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往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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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往生录-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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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压视若无睹,只顾踏着那脚下厚厚白灰走至门前,轻轻推开宫门,吱呀一声,厚重的青铜大门徐徐开启,道人迈步便行,耳边那歌声越发清晰,夹杂了一股压抑了千万年的幽怨,字里行间慑人心魄,叫人听了魂不守社,只觉得周身四万八千毛孔三百六十大穴中精气魂魄纷纷涌流而出,被那轻柔波涛一卷,四肢百骸尽皆化去,只留下五阳之首,恍然随波逐流。

陆压微微一笑,又行得数步,早看见一片血湖,方圆百余里,湖上长亭飞驾,蜿蜒曲折,彼岸烟云滚滚,隐约露出一丛殿角。那湖面之上大大小小无数头颅,俱拖着一条条白森森的脊椎骨,往来招摇,悬浮虚空,四处漂游。

那些头颅小者状如常人,大者竟有百十丈高下,一个个红面獠牙,耳垂黄蛇,口吐红舌;亦有种种山精水怪,魑魅魍之头,说不尽狰狞凶厉之相,尽皆双目微闭,虽然形容古怪只是神情安详,仿佛身处温柔之乡,陶醉其中乐而忘返一般。

陆压跨上长亭曲折而行,脚下地面尽是水晶铺就,那水晶下面似有血水流动,血光萦绕,隐隐有黑气浮起。道人轻轻顿足,足底烈火焰焰,踏着那血光黑气飘然前行。周身红光照耀十丈开外,那些头颅漫无目的,到处游移不定。但凡漂游过来,挨得稍近,顿时双目暴张,面容扭曲起来,种种痛苦,惊惧,愤怒,绝望,悔恨之态瞬息跃然脸上,跟着便枯萎下去,自有幽幽冥火升腾而起,须臾化为灰烬。

陆压看那些头颅时,多有认得的,不禁微微叹息。上古妖法虽然猛恶,如何近得他身。只是那些个头颅无知无识,却偏生仿佛无穷无尽,越往前行越多,渐渐把路都堵了,上下四周尽皆充塞,前仆后继,源源不绝,越积越多。

陆压虽然周身红光万道,焚之不尽,渐渐迈不动脚步。过得片时,四下里无数头颅一合,聚成一个其大无比的尸球,轰然落在地下,将那鲜红似血的水晶地面砸得血水四溅。

就听得那琴声大作,遥遥彼岸,楼台缥缈,有数女悲声歌道:

剑胆琴心谁可语,江湖漂泊怜三女。弹指数华年,华年梦似烟。

遥天寒日暮,寂寞空山路。踏遍去来枝,孤鸿独自飞。

歌罢就听得其中一个说道:“原来又是个红尘俗物。天下男子虽多,皆是浊物。只知贪欢爱美,沉迷肉欲,不解音律,却又谈什么风情?怎比得上你我姐妹情结金兰,虽然天各一方,却得时时相会,我愿足矣。”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巨响,那团硕大无比的尸球轰然炸裂开来,连那长亭亦炸得粉碎。

只见一轮红日照耀水府,放射无限光明,刹时间将那百里血湖烤得干涸见底,无穷血气皆化红云而起,当空凝结,跟着化作暴雨倾盆,方圆百十里内血雨腥风。

又见那轮红日当空普照,日中真火升腾,隐约现出凤凰之形,振翅长鸣,声震四野。就听得长歌阵阵,一人足踏烟霞,自红日中飘然而出,烟火缭绕间露出周身白玉般肌肤,身长八尺有余,遍体筋腱虬结,生得修眉凤目,眉眼飞扬,额佩宝带,一头乱发如火,焰焰飘舞。

其时红日太子作歌道: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蓦然间风雨齐住,满空血气凝作一道虹桥,横架空湖之上,尽头处恰接着彼岸楼台。那红日太子飘然落在桥头,缓缓而行,数步之间,已至对岸小楼前。早有三女接着,簇拥着红日太子,登楼相叙去了。

原来洛水有女神,名号宓妃,乃上古时圣皇伏羲氏之女,生得清丽脱俗,高洁出尘。昔时为洛水美景所迷,眷恋凡尘,定居此地,其时黄河有水神河伯者,慕其美色,又不知其出身,遂率水族侵入洛河。

宓妃势单力薄,不能抵敌。正危急时,炎帝大将夷羿因妻子嫦娥弃其独自奔月而去,伤心之下漂泊四海,流浪至洛水之畔。恰见到波间一条万丈青龙,率了无数水怪围攻一个绝色女子,挽弓射之,中河伯左眼,河伯痛不可当,上下翻滚,须臾引水族落荒而去。宓妃感后羿相助之义,又爱其勇力,随以七弦琴音惑之,两人便在那洛水河边一夜缠mian,说不尽温柔乡中无限旖ni。次日宓妃chun梦乍醒,回顾身边之人,竟不知所踪。掐指算来,方知后羿心念嫦娥,无心眷恋自己,却是去那昆仑山求西王母不死之药了,自此不知所终。

