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含章一听喂奶两个字,头都大了。刚才这么一出,大悲大喜的,他脑子里还浆糊一片呢,怎么一下子,又要喂奶了?待要不答应,头一低,便看见赵嬷嬷怀里那一小团子,心,登时化成了一滩水……
罢了罢了,谁叫他前世欠了这个小人儿的!
不就是喂奶吗,可怜见的小东西,刚才才受了这么大罪,就当是补偿他了!
强压着心头的不自在,莫含章解开衣襟,抱过了孩子——说也奇怪,呆在莫含章怀里,莫铉就再没有一点刚才在杜奶娘身边时的不合作,贪婪得喝起了他的餐点。
赵嬷嬷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这张脸,恨不能活剥了杜奶娘:“小少爷根本不喜欢喝你的奶,你怎么不说?小少爷这个样子,分明是饿了。你们可真能耐,小少爷没吃饱,你们也敢瞒着?”
面对事实,杜奶娘跪在地上直哭,再不敢分辨。
莫含章懒怠再看两个奶娘,给丫头使个眼色,自有人拉着他们离开了。
唯有赵嬷嬷,留在原地,越想越恨,跺着脚道:“如今这府里,是二太太当家,这两奶娘也是她选的……真是,看着那么精细两个奶娘,结果都这么不中用,糊弄谁呢!”
莫含章低头怜爱的看着孩子,虽然没作声,眼底却是寒光四溢……
舒月朝!
俞锦妍很快从自己庄子上调回来一个安分的奶娘,是公认的老实本分人,做事很仔细,专门和蓝晶一起照顾莫铉,至于喂奶的事,孩子既然乐意亲近生母,这事,便由莫含章来做了。另外赵嬷嬷也一并派过去照顾孩子,人少了,俞锦妍不放心。
索性,孩子真的挺健康的,晚上那么一通折腾,吃饱了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又是活蹦乱跳精神十足的了。
洗三礼便按时举行,晚宴之前,俞锦妍特地去看了莫含章,彼时,他正给孩子喂奶呢,看见她进来,尴尬到不行,可孩子吃的正香,又不忍心打断,只能微微侧了身子,欲盖弥彰地躲一躲。
俞锦妍坐到床边,看了看孩子的脸蛋,出生三天,他长开了不少,已经看出白嫩的脸庞和细致的五官,是个很漂亮的孩子,眼睛还睁不开,但是吃奶的时候小鼻子一缩一缩的,看得出挺有劲。
她伸出手爱怜的摸了摸孩子的头发——莫含章羞恼的脸上都快滴出血来了——她突然看了他,说道:“其实,孩子不一定非喝你的奶不可的。”莫含章似乎有些不明白,奇怪的看着她,俞锦妍解释道:“我问过老嬷嬷了,她们说,大概是孩子出生后第一口奶是你的,早前都是你喂奶,才会乍然换了奶娘就不适应了——后面奶娘多喂几次,习惯了就好,就不用你这么为难了!”俞锦妍与他视线交汇,“我知道,给孩子喂奶,你一定很不习惯。其实,你可以不用勉强的!”
莫含章听着,反而把之前的羞涩抛到了一边,怜惜地看着孩子:“没什么好勉强的。这是我的孩子,只要他喜欢,要我做什么都行!不就是喂奶吗,我前头都喂几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肃容看了俞锦妍,“要他习惯奶娘,一开始,肯定不很舒服吧?只要他好,我什么都不在意!”
俞锦妍挑高眉头:“你说得轻巧。你要是一直把孩子带在身边,亲自喂奶,后面给孩子换尿布,把屎把尿,日夜照顾,你少不得也得沾手,你做得来吗?”
莫含章斩钉截铁:“我可以学,只要我有心,有什么是学不成的?”
俞锦妍也不知道怎么的,心头烦躁一片,突然便拉下了脸:“你虚伪不虚伪,说的好像你有多关心孩子似的!”
莫含章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看着俞锦妍。
静谧的房间里,俞锦妍慢慢平复下情绪,深深看了眼莫含章,起身离开了。
走出房门,却蓦然抓紧了衣襟,深深皱紧了眉:就莫含章现在对孩子这样子,以后,母子俩一定会很亲密吧?
她原本是打算让奶娘从小带着孩子,好分开他们两人的——可为什么,看到刚才他给孩子喂奶的那一幕,她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
第一百六十章
莫铉的洗三礼办得很风光很顺利。
各路亲友,同僚上官,富贵显达,云集莫家,往来皆是谈笑晏晏。说起孩子,更是赞不绝口,一口一个的“人中龙凤”“未来栋梁”。莫家人也都一直笑着,各处招呼。
戏班鼓乐,从下午直唱到了宵禁之前!
更不要说四处的布施,庙里的香油钱,一晚上下来的烟火爆竹——知情的知道这是孩子的洗三礼,不知道的,还当是哪家大喜呢!
