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玉惜又拿出两个香囊来,说是白氏今早差人送过来,让她转交给谢海棠姐弟俩。
上一世,白氏也是在这姐弟俩进府的当日,因为忽然生了病,不能到荣春院,便差人跟谢夫人说了声,礼物也叫人给了谢夫人身边的玉惜,托她转交。
谢海棠与谢海鹏道了谢,才将各自的礼物收了起来。
谢绿雪却哀叫一声,一脸懊恼的道:“我这猪脑子,昨个爹爹说你们要来之后只顾着高兴去了,竟是连给弟弟妹妹的见面礼都忘记准备了……”说着,又转向谢夫人,开口撒娇似的抱怨道:“娘也是的,也不提醒女儿一下,害得女儿在弟弟妹妹面前失了礼数。”
这一番话出口,倒是叫谢老爷同谢夫人都怔愣了一下。
谢夫人因为出身大家,自小便被家里长辈约束着,后来家道没落,谢夫人嫁给了身为商人的谢老爷,却也还是极重礼数。
这也就导致了,谢夫人对于自己的真实性情太过于压抑,时间长了,也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
上一世的谢绿雪一直觉得谢夫人很严厉,很冷漠,所以母女之间的感情虽说不上糟糕,却也着实不太好。别说撒娇了,以前同谢夫人在一起的时候,除非必要,谢绿雪是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若不是能够重活一世,偶尔回想起前世与谢夫人相处的点滴,加上重生之后的仔细观察,她也不会发现,其实谢夫人对自己的爱,并不比其他母亲对儿女的爱少上分毫。
自己真是白长了一双眼睛,明明该是最爱自己的人,自己却一点也看不到,反而那些虚情假意的,倒是一点不漏的看在了眼里,还当宝一样珍藏着,当真是可笑。
谢绿雪在心底自嘲着,面上的神色却一点未变。
谢夫人口中虽是一本正经的训道着:“一点规矩也没有,你自己糊涂不长心眼也就是了,怎得还来怪我不提醒你?”眼底却泄露出掩藏不住的温柔。
谢绿雪忙低下头认错:“女儿错了,是女儿自己糊涂,不怪娘亲。”说着,还倾身向前,一把拉住了谢夫人的手,抬头可怜兮兮的望着谢夫人,轻轻的晃了两晃。
看着难得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小女儿姿态的谢绿雪,谢夫人终是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见谢夫人笑了,谢绿雪也眯了眼睛,愉悦的笑了起来。
这一次,她占尽了先机,只要她想,有的是方法可以报仇,她实在是犯不着为了这个她恨到骨子里的女人,搭上自己好不容易重新得来的一次生命。
母女俩旁若无人的互动着,差点将原本话题的主角给遗忘了。
谢海鹏倒还好,年纪还小,也不觉得自己被冷落了,见叔母同那个穿着红裙子的姐姐笑了开心,不由的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又好奇的看了谢绿雪几眼。
谢海棠却觉得心里一阵不舒服,面上也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谢老爷看出了谢海棠的不自在,虽然也很开心妻女之间一直以来冷淡的相处模式终于有了些突破,但也还是咳了一声,打断了俩人的笑声,提醒道:“你们也别只顾着自己说话,绿雪,海棠和海鹏第一次来,对府里不熟,待会用了午饭,你带着他们姐弟俩在府里四处逛逛。”
谢绿雪笑着应下。
午饭后,谢老爷便出了门,因着边境战乱,江州城虽身处陈国腹地,远离边关,却也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谢老爷这些日子都在筹集米粮,想着可以献给朝廷,一来可以为保卫国家出自己一份力,二来也是为自己在朝廷博得一个好名声,将来为女儿找婆家时,能够有更好的选择。
士农工商,商人虽说不愁吃穿,甚至比起许多的官宦人家来说还要富足,无奈却实在是地位低下,那些人表面对自己客气,眼底却总有几分轻视。
谢老爷实在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外孙、外孙女,将来也要同自己一样,被人如此看低。
谢老爷出了门,谢夫人也要午睡,便着谢绿雪带着谢海棠姐弟俩出去到处转转,又从自己院里派了几个丫鬟婆子跟着伺候。
谢府除了谢老爷与谢夫人所住的荣春院,谢绿雪的碧洗院以及姨娘白氏所住的西苑外,还有一个畅春园。
畅春园先前一直空着,谢夫人爱梅,便叫人在里面种满了梅花。
谢老爷觉得单种梅花有些单调,便又叫人种了些其他的花种,又在里头造了假山,建了专门用来赏花的暖阁以及凉亭。
时日久了,畅春园便成了府中专门赏花的地方。
上一世,畅春园最后被谢老爷改成了海棠院,成了谢海棠专属的院子,里面的梅花也全被移除了,而种上了谢海棠喜欢的海棠花。
谢绿雪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来,抬头看了一眼院门上“畅春园”三个大字,脚步微微一顿,便带着人走进了院子。
除了负责守门的下人,院子里还有两个专门负责照看那些较为名贵的花种的花匠。
害怕会冲撞了小姐,在婆子知会了之后便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先行避了开去。
“小姐,你身子刚好些,不宜太过劳累,不如让奴婢扶你到那边暖阁上休息一会吧,反正暖阁上视野开阔,坐在那里也能赏花。”一行人在花丛中的小道上慢悠悠的走了一会,璎珞看了谢绿雪一眼,开口劝道。
谢绿雪看了一眼已经被园中那种类繁多的花给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的谢海棠,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
虽是暂时控制住了自己心中滔天的恨意,但要一直这样微笑着与这个女人相处,却是太过于考验她的忍耐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这是在哪儿?
