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七小姐气得浑身发颤。
李晟转过身来,对着云七小姐叹了口气道:“表妹,这是你太莽撞,京里的规矩大,不比着你原来所在的奉节,怕是外祖母也忘了与你细说,这称谓还是需以谨慎为上。来,你便给荣王府的四少爷赔个不是,想来念哥儿念着我的面子,也就不会再生你的气了。”
云七小姐目瞪口呆。
明明方才还是在叫沈家六小姐给她磕头赔罪的,怎么这一转眼儿的工夫,就变成了要她给李睿赔礼?
风度翩然,俊秀无双的表哥正看着她,面露关切之色,这本是她梦寐以求的时刻,没想到今日见到这样关切着自己的表哥,竟是要她屈身与一个小孩儿赔罪。
“是啊,看在十七哥的面子上,只要你乖乖地赔罪,我便不再生你的气。”李睿双颊晕红,目光灿然,脸上挂着完全不知遮掩的得意的笑。
云七小姐恨不能上前将这小家伙的脸给扯烂。
可是表哥正看着,他为了自己向那个家伙求情……
她不能再闹,会让表哥觉得她不知好歹,无理取闹。她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并不是为了在表哥面前落下这么个印象的。
云七小姐咬了咬下唇,对着李睿拜了下去:“方才的事,是云氏的错,请四少爷看在表哥的面子上,莫要生气。”
李睿大度地挥手,忍住了笑:“嗯,这次便算了,下回再要这样乱认亲,我便让人一顿棒子将你撵出去。”
云七小姐美丽的面孔扭曲着,强忍着屈辱和愤恨,谢过了李睿。
她站起身,看见了站在李睿身后正拿了帕子掩着嘴的蕙如。虽看不清她的脸,但只要见到那双弯弯的杏眼,便知道,这贱婢正在笑,正在看着她的笑话。
荣王家里的少爷她不能得罪,可一个京官的女儿怎么可以如此落自己脸面?可是她与李睿站得那么近,一见便是关系亲密的,云七小姐在心里冷笑一声,这女人,以为自己攀上荣王府,便可嚣张如斯了吗?
“表哥,刚刚那个丫头险些将我撞倒,好似扭伤了脚踝……”云七小姐微蹙着眉尖,将身子倚在丫头的身上,“不知能不能请表哥帮我找个大夫来看一看?”
李晟随着她的手指,看见了站在蕙如身侧,半边脸红肿着的洛红。
蕙如迎着他的目光一挑眉,拿起手中的帕子在洛红脸上按了按:“洛红,还疼不疼?”
洛红打小服侍着沈大夫人,所见所闻都是内宅的妇人,何时见过身份贵重的外男?荣王家的少爷今天为小姐出头,她已是觉得骇然,没想到这一会工夫,又见到了宣王世子。那可是翱游九天的龙子凤孙!洛红脑中早是空白一片,身上忽冷忽热的,这时候被小姐一问,根本也没想到什么,就觉得脸上刺痛胀麻,不觉下意识地回道:“疼呢。”
蕙如看着李晟,抿起了双唇。
李晟抬手摸了摸下巴,冲着身后的陆琅使了个眼色。
陆琅将手中的披帛举起来,对着李睿身后的女眷们叫道:“这是哪位小娘子的东西?刚刚挂在了柳枝子上,请来取回去。”
洛红“啊”地叫了一声,她正是为着这条披帛撞上了云七小姐,才受了这番皮肉之苦的,眼见小姐的披帛就在眼前,她心中一喜,忙走上前,对着陆琅施了一礼:“多谢公子,这披帛是奴婢家……奴婢的。”刚想说是家里小姐的,但洛红很快反应过来,小姐身上的衣物被一个外男拿到,若传出去可是会名声受累的,便拐了个弯,绕到了自己身上。
陆琅看看她,虽是肿了半边脸,但眉目清秀,言语十分有礼,倒是个不错的丫头。
“拿去吧。”他将手递了过去。
洛红接过时,二人手指在披帛底下碰了一碰,洛红吓了一大跳,一把扯了披帛便跑回了蕙如身后。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全身上下,只能感觉到那根手指上的温度。那个男人的手,就像烙铁一般,又硬又烫。
她偷偷地拿眼去看他,二十多岁的青年鼻直口方,一双剑眉浓黑粗重,斜斜地飞入发鬓,与宣王世子差不多的身高,看起来却更加健硕刚阳。洛红的心怦怦乱跳,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脸,她只能深深底下头去,手里紧紧攥着那条披帛,怕别人看见她失常的脸色。
陆琅并不知道那个秀丽小丫鬟的手足无措,他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李睿身边的蕙如身上。容色秀丽,气质清雅,倒一点儿看不出来曾经是个傻子。
这女子胆子倒挺大,也很护着自己的丫鬟。陆琅紧抿着双唇,性情刚直中带着柔软,又与荣王府最难结交的县主和小少爷关系如此亲密,果然是有些本事的。他瞥了一眼至友,阳光正映上李晟的侧面,虽然他的表情没怎么变过,但比常人更要了解他的陆琅能感受到他的喜悦。
光是从那深入眼底的笑意便可知道,站在他身边的这位世子,心里满满的都是眼前那个还没完全长成的小丫头片子。
“表哥!”云七小姐被世子表哥的无视刺痛了,拉过身边的丫鬟指着她的脸说,“那位沈家的小姐,无故打我的丫鬟,嘴都被她打破了,表哥快点请个大夫也一并给她看看。”
李晟将目光投向那个一边哭一边捂着脸的丫鬟,眉头微皱了皱道:“怎么回事?”
