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她做梦都想看见沈氏生不如死!
而如今,一切都如愿了。
瞧着沈氏哭到无力被人搀扶到了椅子上,舒月朝眼神一闪,抱着床上年幼无知因为不舒服精神萎靡的孩子,猛然也哭了起来,低声喊着:“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一番动静,在静谧只有沈氏哭泣声里格外刺目,沈氏眼睛扫过去,瞧见躺在床上的孙子,想到这么小。这么可爱的孩子,居然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就要死了——哭到红肿的双眼里,又是阵阵眼泪淌下。
莫含章看着快要疯了,二弟一家都蒙受了如此灾祸,而罪魁祸首,却是自己纳的妾室!自责和愧疚深深淹没了他,面对着沈氏的伤心痛苦,弟弟矛盾纠结的心,弟妹隐隐不平的愤怒,莫含章板下脸,冲着下人大吼道:“去把秦雪给我拖过来,做出这种事,她还以为能瞒天过海吗?!”
俞锦妍也不插手,对付秦雪这种事,由莫含章这个她的枕边人来做,再合适不过了,不是吗?
当然,她也不忘提醒一句:“记得把伺候秦雪的婆子也叫过来,她日夜伺候秦雪,总该知道一点事。”
就是不知道,面对如今这般阵仗,想来,也该知道点什么了。
要说在莫家呆了那么多年,俞锦妍对莫家下人有什么认知,那就是沈氏真的不会j□j下人,当年她失去孩子后,那些下人甚至不等她彻底失势,就迫不及待另投他主,落井下石青白眼的功夫,从外面买回来不懂规矩是一回事,沈氏没有能力管束好下人更是主要原因。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沈氏利益算计惯了,手底下的下人,也是生就的一双势利眼。她倒要看看,秦雪眼看着就要被打落谷底了,伺候她的人,又会是什么反应?
她实在不是那种心怀宽广的人,她当年身处困境还被平日伺候的下人打脸的行为气得险些吐血的那种感受,秦雪怎么也该尝尝看不是?!
她等着看,曾经对秦雪呵护有加的莫含章,怎么处置这个在府里传播天花的“秦姨娘”!
下人蜂拥闯进秦雪屋子的时候,秦雪还不知道莫飞景一家得了天花的消息,她本跪坐在蒲团上,在一张小几上抄写经书,跪的脚都麻木了,生怕叫那名为伺候实为监视的婆子发现,不敢很动作,一边装着虔诚悔过的模样,一边在不引人瞩目的地方细微挪动挪动腿部,叫双腿不要那么难受,暗自则把“俞锦妍”这三个字来回咀嚼,每一个字都带着最深最深的怨毒,在心底来回模拟着最好将之千刀万剐……
正机械地抄书发呆呢,气势汹汹闯进来的下人就要过来绑她,秦雪吓得脸都白了,被人把双手反缚在背后了,粗粝的麻绳磨得她手腕发疼,这才回过神来惊慌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敢以下犯上?还有没有规矩了!”一边又大喊,“大爷,你快来看啊,这些人是想要折磨死我呢,大爷,你快啦给我做主啊!”
下人被她这番又哭又叫闹得头都大了,秦雪又不是京里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跟着学过两下子三脚猫的功夫,对付大汉可能没办法,可猝不及防之下,这些来抓她的丫头婆子,一时还真奈何不了她。
带头来的杜鲁家的皱着眉进来,看也不看秦雪,不耐烦地对着众人道:“怎么这么拖拖拉拉的,平日里你们的那把子力气都哪儿去了,押个人这种小事都干不好,平日吃的饭都白吃了是不是?!都做都给我麻利点,主子们还在等着呢。”又叫了两个丫头进去屋里,彻底搜查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秦雪就这么看着那两个丫头,一个四处翻查连堂上供奉的菩萨都给请起来查看了底座有没有问题,一个则拿起把她抄了老半天的经书一张一张纸的翻阅是不是有问题,还把架子上那些个瓶瓶罐罐给倒过来看了是不是有问题——这架势,瞧得她是心惊肉跳,勉强镇定一下,强撑着怒看了杜鲁家的:“我说杜家的,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找人来对我又要绑又搜查屋子的,你可别忘了,我虽然被禁足了,好歹也还是大爷从外头正经抬进府里来的姨娘,你敢这样对我?”
杜鲁家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倒是佩服她死到临头了还这般死鸭子嘴硬的性子,淡淡道:“姨娘这话可折煞我了,我可是自来没忘记自己的身份,主子再看重我家男人,我也老老实实安守本分,从没想过那些我不该想的东西,倒是姨娘,嘴里说着我,自己可做到了这‘安守本分’四个字?”看秦雪瞬间变了脸色,还要争辩,杜鲁家的根本没给她这机会,俞锦妍莫含章都等着呢,她可不敢叫主子等久了,截过话头就道,“姨娘还是安分些吧,要是没有主子的命令,我如何会来这里对姨娘这般?大爷太太发的话,要带姨娘过去,姨娘,你就别为难我们这些小的了。”给丫头婆子打个眼色,趁着秦雪愣神的功夫,很快把她开始挣脱松散了的麻绳重新给系了回去,又打了个结,确定秦雪不可能再挣扎了,这才作罢。
秦雪冷着长脸,心里的慌乱越甚,嘴里叫嚣着:“我不相信,大爷不可能会这么对我的,哪怕真有什么事要我过去,也不可能让你们这样对我,还拿绳子绑着我?什么意思?当我是犯人吗?我做错什么了?”
