可脸色还是相当淡漠,把帛书转交给张良,“速速排查营地,把楚军奸细揪出来。要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让没有揪出的奸细老老实实地留下来,为我汉军效力。”
张良匆匆看了一眼后传给萧何,“臣遵命。”
萧何看了帛布内容后,抬头看了看刘邦的脸色,把心中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见萧何欲言又止,刘邦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声音听起来无比阴寒,“她与孤再无关联,她与何人联系也跟孤无关。”
萧何沉默很久,才慢慢地抬起头,脸色虽然不安,可声音还算坚定,“这事我曾听樊哙提起过。我们这边……海遥姑娘跟周勃联络,他们那边,海遥姑娘和韩信联络。”
刘邦袖中的拳头慢慢伸展,看一眼萧何,脸上涌出一丝毫无温度的笑意,“我最后说一次,以后永远不要在孤面前提起这个女人。”
萧何面色一肃,“臣谨记在心。”
齐王韩信率先带领部队与汉军主力会合。
汉王刘邦亲自上前迎接风尘仆仆赶来的众位将领,与众位将领一一寒暄后,轻拍齐王韩信的肩膀,“韩信,好样的。背水为营、拔帜易帜、传檄而定、沈沙决水、半渡而击,弹指之间攻下五个诸侯国,迅速对西楚造成合围之势。我大汉军中,这般睿智卓越的将领唯你一人而已。”
韩信含笑客套,“大王言重了。我韩信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一来是大王领导有方,二来得益于海遥精准及时的情报。”
满脸堆笑的众位大臣一愣。
刘邦却笑容不变,神情如常,“就差彭越了,会齐之后全力攻击西楚。”
一直似笑非笑默默凝望着刘邦的韩信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