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羲禾抬眸,深深看着何瑾,浅浅道:“好。”
自上次落水后,何瑾便知纪羲禾极善泅水,若终是晚了,就只能寻了纪羲禾的帮助,将那落水的两人一齐救起了。
何瑾颔首不再言语,她已遣了妙珠去寻郎中适时请了那郎中直径赶来渡头,两头准备妥帖,而今何瑾只能焦急的等着。
渡头处已有马车停靠在一旁。
马车刚停,纪羲禾便起身下去,正欲回身去接何瑾,就将何瑾已从另一处,跳下马车,朝渡头急急赶去。
“噗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极为刺耳,那溅起的水花仿若溅进了何瑾的眼里,她顿时急红了眼,愣了半晌,而后冲到河水旁,只见那水中的波澜愈来愈小,那落水之物全无挣扎之意,愈沉愈深。
何瑾急得全身颤抖,噩梦难道又要重演,杜墨洳就注定如此吗?是她的错,她早应该提醒杜墨洳的!
“君宜!君宜!”何瑾大呼。正要跳下水将那沉入水底之物打捞上来,却见那落水的重物连着岸上的一个铁链。何瑾用力地拉扯着铁链,上占满了铁锈,甚至划出了渗血的伤口。最后她终是将那重物拉出了水面。那竟是一不慎滑落进河中的铁锚。
何瑾微愣,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但望着黑漆漆地沉寂河面,她不禁又慌乱起来。
纪羲禾站在远处,远远瞧着愈发焦急何瑾,他打着灯笼的手微微垂下,照在他脸上的烛光随之散去,让他隐匿在了阴影之中。
“君宜!”何瑾大声呼喊着,她害怕,不禁是为杜墨洳害怕,更是这番旧事重演般的场景,让她记忆混杂,仿若回到了那寒冬覆雪的小屋,忆起了前世杜墨洳最后离去时的模样,那是何瑾最绝望最不能忍受的光景。
夜风吹过,水波荡漾,野草窸窣,环顾四周,何瑾心神茫然。
片刻后,妙珠独自赶来。
“小姐!”妙珠慌慌张张的,步伐略有些踉踉跄跄的,“小姐。。。。。。”
“小姐,无需费心了!”妙珠走近冲何瑾道,“无需费心了。。。”
略略喘气,妙珠含笑对着不明所以傻愣愣地瞧着她的何瑾解释着,她将自己赶去寻郎中见到有人拦下纪子萱的马车的事儿,以及亲眼见着纪子萱被迫打转道儿回去的事儿一并讲出,而后只说:“那丞相府四小姐早已回府了,小姐不必忧心了。”
听罢,何瑾朝纪羲禾看去,几步走近,她定定的看着他,“你早已知晓此事?”
纪羲禾回望她,他柔柔笑了,望着他的眼睛,淡幽幽的悲伤,传达进何瑾的心里,她不觉心虚,竟且略有些被这些难受之意所感染。
纪羲禾声音轻浅,“回去吧。”
何瑾颔首,在纪羲禾转身之际,她急急道:“对不起。”
纪羲禾背影微定,回首时他已是满面笑意,眉眼弯弯,叫妙珠瞧见都不免急急撇过头去,提醒自己不再去瞧。
“这般便算揭过了?”纪羲禾挑眉。
看着那张在昏黄的烛光下滟滟动人的脸,何瑾不觉记起纪羲禾前些日子对其说过的话——“我,的确在引诱你”
引诱,可是说得在眼前这般?
何瑾笑开,反问纪羲禾,“那该如何?”
纪羲禾笑而负手,从何瑾身旁走过,目光扫过一旁来时就已停靠在渡头的马车时,他笑意变得意味深幽。
回首,纪羲禾笑道:“‘夫君’及‘戊黍’二者,夫人更加中意哪一个?”
何瑾微愣,神色略有些不自在,她欲从纪羲禾身旁绕过,却叫人拦下,纪羲禾贯来是个小心眼的,知晓何瑾心虚动摇,他便乘胜追击:“或是说夫人更中意君宜这字?”
何瑾瞧着纪羲禾脸上陡然没了笑意,纪羲禾望着前人渐变的脸色,垂首苦笑,踱步走开。
瞧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何瑾轻叹,浅唤:“戊黍。。。。。。”
宁静的夜空下,女声回荡在辽阔的河面上,爬进了纪羲禾的耳朵里,酥酥麻麻。
纪羲禾步行微顿,未待他回首看去,何瑾便从他身旁直径走过上了马车。
瞧着那略显急促的身影,纪羲禾双眸中点进了细碎的星光。
这一声戊黍,叫人欢喜叫人忧。
纪羲禾使法子给纪广居报了信,纪广居恨极了国公府及杜徵,先前无谈婚论嫁一说倒且罢,如今纪子萱陷了进去传出消息,那杜墨洳却是不应声,真真是丢进了丞相府的颜面,而今查出原委,纪广居又怎会让自己女儿与杜墨洳再有来往,任由纪子萱恬不知耻地丢进丞相府的脸,今日知晓消息后纪广居旋即就令人将纪子萱押回了府,且禁足府中,让人日夜盯守。
纪子萱给拦下了,但纪羲禾却是未有拦住纪羲禾,或说,他压根就没打算那般做。
纪羲禾方才幽幽瞧了一眼的马车里,杜墨洳十指攥紧,震惊懊悔之意布满了那张原本温柔的俊脸,何瑾唤出的那一声声“君宜”与“戊黍”二字在他耳畔喧嚣交替。
杜墨洳,字伯玉而非君宜,知晓这字的仅有梦中那女子。
梦中何瑾曾与了杜墨洳四字,君子怡然,且借这四字换“怡”为“宜”,从而便有了何瑾这独有的君宜这称唤。
梦境之事与现世的诸多不同全是由何瑾所造成的,但如今眼前的女子却知晓梦中的事儿,这该如何解说?