这是一件装饰华贵,却稍嫌沉闷的屋子。
紫檀木的卧榻摆在厅堂的正中央,木榻的一侧搁了一张香几,香几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熏炉。
正间与内室用一张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隔开。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静悄悄的,让莫名身处其中的谢绿雪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
看的仔细了,才发现这是自己嫁到侯府之后,住了整整四年的房间。
她记得自己一直不喜欢那张卧榻,也不喜欢那张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更不喜欢那常年从熏炉中缭绕出来的浓重薰香味。
上一世的自己虽然对这屋子里的装饰一点也不喜欢,却碍于这屋子里的装饰全是老夫人与大夫人亲自打理的,怕招人话柄,就一直没有更换,人前人后的也从未表现出一丁点的不喜。
现在想起来,自己当时的顾忌当真是可笑至极。
委屈了自己去迎合他人的喜好,只会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罢了,也就是在那一次次的委曲求全中,让所有人渐渐的都认定了自己懦弱无能,到最后便只挂了一个二夫人的名头,连自己夫君要纳妾这样本该由自己做主的事情,也无人过问自己的意见。
谢绿雪闭了闭眼睛,咽下所有的苦涩。
“娘。”
谢绿雪身子猛然一颤,瞪大了眼睛看向窗户的方向。
只见方才还紧闭的窗户不知何时被人打开,窗户下面随意的搁了一张红木的躺椅,而躺椅上,一个约摸三岁大小的小孩子陷在小被子里,努力的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谢绿雪嘴唇抖嗦了两下,才将那萦绕在舌尖的两个字给吐了出来:“宝宝?!”
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小孩子挣扎了动作一顿,随即,小小的脑袋从躺椅高高的扶手下冒了出来,那双像极了自己的凤眸直直的望向自己的方向。
谢绿雪只觉得心头一跳,几乎连想都未想,撩起裙摆便跑了过去,将那小小的身体给紧紧的搂进了自己的怀中,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叫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宝宝,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娘好想你,好想你。”谢绿雪开心的唤着儿子的小名,又哭又笑的道。
小小的身子乖巧的窝在自己怀中,小小的,软软的,谢绿雪只觉得心软的一塌糊涂。
若是说在侯府的这四年皆是噩梦一场,那么儿子便是谢绿雪在这一场噩梦中唯一的甜蜜……
只是最后的最后,自己连这唯一的甜蜜也失去了。
失去了……
失去?
谢绿雪陡然一惊,腥甜的味道袭上鼻尖。
谢绿雪低头一看,却见原本被自己抱在怀中的儿子不知何时平躺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小小的脑袋往一边无力的垂着,那双像极了自己的凤眸在自己的注视下,轻轻的颤了颤,终是缓缓的合了起来。
“宝宝?”谢绿雪伸手,想去摸儿子的脸。
抬起手,却看见自己整个手掌都变成了刺目的红色,随着手掌的动作,仍未干涸的红色液体便沿着自己掌心的纹路,蜿蜒着流向自己的手腕。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小姐,小姐,你醒醒,醒醒。”璎珞看着躺在床上明显陷入了梦魇之中的谢绿雪,焦急的唤着。
“怎么了?怎么了?小姐怎么了?”在外头听到璎珞的唤声,琳琅也顾不上自己正在修剪的盆栽,丢下工具便冲了进来。
谢绿雪紧闭着双眼,眉头也紧紧的皱着,满头面脸的汗水,在床上一面挣扎着,一面不停的说着什么,好像十分痛苦。
璎珞正在想办法叫醒谢绿雪,也顾不上仔细跟琳琅说,回了一句“小姐梦魇了”,便又继续在谢绿雪耳边焦急的唤着。
琳琅在璎珞后面团团转,见谢绿雪还是没醒,心里一急,一把将璎珞给推了开来,急躁的道:“我来。”
璎珞一下子摔倒在床沿上,还未回过神来,就见琳琅一把抓住了谢绿雪的肩膀,使劲的摇晃了起来,一面摇晃一面大喊:“小姐,你别睡了,快醒来。”
约摸摇晃了四五下之后,璎珞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拉住了琳琅的手,呵斥道:“你干什么?你这样伤着小姐怎么办?”
话音才落,之前怎么叫都不醒的谢绿雪竟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谢绿雪只觉得额角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胸口也闷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