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纪文懿这样的出生本是不会来书院的,但他却因一位佳人破例,为了何婉,纪文懿请了丞相纪广居的允许,让相国府子女入学书院。
除了何婉,于他人,纪文懿不屑一顾,但就是这样一天之骄子,前世最终却是败于他最不屑的庶弟,纪羲禾之手,亲眼见着纪羲禾取代自己,迎娶何婉为妻,自己却残废一生,只得躲在府中羞于见人。
纪文懿迈入屋子,一袭华衣锦缎剪裁合体,他领口绣着深色暗纹,广袖垂于身侧,冠发高竖,眉如泼墨,面如刀刻,立于门前,英姿卓尔不群。
纪韵瑶随在纪文懿身后,她眉目冷清,隐约带着股寒冬腊梅的馨香傲气,是位冰做的美人儿。
纪韵瑶自个儿寻了一处坐下,有心奉承的学子便凑了过去。
另一面,纪文懿在瞧见何婉后,便扬笑朝何婉这处走来,他身后一众奴仆给留守在了将月楼外,仅余一小厮伴随身侧。
何婉见着纪文懿忙忙收敛起了眼中阴霾,而安靖柏则如临大敌,立马转头对上纪文懿,没空搭理何瑾了。
何瑾只瞧了纪文懿一眼便将目光落至将月楼门前,在众人都因相国府公子小姐的到来而精神抖擞集中注意时,何瑾却在等着另一人,纪羲禾。
纪羲禾是相国府庶子万不会与嫡亲子女乘轿同行,方才见着纪子萱时,何瑾就疑心纪羲禾已在楼内,但四处寻找终不见那人身影,眼下纪文懿纪韵瑶已到,按理纪羲禾也该来了,但何瑾瞧着将月楼的大门,几乎要将那门栏灼烧出个窟窿了,却仍未见着纪羲禾的踪影。
另一方,纪文懿天生贵气,自然眼高于顶,他此时只瞧得见何婉一人,压根无心搭理旁人,安靖柏对此气得牙痒痒,何婉则颇为得意。
何婉拿余光扫过何瑾,心中讥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何婉有意炫耀,何瑾却无意理会。
何瑾脑中琴弦紧绷,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因纪羲禾的即将出现而不敢松懈,一波又一波的战栗感正在她心头涌动,她又哪来的心思管旁事。
何婉瞧着何瑾别有他思的模样,暗中咬碎了一口银牙,何婉心中冷冷一笑,做似无意地抚过手腕上何瑾方才赠与她的玉镯子。
纪文懿是个有心人,自然将何婉眼中的落寞和手中看似无意的动作放入了眼底。
纪文懿仅是一眼,就知晓何瑾耳上的坠子与何婉手中的玉镯可凑成一对。
纪文懿皱眉,他认不得何瑾,只当她是一楼中闲人,兀自以为是何瑾夺了何婉的心头好,使得佳人垂首落寞。
纪文懿看向何瑾,叫身旁小厮拿出一叠银票放于何瑾面前。
眼前突然降下的银两,以及不知何时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纪文懿,让何瑾微微愣神。
“这些,可够换你耳上的那对坠子?”
何瑾怒极而笑,抬眼看向满眼冷漠轻蔑的纪文懿,她冷冷问道:“纪大少爷可知我是何人?”
纪文懿不屑言语。
何瑾却不恼,不缓不慢道:“我乃何府小姐,何瑾。”
楚国公放在心尖上的外孙女何瑾,纪文懿自是知晓的,何瑾生性木讷他也有所耳闻,起初便对何瑾没甚好感,如今见着真人,联想起佳人委屈的神色,他心下更是不喜。
楼里学子知道何瑾耳坠子的由来,方才何瑾没将坠子给何婉正是因为何婉乃庶出,如今丞相府嫡子开言向何瑾索要这对耳坠,就又是一番说辞了。
当今圣上礼遇丞相纪广居,身为相国府大少爷,莫说这些个公子小姐,就连朝中大臣都要给给纪文懿几分薄面,如是想来,何瑾定是要拿出耳坠子的。但转念仔细琢磨,何瑾外祖,陆韵之,舅父陆彦如今皆是朝中权臣,陆彦如今更是受到重用,何瑾不愿给,纪文懿也不能奈其何。
楼内众人各怀思,那些个好事之徒皆是伸长了脖子,竖直了耳朵,只等着何瑾给个决断。
但见,何瑾撩唇瞧着纪文懿笑意盈盈,“纪少爷,这坠子,可不是何瑾想给就能给的,你也要承得起才行!”
瞧着纪文懿,何瑾目色锐利,“圣上赐予外祖墨宝仅为一‘君’字,意在夸赞外祖的君子德行,而外祖将圣上墨宝给予瑾之打进这对贴身佩戴的玉坠子里,是为警醒瑾之虽为女子,却要以君子的品行要求自己,眼下,纪少爷要何瑾将这对玉坠卖于您,但您可当得起这圣上赐与的‘君’字?”
冷笑一声,何瑾拍案而起:“无品无衔,却排场盛大,乘八人抬绿旎大轿,一众奴仆前呼后拥跟随其后,出行之势堪比朝中一品大员,此为君子之道?身为书院学子却恃才傲物,对同门学子不屑一顾,此为君子之道?挥霍府中钱财,逼人买卖,只为博佳人一笑,此为君子之道?”
何瑾语出惊人,在座众人皆是一怔,醒神后,或有不满纪文懿之人暗中称道何瑾大快人心,或有怀着瞧好戏的心思之徒心中窃喜不已,或有钦慕纪文懿之女怒骂何瑾说话不中听。
纪文懿则面如黑炭,恼羞成怒,大喝:“何瑾!”