此事唯有一解,何瑾乃梦中之人。
何瑾对纪羲禾唤出的那声戊黍独占了杜墨洳的大脑,一个念头在杜墨洳夫人脑海中冒出——她原本该是自己的妻子。
风过,扬起了马车的车辆,何瑾逐渐走远的身影映入了杜墨洳的眼中,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了杜墨洳的心脏。
佳人远去,木已成舟,此题无解,此念无尽。
*
几日后,何瑾纪羲禾回了丞相府,纪子萱仍被关在院中寸步不得离开。
没有了杜墨洳这看戏的人,纪子萱自然不会赶着去当那唱戏的角,知晓纪广居之意无法违背,纪子萱便消停了下来,牢牢实实地呆在府中静候时机,另想其他法子。
有人消停了,有人确实闹腾起来。不几个月就又生出事儿来了。
安云菱自打进了何府后,便在安氏面前伏低做小,背后里却在何晏黎那下了不少功夫,叫何晏黎愈来愈厌恶安氏起来。小安氏未在安氏面前藏得好,未让其知晓何晏黎已经明了她与纪广居的苟且之事,但何晏黎待安氏愈加嫌恶地言行却是叫安氏瞧出了破绽,终于安氏还是寻人讲道安云菱的事儿,但并未将何晏黎大概已知晓两人关系的事告知纪广居,说到底,安氏仍是惧怕纪广居的,惧怕他的无情无义,唯恐成了他的弃子,而后被无情的抹杀。
几日后,安云菱染上恶疾,不治而亡。
安云菱死前刚给诊出了喜脉,何晏黎还未来得及高兴,不几日人就没了。
何晏黎不是傻的,一想便知此事是丞相府所为。纪广居此番算是与何晏黎结下了深仇大恨,没了安云菱,何晏黎顶多是可惜了那具白软软的娇躯,但安云菱怀上身孕后却是大有不同,何晏黎至今仅有一子,何筱,且是个拿不上台面,他早已不认的,安云菱这胎在何晏黎瞧来是他老来得子,且也道安云菱是个有福气能生养的,就算此胎不为男,哪还有下胎,还有下下胎,何晏黎满心以为安云菱定能为自己生出一儿子来,但而今人没了,这于何晏黎而言不仅仅没的是一小妾,更是没了儿子。
这杀子只恨绝非夺妻给他戴绿帽所能比拟的,何晏黎此次是怒火中天,也不管其他的,直接表明了态度投于了六皇子,准备捉了何婉就要给六皇子送去。哪知何婉先一步听得了风声,逃了出去,寻到了纪广居,让纪广居带进了丞相府,对外扬言是请何府二小姐,入府小住。
安氏对外,仍是纪广居的远戚妹妹,而何婉也算的上是纪广居的侄女了,舅父请了侄女进府,自然无甚不妥,但他这侄女曾是要嫁进府的,如此一来,民间茶余饭后又是多了不少流言谈资。
何婉进丞相府那日,丞相府一众家丁忙里忙外,倒不是纪广居有意吩咐,是那些想要一睹佳人容颜的家丁们赶着凑去的,赶着去迎接何婉的倒不只有这些下人,还有丞相府的大公子,纪文懿。
纪文懿喜出望外地迎了去,但瞧见何婉所居的院落后却是冷下了脸,何婉所居之处不是别处,正是与纪羲禾那处仅有一墙之隔的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知道的,今天刚回,明天我又要出去了,哎,过节呀~~~所以,sorry~~~下次更新在后天了~~~
☆、第五十五章
先前纪韵瑶寻何瑾要簪子那事;何瑾在府外随便买了一只就遣人送去了纪韵瑶的院子,气得纪韵瑶拿着簪子早上门来数落何瑾言而无信,找了个假物来打发她,纪韵瑶当场就将那假簪子砸了个粉碎。
何瑾哪有白叫人耍泼的理;次日她就戴着纪羲禾送她的白玉簪去纪韵瑶院前绕了一圈,恼得纪韵瑶小姐脾气大发,好生折腾了一番,离得远远的都闻得到纪韵瑶身上的火药味,瞧得见她眼中的戾气。
这不;刚打发完一个,就又来了一个不省事的。
自打何婉住进丞相府后,何瑾就少不了长与其打照面,何婉常常来“探望”何瑾,且都挑的是纪羲禾在的时候。
府里已有一个纪韵瑶在前面摆着,再来一个何婉,何瑾当真是有些烦厌了。
*
j□j以迟,夏日将近,日落时分不觉有几分燥热。
何瑾正坐在窗下的卧榻上吃茶看书,偶尔吹过几缕轻风,也是暖意十足。
纪羲禾在远处桌案上提袖泼墨,下笔作画。
屋中寂静,晚归的鸦雀在枝头啁啾,夕阳余晖,画中女子背倚窗栏,双腿并起斜坐在软榻上,捧着一蓝本专心读去,她身前矮几上放着杯清茶,茶香袅袅,女子姿态随意惬意,画中意境静谧潇洒。
纪羲禾薄唇轻抿,噙着绵柔笑意望着不远处专心品书不觉皱眉的何瑾。
何瑾扬首,蓝本子翻页,将一缕被轻风吹散的青丝捋至而后,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