也正因为俞锦妍区区一个洗三礼都如此大办,舒月朝在莫家,便更显得尴尬起来。
往日她和莫含章这个嫂子关系到底如何,府里上下街是有目共睹的,莫含章怀孕期间,本是沈氏主持中馈,可经过莫流采的事后,沈氏被打击的够呛,实在没心思管理家务了,便把家里一应事务交给了舒月朝……
杜奶娘陈奶娘,两个奶娘,看着光鲜,结果呢,一个粗心大意,一个为了保住差事连孩子不肯喝奶的事都敢瞒下来,胆大包天了——这下人心里能不嘀咕,怎么就这么巧?找来的奶娘,一个都不中用?不是说是精挑细选过的吗?这么用心选了,结果就选了这么两个货色?
联想到如今府里掌管家务的舒月朝,下人们少不得意味深长地叹一声,这人心啊……
不说下人了,便是莫飞景沈氏,心里都在嘀咕着。沈氏不好直说,莫飞景可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
洗三礼一结束,他就吩咐人收拾书房,晚上他就睡那儿了!
舒月朝气得眼泪一直掉,他还不说跟她吵一架还好些呢,这么不阴不阳不说话的,什么意思?
恼恨极了,也顾不得身边人的劝阻,跑去就跟莫飞景理论:“你什么意思?你有话但管说出来,这样搬出来住算什么?到时候,底下人得怎么看我?”
这后宅夫人体面,都是来自丈夫的。莫飞景这样大张旗鼓跟她分房睡,又是在这敏感时刻——这分明是要她颜面扫地!
舒月朝越想越委屈:“我嫁给你那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你就这么对我?这么一点情面不给?”
莫飞景瞧她哭得厉害,心里头倒是有些松动,可想到莫含章,想到两个奶娘,顺势又冷静了下来,皱眉道:“你别在这里跟我哭诉委屈,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自己清楚!但凡你立身正,我能这样?!”
屋里还有几个心腹没走,听的这番不客气的话,皆都低下头,大气不敢喘。舒月朝更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羞得只恨不能地上有个缝好钻进去,眼泪更是簌簌的落,拿帕子一直抹着眼角。
莫飞景也才意识到还有下人在,想着这种事闹开了,到底不好,板着脸把下人都赶了出去,没好气地喝着还在哭的舒月朝,冷笑道:“我都没哭,你也好意思哭?今儿大哥看我的那种冷淡你看见没有?都是你干的蠢事,叫我和大哥兄弟都生分了!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跟我说委屈?”气上来,真是连看都看得看舒月朝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赶紧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事!”
莫飞景这么半点情面不留,舒月朝也是气上来了:“怎么你们就非认定了是我搞鬼?我是傻了还是疯了,满府上下都知道是我主持中馈,我还傻傻给莫铉挑不好的奶娘?那不是把把柄往人手上送?我能那么蠢吗?”舒月朝真心是愿望,莫含章早产后,奶娘不凑手,她忙让牙婆帮着给介绍了好些个奶娘,真真是选了一遍才选的杜奶娘陈奶娘,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家世清白,邻里间名声也还不错,这才挑了进来府里照顾莫铉的。舒月朝这次真没动手,可谁知道,竟看走眼了呢!
舒月朝呜呜哭着,真真六月飞雪的冤枉:“孩子这刚出生,次一天就要准备好奶娘,时间赶得这么紧,我已经尽力了,还要怎么的?我劳心劳力,结果一个不好,都是我的不是,倒好像我故意包藏祸心似的,我冤不冤枉?!”
舒月朝埋怨丈夫:“别人也就罢了,到底隔了一层,可你我是夫妻,你是我孩子的爹,连你也怀疑我?你未免太过分!”捂着脸找了个位子坐下,便是嚎啕起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莫飞景叫她哭得脑门子都疼了,根本一句话都不相信,冷笑道:“你叫我怎么不怀疑你?你平日跟嫂子关系怎么样,你当我是傻子看不清楚呢?”
舒月朝可不管他怎么说,反正是死不承认的,只摸着心口道:“你就单凭这一点,就认定了我有害人之心?是,我是跟嫂子不怎么亲近,难道这就是罪了?我平日跟她不亲密,就会故意找来奶娘来为难孩子?你我夫妻那么多年,你就这么想我?”
舒月朝这时已经顾不得奶娘的事了,指着莫飞景,痛彻心扉:“你是认定了我的错,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个歹毒小人,是不是?!”
她两眼都烧红了,显见的气得不轻,偏莫飞景却是一句不哄,只冷冷看着——这态度,可不就是默认了!
舒月朝冷笑一声,也不再辩解,眼泪一抹,转身就出了书房。
她这样,莫飞景反而动摇起来:难道,她真不是故意的?再一想,又摇了摇头,保不齐又是她的诡计,这女人,最是会装腔作势,自己可莫要被骗了。眼前形势明摆着,不是她干得,难道一切真就那么巧?选上来两个奶娘,全是这么没用?
想到此,莫飞景便把此事撩开了,随手抓起本书看了一会儿,自顾休息去了。
而舒月朝,在屋子里等了许久,也不见只言片语过来,更不要说莫飞景亲自过来赔礼了。一颗心直掉进了冰窟里,浑身上下都凉透了。
这就是她的丈夫,从来只追着利益走,谁对他有利,就往哪边靠。当年大爷没回来,府里母亲当家,俞锦妍不得沈氏喜欢,她帮着沈氏一并对付俞锦妍,可不见莫飞景有半点表示。如今大爷回来,他想着得到大爷的帮扶,便严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