女子依旧笑着,面对纪文懿的盛怒,何瑾只是在平复心绪后微微回之一笑,
“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
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
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
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
纪少爷,这君子四不,算我替书院先生赠与你的,待你学会这四不,攀得上些许君子德行,再来寻我要这对玉坠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改
在将月楼,何瑾终是未见着纪羲禾,遣了小厮去打探,才知相国府二少爷失足落水,病倒在榻上无法赴宴。知道如此何瑾也就无需多留,扬首便离开了将月楼。
何瑾回府时何晏黎已怒气腾腾地在大厅里候着她了,帝京什么都好,就连消息也是自个儿长了腿专往人耳里钻,前脚发生的事儿,后脚就叫有心人添油加醋地传进了何晏黎的耳朵里。
“跪下!”
何瑾刚踏进屋子就遭当头怒喝,何瑾咬唇,哆嗦着身子就跪了去。
“孽障!谁给你的胆子羞辱相国府大少的!”
方才听小仆将将月楼里的事儿前后讲道一遍后,何晏黎顿时脸色气得煞白,丞相那是何等人物,哪里是他一小小礼部郎中得罪得起的主,历来他瞧着这大丫头少言少语待自己多为顺从,谁知今日竟道出这等猖狂之语,打狗还要看主子呢,何况这还是丞相嫡长子,这今后叫他拿何颜面面对丞相。
瞧着何瑾一副委屈的模样,何晏黎心头愈是怒火汹汹,“怎的?你还有理了不是?今儿个欺辱姊妹,口出狂言恼了纪大公子,还可在这给我装腔作势扮可怜,明里是不是都可以上府门前哭喊冤枉,告我不分黑白责骂了你!”
“女儿不敢。”何瑾涨红了眼,却硬生生将泪水憋回了眼眶。
待何晏黎,何瑾还存着少许期许,正是因这份期许,此时她才会满腹委屈与不甘,“爹爹,那纪文懿有心羞辱女儿,难道女儿只能任凭其欺辱,默不作声吗?”
何晏黎理亏,转念又道:“那你欺压姊妹,不允何嫣服饰与你相仿,当众羞辱何婉不敌你这嫡女身份尊贵,这又作何解释?”何晏黎怒视何瑾,喝道:“为嫡者不贤,为长者不仁,我照样可以废了你这嫡女之位!”
何瑾心如刀割,前世她告诫自己为嫡女当宽厚仁德,受了欺辱便默默受着,那时怎就不见何晏黎体谅自己照顾自己,如今还没怎的便是劈头盖脸的怒骂,废嫡一事竟都给说出了口,何瑾又气又怒,只觉一股腥气涌至喉腔,贝齿咬破唇瓣鲜血潺流。
何瑾心中含泪咽下嘴中酸苦,强打精神,她在将月楼将纪文懿大骂一通是有意为之,为的就是让丞相与何晏黎之间生出间隙,不会如前世那般轻而易举的就被人牵线搭桥勾结在一处,眼下何瑾定不能前功尽弃让何晏黎废了自己就此投了丞相那处,重蹈前世覆辙。
“爹爹,我赠玉镯给妹妹可是在羞辱妹妹?那玉镯虽不是什么无价之宝,却是当年娘亲留给女儿的嫁妆。”说着何瑾便嘤嘤哭泣起来,哽咽道:“坠子不是女儿不愿给妹妹,而是给不得,那坠子上刻着圣上赐下的墨宝,且有旨意这墨宝只能赠与府中嫡亲,妹妹乃庶出,若我予了妹妹这对玉坠子,那可是犯了欺君大罪!会给府中带来不详祸端呀,爹爹!”
何晏黎心中一惊,欺君罔上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这事儿万万做不得的,如是想着,何晏黎心中火气便被浇熄了一截。
何瑾瞧他一眼又道:“嫣儿妹妹年少,先前那些事,我又哪会记恨在心中,不许妹妹与我衣着相仿,这着实是冤枉了瑾儿,父亲倘若不信,寻了嫣儿妹妹一问便知。”
何瑾提及前事,便是让何晏黎心中有愧,何嫣那处何瑾自有把握,何嫣如今见着何瑾便心头发憷,她万是不敢开罪何瑾的,退万步而言,就算何嫣指责何瑾欺负自己,有前车之鉴,何晏黎也不会信她个十足。何晏黎大骂何瑾只是一时气晕了脑子,冷静下来,他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何晏黎不敢得罪丞相府,同样,他也不敢与何瑾背后的国公府断了往来。
眼下何晏黎虽想攀附国公府,却仍对丞相那头存着念想,何瑾今儿个就要掐断何晏黎两头下注的心思。
“爹爹,纪文懿羞辱我这何府嫡女,便是对何府不敬,爹爹与丞相同朝为官,难道何府就偏生矮他们相国府一截不成?我这何府嫡女就硬要敬他丞相公子高于何府,高于爹爹吗?”
金豆子哗哗地掉,何瑾红肿着眼瞧着何晏黎,一番话直戳何晏黎心坎。
何晏黎虽是个趋炎附势的,却也是个有野心的,自是不愿低人一等,尤其是在子女面前,更要颜面。何瑾将自己同何府同何晏黎绑在了一块,这般想来,纪文懿羞辱的便不仅是何瑾更是他何晏黎了。
“一叠银票砸在瑾儿面前,张口便要瑾儿耳上的坠子,纪文懿欺人太甚,何瑾虽性子怯弱却也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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