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穿玫红色长袖大衫,内系一条嫩绿色烟罗绮云裙!
——这个时代的人们,喜欢的都是热烈明快的颜色与图案!人人都追求着颜色的大胆碰撞,推陈出新!
最最重要的是,这条裙子是最时兴、也最富贵的十六幅裙!
要知道,就算是大臣之女,如今赴宴也不过是穿个八幅裙!
在那一抹新绿的十六幅裙上,绣着不同季节、不同颜色的一百种花!那些花栩栩如生,在同一条裙子上竞相开放,蜂忙蝶舞,好不热闹!
就在她弹琴的时候,她的绚烂裙裾和百花绣纱罗披帛,在画舫里绚丽地散开,她就像安坐在百花之中,睫毛低垂,静美、虔诚地弹奏着名曲《花神》!
众人均为之动容!
而这,还远远不够!
琴音过半,便有一队披着轻纱的女子上场,开始歌舞!只见大厅内裙裾旋转,轻纱飞扬,香气袭人鼻,美色迷人眼!
忽然,众舞女聚拢在一起,陆续向后弯腰,正如牡丹花花瓣轻颤,缓缓地开放,花蕊微露!那居中的女子,正是一位美丽妖娆、号称“赛貂蝉”的正当红官妓!
这位“赛貂蝉”腰肢柔软,貌美若仙,举手投足,皆入画中!一轻旋,一弯腰,一凝眸,一俯身,真真是妖娆多姿,妩媚动人!她的每一举手,每一投足,都似牵连着众人的心,旁边的舞女举起花篮,撒着花瓣,美如仙境一般!
正是:“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众书生们都呆呆地看着,一时间忘了言语。
曲罢,舞终!
李姑姑率领侍女引书生们落座,拍了拍手,吩咐上酒菜!
侍女如云,穿梭其中。不久上菜完毕,人们发现是京城酒楼最著名的“十八菜式”!
舞女们敬酒相陪,乐声袅袅,窗外水声柳色,鸟儿飞翔!真是温柔梦里酒色醉人,令人沉浸其中,不知归处!
大梦初醒,酒酣人散,有些书生下了画舫才恍然发觉,骄阳公主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不禁在暮色中染了些惆怅,还有些惘然!
但,并不是所有的书生都一无所获,怅然而归!
比如,有一位年近三十的清瘦书生搭上了李姑姑这条线!他屡考不第,不得不留在京城教些私塾,等着三年又三年的科考。现在,他完全地死了心!唯一的优势,就是年纪已长,看事透彻,便想借着最近的流言,攀上公主府!
李姑姑吩咐完上酒菜,就顺势退了出去,站在画舫临水处观景!
这位书生整理好衣冠,上前施礼道:
“这位姐姐,有劳了!”
“唔,何事?”李姑姑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再次转头,去看两岸的柳色和黄鹂,十分地轻慢于他。
这位书生并不气愤,也不气馁,反倒是也站在了船头,看向两岸的风景。
“这些时日,京中倒是有不少趣事呢!”此书生道。
“哦?为何?”李姑姑感兴趣道。
——女人对八卦的乐趣,实在是山崩海啸都阻挡不了!
书生慢悠悠地说道:
“自从‘三世情缘’的段子火起来后,听说那韩二公子心里窝火,摔烂了好几套茶具!”
李姑姑笑而不语。
此书生继续绘声绘色地讲着:
坊间的三世姻缘段子出来后,韩二公子是怎么气得砸了茶碗,柳氏又怎么偷偷地躲在房里哭,大少奶奶怎么扮演大度,老夫人又怎么怒斥儿媳,全都描述得活灵活现!跟亲眼见了似的。
比如,他说:
“那韩将军的夫人去家庙前,劈手给了柳氏一个耳光,痛斥道:‘你这蠢妇,生生毁了我的儿子!’”
李姑姑不禁笑出了声!
——所谓,主忧臣劳,主辱臣死!如今这般解气,真是大块人心!
中间,还有几位多疑的聪明才子趁机在附近转了一圈,听见他们在说些没用的街头坊间的趣事,便撇撇嘴,不屑地离去了。
此时,船头只有李姑姑和书生二人,书生忽然神色一敛,正色道:
“公主此举甚妙!一来,他们夫妇一辈子感念公主的恩德,夫妻恩爱,和美一生!二来,也是公主仁慈,免得柳氏在韩府静悄悄地病逝,韩家再娶高门新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第一点,李姑姑点头赞同。
——正是,先膈应膈应他们,且看他们夫妻情深几许?这是主子在皇帝面前为他们费力求下的姻缘,凭什么季节的花儿朵儿、美貌多情的少女,都再不能插‘进那“三世情侣”之中,才算不辜负了皇恩!
那韩二公子一辈子单守着柳氏还好,一旦被人抓了偷吃的把柄……呵呵,两次藐视君恩的罪名,料那韩府也承担不起!
关于那第二点嘛,李姑姑在心里想道:
“最重要的是,‘三世姻缘’的名声弄响了,就不怕那柳氏静悄悄地病逝!如今,就算柳氏病逝,也再无高门贵女相嫁!他仕途已绝,妻族已阻,还怕他再闹出什么风浪来?”
