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琮言面色有些不好的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要不是那些个处处跟太子过不去的,岳父何必……”越说越气,干脆不说了,只道,“不说这些了,你呢,我让你问莫含章的那些事,你问了吧?”
俞锦妍忙从袖子里掏出本本子来递给俞琮言:“你交代我的,我当然不能怠慢,早就让他写出来的,这你看看,是他记得的各处发生的事,时间地点人名,反正他说他记得的都在这上面了。”
俞琮言接过,上下粗略翻了一遍,很长的一大段,光写下来怕就要不少时间,止不住便挑高了眉头:“没看出来,他倒是挺上心!”
俞锦妍暗下眸子,却没有了往日一说起莫含章便满面阴郁的样子,淡淡嗯了一声,道:“他现在,似乎真的是想跟我和解,问他什么事也很配合,做事什么的,更是从不推脱……我看,他倒是真的在为以前的事悔悟了。”
俞琮言翻着那些资料的手便停顿了下来,抬起头意味不明的看着妹妹,心情复杂道:“你觉得他在悔过?他、跟你说什么了?”
俞锦妍止不住轻笑起来:“哥,你少跟我装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里跟他说过好些关于我的事?他的态度一直在变,你会没看出来?这还用说吗?他悔过的态度谁看不出来,单就说你,跟他问过多少次关于朝局的事了,他半点没隐瞒吧?现在还跟我装傻!”
俞琮言被说的有些讪讪。他当然看出来莫含章对自家妹妹的那种悔悟了,他现在最乐意干的事,最大的消遣就是去找莫含章,然后说上一通俞锦妍的事,看着莫含章满是愧疚想要弥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真是再大快人心不过了。
那个蠢货,伤害过他妹妹,现在回过头来倒动心了,自找苦吃,真是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心情愉快的了!
俞锦妍蓦然叹口气:“我这么些日子做男人,在外头闯荡,其实我也很有些感触,做什么都不容易,官场不好混,我连调任了好几个地方,虽说如今混的还行,但其实,更多的是占了知道前世的便宜,还有你一直在照顾我,所以我才能这么顺利,哪怕如此,我心软,犹豫,当断不断,看到一些不平事,心里总是过不去……要我真是男人,这样的性子,在官场上,怕是混不久,更不要说封妻荫子了……这么想想,就觉得莫含章前世能走到大将军那个位置,撑起整个莫家,也挺不容易的。官场上那么忙碌,顾不上内宅,也算情有可原……”
俞锦妍这样替莫含章说话还是第一次,俞琮言的心头,更是打翻五味瓶一样的复杂,说起来,他对曾经辜负自己妹妹的莫含章没有半点好感,对方倒霉,他乐见其成。可他并不希望,自己妹妹一辈子生活在仇恨里,那样的日子,太累!
而且,孩子毕竟出生了,俞琮言怕,要是俞锦妍一直沉浸在仇恨里,夫妻不和,以后对孩子,怕是不好。
可如今见俞锦妍似乎有原谅莫含章的趋向,俞琮言心里又不舒服了,怎么就能那么便宜那个混蛋?“你,是打算原谅莫含章吗?”俞琮言止不住问道,“打算尽释前嫌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在问我,会不会跟莫含章再复合吧?怎么可能!”俞锦妍耸耸肩膀,“过去发生的事太多了,我是永远不可能忘记的。你知道沁瑶吧?现在黎泰天天去陶家找她,跟陶老大人老夫人赔不是,虽然碍于郡主还不能把人接回去,但是态度摆的很诚恳。你看沁瑶对人的态度现在也好多了,再也不说和离的话了,可她原谅他了吗?不会!”她摇着头,“哪怕黎泰现在态度再好,也难以改变,他之前偏袒母亲妹妹对沁瑶造成的伤害,那个流产了的成了形的孩子,是沁瑶心底一辈子的伤,过不去的~”
“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俞锦妍低头长叹一声:“我也是啊……”
“我看到莫含章强压着心里的不适应,亲自喂养孩子,对孩子百般疼宠,我就知道,他是真的爱这个孩子,我的莫铉……这样的他,前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沈氏是那么狠毒,连亲孙子都能下手……这个男人,其实是外面的事太多了,内宅就糊涂了,真要说起来,他未必就不关心孩子。”
“看到他给孩子喂奶的那一幕,听到他说自己曾经做错了,我心里,真的有触动!”
“可是……”俞锦妍摇头浅笑,“回不去了。哪怕铉哥儿重新出生,可是我永远都记得,那个孩子,曾经在我的怀里,一点点变得冰凉……那一刻,我所有的感情就都逝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我可以学着一点点放手我对莫含章的怨恨,为了孩子,大抵也是可以和平共处的吧。但是做对恩爱夫妻?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
俞锦妍抬头望着窗外那宽阔的天空:“前后两辈子,已经消耗完了我所有的感情。我这辈子有莫铉,有亲人在,已经足够了。其他的,我不想了……”
“……”
房间里,久久沉默着。
末了,俞琮言叹口气:“既然你这么说了……”
他停顿良久:“算了,你看着办吧。你这心情,指不定做起事来,也更方便点!”