杜鲁家的理都懒得理会她,摆摆手,让人带着秦雪跟上来,自己当先开路,赶着给俞锦妍莫含章等人回话去。说起来秦雪当初对他们夫妻两一直挺客气,秦风在外头也没少须留她家男人,可再怎么客气,杜鲁家的想到秦雪居然那么狠毒,在府里弄出天花来,浑身就是一阵阵凉气。再多好处,可得有那条命享不是?天花,真传播开来,谁知道自家会不会给染上?她儿子女儿可都在府里当差呢,随便一个染上,都能要了她的命,万一不幸几个染上了呢?
一想到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杜鲁家的都恨不能这般蛇蝎心肠的秦雪早点死了才好,哪可能还对她客气?更不要说,就刚才看着的俞锦妍的模样,这秦雪,怕是翻不了身了——既然这样,自己何必再勉强自己去给人面子?
秦雪一路叫嚣着,像是对着杜鲁家的疾言厉色,然后又是软语相求,再是旁敲侧击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可杜鲁家的愣是一点面子不给,半句话不肯多说不提,见她追问地紧了,还好生不耐烦道:“姨娘你且消停些吧,也省点口水,后头还有的你说话的时候呢!”
秦雪看着她眼底好不加掩饰地嘲讽,心底倒真有些害怕起来。怎么回事?难道说,是自己干的事被发现了?秦雪猛然否定这个想法,不、不可能的,自己做的时候很小心了,根本没人看到,而且那个装东西的纸包,早被自己给烧了,根本没有证据,不可能有人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那么,到底会是什么事,要这么大张旗鼓呢?
秦雪心头猛然一跳,难道说,“俞锦妍”病发了?是了,都说怀孕的女人身子虚,容易得病,自己放了那么些在她衣服里头,她肯定染上天花了。正房太太出了事,小妾的嫌疑不向来是最大的?所以就抓了自己去问话呢。秦雪想到这里,心中的担忧反而去了大半,取而代之地是不可抑制的兴奋。
俞锦妍倒了霉,肯定有人要怀疑自己,可再怀疑又怎么样?没有证据,谁敢给她定罪?老太太对“俞锦妍”这个儿媳妇不满意很久了,俞家的人找不到自己下药的证据,就是想闹,难道沈氏还能由着他们?
秦雪越想越高兴,等“俞锦妍”死了,自己趁势去好好安慰安慰大爷,好好叙一叙他们当年在边关的情分。大爷是个念旧的人,没了“俞锦妍”在他跟前挑拨,他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自己的好,到时候,他们就又能像在边关一样,和和乐乐的过日子了。
想到欢喜处,秦雪眼底不自觉透出摄人的光来,要不是场合不对,险些都要失笑出声,走路时也不用人推着往前,很自动自觉往前走,甚至加快了脚步,深怕人走得慢了。
杜鲁家的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寻思着,这人该不是疯了吧?没见过这样上赶着送死的。
秦雪也不理她,想得正美的她对这个管事嬷嬷可一肚子不满意呢,还打算着,等到她翻身的那一天,非好好整治整治这婆子不可!
很显然,秦雪并没有注意到,刚才杜鲁家的跟她说的话里头,可是说的“大爷太太发话带你过去”,或者她满心满眼里只听得见“大爷”两个字,下意识忽略了“太太”,也或许是她太希望“俞锦妍”不好,这么老半天了,她却是根本没想过,也许,俞锦妍还好好的,出事的,其实另有他人?
跟着众人一路到了沈氏的春晖堂,秦雪还在做着美梦,进门来后,看到俞锦妍高坐上首,沉着脸摩挲着手指,也不等杜鲁家的开口,上前几步就哭道:“大爷,你要给我做主啊,你看看她们,都是怎么对我的!”身子一侧,叫她看自己被捆住的双手,“还拿麻绳把我给捆住——难道我是囚犯不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再怎么样,到底也是大爷的女人,她们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我?大爷,你要给我做主啊!”眼泪要落不落的含在眼眶里,秦雪跪在地上,真真如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沈氏才去里屋换件衣服洗把脸,出了门就听见秦雪这番娇滴滴带着埋怨撒娇的哭诉,从莫飞景院子里回来后就一直堆积的痛苦瞬间化为汹涌怒火一下从脚底冲到了头顶,脸上涨得通红,帘子一打,冲了出去。
莫含章跟在她身后,甚至都来不及拉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脚下飞快冲出了屋子,耳边秦雪还在哭喊:“大爷就这么狠心?我跟在您身边伺候也那么多年,现在,就看着人这么糟践我吗……”莫含章一时怔忡起来,对他来说秦雪伺候的时间,何止边关那些年?他的记忆里,秦雪还在他身边十年多,给他生了个聪明懂事的儿子,本身也善解人意,极得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