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的脸色不太好看。她自己的儿女五岁时就读完了‘小学’。像李锐这么大的时候,她的长子已经开始读“论语”了。
‘有表情就好。有表情说明在意你这个外甥。’
顾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但我把锐儿移到持云院里亲自看顾时,却发现他聪明伶俐的很,绝不是那种蠢笨如猪之人。常听人说学问好的人不一定会教人,怕是这个缘故。我府上草莽出身,没有什么结交什么好的先生,唯一有学问的交好人家,也就是两个儿女亲家了……”
顾卿不紧不慢地说明来意。
“不光是功课现在比旁人落下太多,锐儿在人情世故上,也缺乏的很。像我们这等人家,有时候书本上的学问倒不是第一位的,重要的是人情达练,待人处事的学问。老身在人情达练上,呵呵……”
“老太君是自谦了。”
“是不是自谦,老身自己清楚。”从老太太的回忆里看,不合群是一流的啦!
“老身和他婶母毕竟是一届女流,吾儿李茂现下身居要职,连自己儿子都尚且无法亲自管教,更不要说看顾锐儿的功课了。现下我另一个孙子李铭正在茂儿媳妇家的家学里求学,所以,老身想看看贵府有没有什么先生,可以也教教锐儿的功课。他已经十二岁了,再荒废就来不及了!”
顾卿看着面色越来越震惊的赵氏,知道她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便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我将他移到我的院子里,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赵氏看着一旁的李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李锐看见赵氏看着他,上前几步,对着自己的婶母深深地长揖了下去。
若他要摆脱这等进退维艰的状况自立自强,除了依靠父族,只有靠母族了!
赵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将李锐移到她的院子里方能不荒废功课,邱老太君这意思……这意思是说……
那外面纷纷传诵方氏的贤良淑德,竟然是假的吗?
她那姐妹刚去世的那几年间,她和丈夫还曾为了外甥去府里拜见过亲家。当时新任的国公夫人方氏温柔和善,锐儿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周身气派就算是国公的嫡子也不及。锐儿和国公夫人能相处融洽恍若亲生父子,她那丈夫还松了一口气,说是信国公府里家风甚好,他这外甥至少能平安喜乐的长大。
后来,丈夫被调往地方上,丈夫不放心寡母,婆婆的身体也还硬朗,加之因为张静的事,京城也成了旧伤之地,所以他们全家都离京赴任,年节里才和国公府有往来。这几年里,她在通州先后产下幼子和幼女,忙的一日不可□□。也曾想过自己那姐妹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想回去探望,但儿女尚小,她没有抵过母子天性,终是没有回京。
现如今,她有些悔了。若是当初和丈夫多尽些心……
丈夫管着地方上的防务,不好对国公府太过亲近,以免有攀附之嫌,受到申饬,反而给国公府惹了麻烦。两家相交之时,李家尚不是声名赫赫的国公府,如今李蒙和老国公皆死,她那姐妹张静也投了湖,这任的国公李茂与他们府上并不亲近,好好的儿女亲家,变得也疏远起来。
若不是明年丈夫要回京,孩子渐渐大了需要找个好师傅,她也不会提早带着孩子们回老宅修整。原想着等园子里修整完了就上国公府上拜见,看样子,她得提早去会一会那方氏。
就这四五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个好端端钟灵毓秀的孩子,变成了这般让人不忍直视的样子?他的父母都是一副好容貌,可现在,他哪里有一点好容貌的影子!
若是连学问也没有,还不懂人情世故,这孩子这辈子都毁了!
方氏这毒妇,好狠的心肠,好辣的手段!竟然连邱老太君这样的地位,都要私下里偷偷联系府外才能庇护到孙子!
赵氏银牙乱咬,恨不得摘了自己房里的双股剑,直接砍到那方婉的院子里去!
“孩子,你起来,这点小事,你舅妈我应承下了。我府里的夫子乃是你舅舅的好友,学问是极好的,只是无意为官。他正在教我那小儿子‘四书’,你可和他一起读书。你舅舅在通州任官,明年就要上京述职了,到时候让你舅舅手书一封,帮你再找个人情达练的可靠师傅。”赵氏大大方方地应承了下来,扶起了长揖的侄子。
李锐身宽体胖,弯下腰去本来就辛苦万分,被赵氏扶将起来,更是浑身肥肉乱颤,汗流浃背。这样的李锐让赵氏的脸皮都在不停的抽搐,直想赶紧回府,在房间里痛痛快快地骂上一通才舒畅。
好笋出歹竹,这叫怎么回事哟!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吃晚饭就码。作者说了补更就一定做到啦!