俞锦妍疑惑:“做事?做什么事?”
俞琮言看着她,突然严肃了容颜:“妍儿,征北大军就要出发了,你,怕是要上战场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战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最基本的,这是一大群男人的聚集地,女子不得入军营,这是军规。除非是那种特殊红帐里的女人,军营里,是不能见女人的。一支军队,最少也有成百上千的人,所以最少的,那就是千百个男人扎堆在一块儿,别的且不说,每天训练操演,这真正就是个“臭男人”窝!
最重要的是,战场上,永远都不缺少的伤亡。
两军对战,从来都是残酷的。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场战役下来,很可能你熟悉的人就已经死在了敌方刀下,你认识的人就去了大半。
在那里,没有任何的投机取巧,谁也帮不了你。
只要你上了战场,就只能靠你自己!
俞锦妍刚重生的那会儿,真的很想去战场上走一圈,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比莫含章差什么还是想要帮助俞琮言什么的,她自己也很奇怪,就是一股执念要去那里,跟俞琮言相认那会儿,还激动地说要建功立业。
只是这个念头,在官场上做了这么久,各衙门混过来,慢慢也就抛到脑后,连自己都没想起来了。
俞琮言才说起她要去战场的时候,俞锦妍甚至还有点发愣,啊,要去战场了,我、吗?
告别俞琮言从晋阳侯府出来,俞锦妍骑着马慢慢悠悠的回家,路上还在想着这件事。
俞琮言说,北边那边已经乱起来了,小纷争不断,看来北狄新任大汗是铁了心要跟朝廷对战了。皇帝现在正在考虑征北大军的主帅,看样子,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让林韬去,大概是怕林家势力变大,可眼下这局面,要是北边真的乱起来,唯一能担当大任的,除了太子,没有别人了。
“林大人对你印象很好,若真要上战场,有林大人带着你一起,那就再好不过。”俞琮言当时也并没有说死了一定要俞锦妍去,只是商量着说道,“你若有意,现在就可以先训练了。”莫含章这个现成的老师就再那里,该请教的,俞锦妍现在就可以请教了。
只是俞锦妍自己,反而有些犹豫了。
上战场啊~~
她信步由缰的走着,脑子里一直想着事,也没注意到底到了哪里,直等耳边听到一阵喧嚣,才猛然回过神,皱起眉头看着前面,就见一队禁军人马守住了一座大宅门口,里头进进出出的都是人,人还隔得老远,就听见里面男女老少的痛哭声……
都不用过去细看,俞锦妍马上就知道,这怕又是哪一家人犯了事,被抄家了。
调转马头,本来就想走了,眼角余光却瞟见了个熟悉的人影:“王恒?”
当中为首的王恒听见响动,抬起头,见是俞锦妍,不由得笑了。
两人就去了茶楼喝茶,俞锦妍本来不想去的,怕耽误他的差事,王恒倒是没很在意:“人都清点清楚,财务也都上封了,就只剩下把人带回去收监,底下人做就行了,轮不到我!”
俞锦妍如今可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官场新人了,这吵架的差事,算是个肥差,里头稍微动点手脚,就很能落下不少东西。查抄东西上封条是首选,随便一件东西墨下来就是一样,可惜人多眼杂,如今正是肃清贪腐的时候,不好明目张胆,于是这押送人员,就成了最好的一条财路。
再是犯了事,那也是官宦之家,手里总有点东西的,那些眼明心亮的,身上肯定藏了点,路上为了待遇好点,肯定要打点一番,要再有亲戚过来帮着说情打点,那就更要花了。若真碰到那地位高的,顺手一件事,还能落下个人情,再合算不过了。所以很多办差的人员,就很爱干这事,王恒要果然是体恤下属不插手这事也就罢了,偏他说轮不到他……
俞锦妍有些担忧:“最近一直忙着差事,也很久没见面了,倒是忘了问你,最近怎么样?你之前好像说禁军里空缺了个位置,怎么样,你有没有希望?”
王恒看出她的小心,苦笑道:“就这么明显?”
他的颓唐,俞锦妍这一下就看出来了?
俞锦妍略有些尴尬,打着哈哈:“也不是,就是看你精神不怎么好,瞎猜的!”
事实也是如此。
在俞锦妍的记忆里,王恒总是冰冷中带着几分高傲,永远都是精神振作的模样,高兴的时候眼角会微微往上翘,脸庞轮廓都和缓几分。若是不高兴,便周身肃穆,冷的人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可她从来没见王恒像现在这样,眉峰一直微微锁着,在双眉之间拱起一个川字,嘴角紧紧抿起,在外人跟前还不显现,熟人面前一说话,便是掩不住的疲惫。
俞锦妍想着如今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