宓妃不觉黯然神伤,遂将那风月之心都淡了,独守洛水水府,日夜抚琴弄弦,寄情音律。不觉华年如梦似烟,千年万载随波而逝。幸有湘水娥皇,女英同命相怜,又有汉水游女者,彼此时常来往,情同姐妹。今日三女如常来寻宓妃,共奏琴萧,说不尽那悠悠湘弦,缈缈琴音,正得意处,却被陆压不请自来,破了她音律。不想陆压现了红日之身,那宓妃如何不认得,不知为何,只觉胸中一点情动,不能自持。那游女,娥皇,女英更不待她说,早出来迎着陆压。

陆压上楼见了洛神,抚掌大笑道:“你在东时我在西,你无男子我无妻。我无妻时犹闲可,你无男子好孤凄。”

这正是:湘弦悠悠阻清音,驾虹欲往洛水深。白虹一抹惊河汉,万里碧霄中夜心。金乌翩翩纷火羽,髣髴机丝隔烟尘。琼枝难得芳华年,惟恐流光两迟暮。河傍有星名牵牛,此星既出令人愁。明朝再见明河影,已隔人间万古秋。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陆压纵情阴阳火 昭王沉舟楚汉水

书接上回。话说洛神为红日太子所惑,情不自已,就见那洛水神宫深处,两片火翼升腾而起,展开来有数千里宽阔,焰焰百万丈远近,将红晶龙宫周围方圆几千里尽数裹在其中。若以慧眼无穷,看那欲火深处,无非温存款曲,颠倒鸾凤,一场风liu韵事,就此轻轻带过。

却说几番温存已毕,洛神猛醒,看那枕边之人,只见道人沉沉睡着,此时面如少年,天然稚气犹存。洛神又爱又恨,半晌作不得声。

忽有游女推门而入,身后娥皇,女英跟来,轻扯其手,悄声道:“姐姐何故烦恼?虽然失节于他,似这等俊俏风liu的男子,也不枉了。便将他长留宫中,也好做个长久来往。岂不是美事一桩。”

洛神微微叹息,道:“妹妹们,你等怎地知晓这其中因缘。此人你道他是谁?”

游女闻言笑道:“姐姐却是多虑。此人我也依稀认得,唤作陆压散人,*人间一散仙耳。虽然会弄些幻术,又有甚么大不了呢。”

洛神苦笑一声,摇头道:“也难怪你不识得此人。他与我洪荒相识,虽然一别多时,怎不认得。此人大有来历。你们来看,此是何物?”

说着轻轻扯过一截锦被,露出道人胸腹间白玉般肌肤来。那潇湘二妃,汉水游女不看还好,一见之下,禁不住掩口轻呼。只见胸前如漆涂墨画,赫然一只三足金乌形状,活灵活现,随着道人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振翅欲飞一般。

娥皇,女英看了低声道:“此人莫非便是那炎帝第十子红日太子么?”

洛神道:“不是他又是谁来?也是我等该有此孽缘。去岁我去火云洞朝拜圣诞时,父皇曾谓我面泛桃花,我还不信,只是付之一笑。如今看来,却应在此人身上。”

游女笑道:“姐姐何必自寻苦恼。既是有缘,随缘便是。”扯了娥皇女英退了出去,轻轻又把房门关上。

洛神沉吟半晌,只是出神。忽然手掌一热,一双芊芊素手被人一把握个正着,惊叫一声,急看时,却是陆压,笑道:“那游女说得是。非是小生浮浪,我等原有姻缘,致有此会。洛神姐姐不必烦恼。”

洛神沉声道:“你为神农之子,我乃伏羲之女,原是门当户对。只是你素来游戏三界,居无定所,却教我怎生是好?”

陆压笑道:“小生岂敢有负姐姐?如今我在你姑母女娲娘娘门下,宫中大小诸事皆听我的,无有不依。便请她为你我保媒,两家亲上加亲,岂不是好?”

洛神听了,面上微红,轻啐了一口,道:“谁要与你这鸟人长相厮守!”

陆压嘻嘻一笑,便伸手揽着洛神腰间,洛神挣扎数下,哪里挣脱得出,只得悄声道:“休要如此,门外有人。”却被道人把嘴凑将上来,早把只小小檀舌粘住了,如何叫得出来。又把手去解她肚兜,原来本不曾系得紧了,轻轻一扯之下,飘然而落,化作一片绯红花瓣,大如席织,轻轻托起二人。陆压便把手去抚洛神胸前。洛神亦觉情动,嘤咛一声,伸出白藕也似一双手臂,紧紧抱住道人。彼此上下颠倒翻动,只见无数白鳞火羽交织而起,纷飞乱舞,说不尽满室春guang。不题。

却说周天子昭王姬瑕再攻楚地,此番踌躇满志,驱兵长驱直入。不料一路虽有些许楚兵阻路,却是一触即溃。周军势如破竹,不上半月,又来到汉水之畔。

原来周军嗜杀,所到之处楚人望风而逃,十室九空。长途奔袭而至,粮草不免短缺。周昭王性喜奢华,哪管兵士死活,每日里依旧大鱼大肉,又有随军歌伎百余名,终日淫乱。因此三军多有怨声。及至汉水,周军四处觅船渡之,谁知楚人早将渡舟渔船之类大小船只焚烧一空,河畔尚有余烟袅袅,残骸零星可见,竟无一船可渡。

忽然听得三军躁动,忙回头看时,只见一绝色妇人立于江边,后世魏人曹子建有《洛神赋》赞之: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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