☆、摇光姑娘
“亲家的大恩,老身承下了。以后锐儿还要对府上诸多叨扰,这点礼物,权作心意。”花嬷嬷将礼物匣子送到了顾卿的手里,顾卿递与赵氏。
按照“江湖惯例”,双方你来我往推辞了一番,赵氏才收回了礼物匣子。顾卿了了一桩心事,不由得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只是锐哥儿每日来我府上,怕是有所不便。老太君可想好了如何安排?”赵氏思咐着,若方氏真是包藏祸心之人,锐哥儿想要出府求学,怕是又要再生事端。
后院主母能做的事情,她这个同为主母的,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哪怕是咳嗽几个月要求两个孩子“侍疾”,他们就都走不成了。
“我想慢慢锻炼锻炼他的身子骨,等他体力再好些,方放他出府进学。他现在的身材也太蠢笨了些……”
“老太太放心,都是自家兄弟,断不会做出嘲笑兄长的事……”若是老太太担心她的儿小子会笑话锐哥儿的身材,那倒大可不必。他们要敢,她先拿荆条收拾他们!
“我并不是担心锐儿遭人笑话,只是读书写字也甚是耗费体力……”
好吧,她真的是担心李小胖被人笑话。
但是当着李锐的面,她不能说的这么明白。伤了青春期少年的心什么的,会掉人品的好吗?尤其还是在他刚刚意识到这个体型不太对的时候。
“我让他这几个月多做做体力活,一来可以打熬身子骨,二来他生在在富贵之地,如此也好让他知道外面那些普通人家求生不易。这几个月里,我要找个由头,让府里名正言顺的放锐儿出去进学……”
顾卿每天呆在信国公府里实在无聊,闲着无事就在脑子里勾勒小胖子的“培训计划”和接下来对付方氏的法子。也算是唯一的乐趣了。
“在这之前,还请舅家偏劳,将我这孙子的情况告诉亲家舅爷,请他多多照拂外甥。”
这几个月里,即使不能让李小胖减到正常体型,至少也要可以见人。还有那个发型,在她的院子里,她不想再看到那个发型了!
你能想象一个全身都是肥肉的“健硕”少年,穿着鲜艳颜色的衣衫,头顶两侧竖着双根辫子的在她面前晃,是有多惊悚吗?
先开始她是讶然,到后来看习惯了,就想大笑。李锐还在“总角”的年纪,所以要留“总角”的头发样式。所谓“总角”,就是小时候大家都绑的双马尾,只不过马尾变成了冲天辫而已。幸亏这里没有照相机,不然李小胖回首当年,岂不是要撞墙?
每天她都竭力忍着不笑场,忍的快要尿崩了好嘛!偏所有人都觉得这样正常,就连府里那些个不满十三四岁的小厮们,也都是这个发型。
再这么下去,她“隐疾”的秘密要保不住了啦!
顾卿和赵氏商议完李锐读书的事情,双方都很高兴。赵氏出身将门,这下连李锐习武的事情都有了眉目。国公府里的家将们自是愿意教导小主子们,可是李锐这等身材,就算他们同意了,也未免不会生出“折辱”的心思来。
待一切完了,顾卿带着李锐出了厢房。为避免人多口杂,赵氏还得在水月师傅那里待上一会儿才出门。
顾卿神色愉悦的拉着李锐的手从水月师傅房里出来,一旁的花嬷嬷和香云也没有什么悲伤的神色,此次跟来的下人们不禁猜想是不是水月师傅的病已经好了许多,没什么大碍了。毕竟是府里几十年的老姨娘,府里有些老人没事还拿出来念叨念叨。
国公府的老太君准备回府,自是前拥后簇,声势惊人。家人们动作起来,整个如是庵都仿佛重新活了起来一样。
就在顾卿和如是庵的庵主寒暄着告辞之言时,一个女声突兀的响起。
“前方可是李老夫人?请等等。”
喊李老夫人的,大多是邱老太君的故交,或者李老国公从龙之时的同僚。现在这些权贵之家的女眷,见她大多喊声“太夫人”或者“老太君”。一品国夫人的诰命已经是一个人臣家眷“妻以夫贵”、“母以子贵”的最高荣誉。
顾卿惊讶地转过身,想看看来的究竟是谁。
然而比她更惊讶的,是随侍在一旁的花嬷嬷。
这打头的贵妇穿着虽不起眼,却是一身宫里才能有的贡料。她在宫里呆了几十年,往日里冷宫里进出的,有不少都是曾经得宠过的嫔妃,是不是宫里出来的,一望便知。尤其那贵妇后面的几个侍女,那站立的姿势,都是宫里“站”上个十几年才练出来的。
那为首的妇人外罩一件大红色素面的外衫,至于是什么料子,作为历史盲和服饰盲的顾卿表示自己并不清楚。但这个妇人外衣的红色非常正,更衬得那个妇人皮肤白皙,神采奕奕。外衫里穿着一件鹅黄的流仙裙,裙子样式简单,只在裙尾用银线绣了百蝶戏花的纹路,走起来蝴蝶和花朵的影子若影若现,说不出的风流意趣。
你问为什么描述的这么详细?顾卿看着人家的漂亮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