蕙如微微一笑说:“没什么,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不知道规矩的丫头随便打了我的丫头,又没上没下指着我,要我给她家小姐下跪赔罪。想来世子家的表妹断不会做出这样无礼的事,必是下头人在外作威作福惯了,到了京里一时收不回来这作性,要坏主子的名声。我家祖母和郡主婶婶与卢国公太夫人有旧,常跟我念起太夫人的好,为了家祖母和婶婶,我只好替云小姐收拾了收拾这个丫头。云小姐不会怪我越俎代庖吧。”
“你这个……”
云七小姐还未及骂出来,李晟已经沉下了脸:“好大胆的奴才,仗着平素表妹宠着你们便如此无法无天。不止要坏表妹的名声,更是想坏卢国公府在京中的名声。这样的刁奴怎么还能留在表妹身边。来人!”
话音刚落,从后面闪出两个身着青衣的年轻人来。
“拖她到二门,打十板子,一会和表妹一起送回宫门外。”李晟看着那瑟瑟发抖面如土色的丫鬟,唇角微微一翘,“表妹回宫里好好学着规矩,最近这几个月,还是先别出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雾霾天可真是烦人,咽炎犯得厉害,这些天咳得脑仁疼。希望周一幼儿园可以开园,不然我真要被小魔头折磨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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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乌衣巷
在老王妃的春晖堂里;李睿将那时候的情形说与老王妃和嘉陵县主听;说到哥儿俩联合起来拿话挤兑云七小姐;逼着她给自己赔罪的时候,连老王妃也忍不住笑着说了他一句:“胡闹!”
只是说说,至于李睿对客人这么无礼之事;似乎没人在意。
如果今日上门的是卢国公府里任何一位正经的小姐,李睿这么做都会被荣王痛斥;说不定还得挨顿板子。但云家是什么东西?还真当这里是那偏远荒僻的奉节可以随她恣意妄为不成?
李晟坐在外间;与荣王说着话儿,李睿在内堂;陪着祖母;母亲;还有姐姐一起,细诉着当时的情形。嘉陵县主听得百抓挠心,连连痛惜着自己当时怎么就不在一旁了,若是她在,定然要让那云家的七小姐好看。
荣王妃笑着戳她的额头:“都已经十三了,还这么乍乍乎乎的,看还有哪家敢要你当媳妇儿。”
嘉陵在祖母和父兄面前都能胡搅蛮缠一番,但对这位母亲,她心里是七分尊敬,三分畏惧,有荣王妃在的场合里,她还是尽量显出乖巧来,于是果然乖乖坐了回去。
“没看出来,六丫头居然也有这么泼辣的时候。”老王妃哈哈大笑,对蕙如的表现还挺满意,“这才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若就这么被个外头官家的女儿给压制欺负了去,丢的可是她爹和祖母的面子。该拿出骨气来的时候就不能手软,否则便处处落了下乘。”
荣王妃笑了笑,对老王妃说:“难得的是成器这么明白事理,并不偏帮自己的表妹。”
老王妃点点头:“成器这孩子是个好的。”
荣王妃又说:“蕙如这孩子与念哥儿亲厚,念哥儿帮着她也是应该,不过,成器之前是没见过她的吧,倒也肯帮着她说话。”
老王妃笑容微敛,看着儿媳:“你这么说,是何意?”
荣王妃温和地笑了笑:“就是这么随便说说,母亲莫在意。”
怎么能不在意?儿媳妇这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在说,宣王世子李晟,对蕙如有些不同。
老王妃双眉微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这一路蕙如都在笑。云七小姐听到李晟吩咐人将她送回宫时,那如被雷劈中的神情真是怎么看怎么解气。洛锦手里拿着只剥了壳的鸡蛋在姐姐脸上轻轻滚着,一边滚一边心疼地直骂。
“居然下这么狠的手,只打十板子怎么够!”
蕙如笑着说:“得了,娇娇弱弱的姑娘家被打十板子已经走不得路了,可比你姐姐脸上的伤要重很多。何况她回去还得再受次罚,不定要怎么惨,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洛锦听了她的话,颇有些好奇:“那丫头不是被打过了吗?怎么还要被罚?”
洛红接了妹妹手里的鸡蛋,轻轻按在自己脸上:“她害自己的主子丢了颜面且被世子禁足,这口气不能撒在咱们小姐身上,自然是要落在别人头上的。”
蕙如笑着点点洛锦的肩膀:“你呀,没半点你姐的聪明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