李姑姑大笑起来,说道:
“先生真是妙人、妙语!请将名帖留下,改日公主有请!”
“有劳这位姐姐!”他面露喜色,再次施礼道。
——其实李姑姑比他年纪小多了,他还能不卑不亢地叫一声姐姐,不得不说是一个人才!
既然以后有可能共事,李姑姑就不能再站在长辈上。于是,她坦率地说道:
“我为公主府六品女官,任掌事姑姑一职,你可以称呼我‘李姑姑’!”
“李姑姑,有劳!”书生越发恭敬有礼道。
——好么,他们使劲地做官,拼命想往上升职,也得从九品小官起,一级级往上升啊!这位李姑姑年纪轻轻,已经是六品了!
坐在画舫另一个房间的骄阳公主,听到李姑姑密报,微微一笑道:
“去查查此人得到的消息准不准,若准,便留下此人!”
“是!”
——骄阳公主手下的消息来源,不少于三个!即使有一个组织被渗透,还有两个组织的消息可以相互比较!省得被背叛了都不自知!
宁儿皇女随着年纪增大,越发地顽皮!她实在坐不住,就穿着男童的衣服,跑到船尾看水!
这时候,有一位四十多岁的考生来到船尾醒酒!
因他早有儿女,性子又和善,对宁儿比较关心,还提醒他切莫贪玩落水。
宁儿毕竟年幼,与人交谈三两句话,就透漏出了宫中才有的吃食。
这位考生特别识时务,当场就跪拜这位皇子,表示要投靠于他!
宁儿慌了神,连忙表明自己是女儿身!这位考生虽然心中有些微遗憾,但是仍然表示自己初心不改,愿意投靠皇女!
——此位皇女出现在骄阳公主船上,可见关系密切!投靠皇女就是投靠骄阳公主啊!这可不能轻易错过!
还别说,这还真是一个一本万利的主意!是皇女的话,他不用担心未来的皇子夺位之争!皇帝唯一嫡女之位,只要稳住,不犯大错,骄阳公主定然平安无恙!只要他安安分分、勤勤恳恳地跟着公主,未来未必没有他出头之日!
实话说,不管怎么看,他都是稳赚不赔!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未来某一天,他将因此刻的选择一飞冲天!
而画舫内最大的客厅里,官妓“赛貂蝉”三言两语便引得书生们做起诗来,还说谁的诗做得好,就将谁的诗歌留下,集成诗集,给公主解闷儿!
这下子群情激奋,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也不知“赛貂蝉”是怎么引导的,最后结成的诗集,有许多赞美华丽殿宇、歌功颂德之作!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预告:那个抄袭的倒霉蛋……让我们为他默哀……
☆、剽窃
那本《春日画舫唱和》诗集,很快流传了出去。太子门下七品小官宋祖,迅速地翻阅了一遍,然后不屑一顾道:
“此等拙作,也敢班门弄斧!”
上一次,他本就气愤骄阳公主所为!一是太子出面,都没有争回面子,掌握住主动权;二是,和离后,李氏将所有的嫁妆都搬走了,他硬生生吃了个闷亏!他本就是个穷书生,现在宋府只剩下了空壳子!而他最喜欢的二夫人,因为出生于小门小户,也没有什么嫁妆填补!再加上二夫人只可管家,不善经营财务,什么到了她手里只会亏空!他也是无可奈何!只好自己亲自做账!
——这个笨蛋!所谓“亏空”,是二夫人在趁机敛财啊敛财!
所以,宋祖一旦抓到机会,就会狠狠地踩上公主府一脚!
“哦?兄台可有何指教?别是光说不做,吹牛皮吧!哈哈哈!”旁边有人煽风点火道。
宋祖傲气地看了他一眼,马上牛气哄哄地做出一首诗来。
诗曰:
旭日烟云殿,朝阳烛帝居。
断霞生峻宇,通阁丽晴虚。
流彩连朱槛,腾辉照绮疏。
曈曨晨景里,明灭晓光初。
户牖仙山近,轩楹凤翼舒。
还如王母过,遥度五云车。
众人纷纷赞“好”!
太子也觉得手下的门人给他长了脸!便命人将此诗传扬了出去。
宫中的皇帝第二次听到此诗,怒哼了一声,从心底阻断了宋祖的晋升之路!同时,他对太子的能力有些失望!
——就算此诗偏僻,他的门下手段卑劣,哄骗了太子!太子也不该拿此诗来打嫡亲妹子的脸!看看,最后连他的亲妹子都气得不上门提醒他,这不是一巴掌打到了自己脸上,还不自知呢!天下的聪明人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在犄角旮旯读到了此诗,这不是打自己脸打得“啪啪”响,毁了太子的威信么!
他随即挑了个小错,将太子唤来,好好训斥了一通!叫他韬光养晦,好好在东宫学习,不要和不三不四的门人来往密切,这是不学好!
太子一脸灰暗,灰溜溜地回了东宫!他越想越不知道自己这顿训斥因何而来!
于是,他大着胆子去询问皇帝身边的高公公。高公公在皇帝的暗中授意下,告知了他真相。原来,在去年冬日,皇帝就得到了八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