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缓缓摊开纸笺,目光一掠而过,嘴角噙着一个冷笑,半晌,才与兰芮道:“这纸笺我会交与你父亲,他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兰芮没有接口,涉及到这些所谓“阴谋”,已不是她能插手的。
老太太又问:“你们一路上来,遇见了什么人?”
兰芮想了想:“只有两个凤仙楼的伙计……东华门正放烟花,想来是各家的夫人小姐都聚在露台上,这才一个也未遇上。”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嘱咐兰茉一会长兴侯夫人等人上来后如何应对。老太太的想法与兰芮的猜相差不多,只让兰茉咬死了不曾出过凤仙楼这一条。
兰茉瞄了一眼兰芮,呐呐的说着:“绿蕊不知所踪……我换下的衣裳也不知在何处……”
老太太斥道:“你身上穿的是什么?再说,人来人往的,走失一个丫头算什么?”
兰茉低声应了声“是”。
这边方议定,长兴侯夫人姜氏与文夫人等便上楼来了。姜氏看见兰茉穿戴整齐,心中吃了一惊,可此时的情形已经容不得她多想……她上前将兰茉揽入怀中,语声激动,“哎呀,原来你先一步回凤仙楼了,真真是急死舅母了!”
兰茉身体微僵,触及老太太凛冽的目光,忙装出一脸的茫然:“茉儿方才一直在露台上看焰火……舅母说为茉儿着急,这话从何说起?”
姜氏完全没料到才一会的功夫,兰茉竟从先前的六神无主中镇定了下来,不仅如此,还想好了应对之辞,待瞧见众人都瞧着她,忙嗔道:“你这孩子,方才被安陆侯世子救起,一身水淋淋的,我还担心你受寒,这才将精通医术的武定伯夫人叫来看你……莫不是烧糊涂了吧……”又伸手去摸兰茉的额头。
到这时,兰芮才知救起兰茉的竟是安陆侯世子,再思及方才纸笺上的内容,心中隐约就猜到这所谓“阴谋”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不知姜氏这番恰巧经过又是怎么回事……按理说,长兴侯府与兰家才算正经亲戚。
兰茉再迟钝,这时也觉察出姜氏用意不明,不用老太太提醒,已经叫了起来:“舅母,茉儿实在不知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一直在露台上,你怎么一会说我落水,一会说我被人救起?”
文夫人回过味来,错开一步用身体挡住兰茉,“大嫂,这话可不能乱说……方才我一时没瞧见茉儿,只当她趁乱走岔了道,这才胡乱使人出去找寻……”
不管怎样,兰茉此时好端端站在这里,姜氏方才的话便不攻自破。
姜氏环视了屋中众人一眼,她明明稳住了兰茉,她怎么会趁这会功夫上楼?唯一能出问题的,便是前去寻人的兰芮……她将目光落在兰芮身上,打量了一番,轻笑起来:“难不成我认错了人?”又上前与老太太行礼礼,“既然茉儿无事,我也就放心了……老太太不去看焰火?”
老太太笑着起身:“自然要去……东华门的焰火一年才放一次,今日不看就要等明年了……”又邀武定伯夫人同去。
武定伯夫人借口家中小辈侯着,先一步告辞了。
兰芮丝毫没犹豫,跟着去了露台。
一时间,只剩下文夫人和兰茉母女两人。
第034章 拉拢
没有旁人在场,兰茉再忍不住,一头扎进文夫人的怀中痛哭起来:“娘……”
文夫人轻抚着兰茉的后背,语声哽咽:“不怕,万事有娘替你做主呢……”
老太太望着东华门的方向,目不转睛、神情专注,仿佛被夜空绚烂的焰火所吸引。
坐在一侧姜氏亦是望着夜空的焰火,只是从兰芮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瞧见她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安陆侯夫人的动静。
“三姐姐?去不去净房?”兰芝轻轻扯了下兰茉的衣袖。
“不去,四妹妹自去吧。”兰茉没有回头,自从那次捏过兰芝的手,这还是兰芝第一次主动与她说话,她很满意这样的结果。虽事后证明锦绣并非赵夫人指使,但她却并不觉内疚。
兰芝上前一步,几乎贴在了兰芮身上,“三妹妹,听说二姐姐方才是跟你一同回来的……她当真没有出凤仙楼?”
声音不大不小,身旁的人恰好能听见。
姜氏身子几不可见的侧了侧。
赵夫人则直接转头看着兰芮。
兰芮瞧在眼中,淡淡的道:“四妹妹与二姐姐一同长大,何时见过二姐姐说谎?她说没有出凤仙楼,自然就没有出去。”
兰芝撇了撇嘴,不再说话,背过人,与赵夫人道:“娘,三姐姐帮着二姐姐说谎!二姐姐来时穿的褙子可是杭稠的,可转了一圈,却换了一身蜀锦的。”
赵夫人略一沉思,双眼蹦出异样的光彩来,“这事你知道就是了,千万别胡说,不然老太太必然容不得咱们一家。”
兰芝嗤笑道:“我才懒得去理会二姐姐那些闲事。”
在二门处下车,老太太让各人自会房中歇息,自己则由秦妈妈扶着回了劲松居。
兰芮回到清风馆,立刻将自己扔进热水中,方洗漱好,劲松居的锦莲就来了,称老太太想见她,让她立刻去劲松居。
老太太此刻叫她,肯定是为了凤仙楼的事情。
玉桂让霜降领锦莲去外间吃茶,自己取来见客的衣裳,重新替兰芮穿戴起来。
“三小姐,奴婢想起来了,给奴婢纸笺的那个小厮奴婢见过……就是那次在长兴侯府赏花时看见的,当时奴婢正与庆和说话,他就在不远处立着,以当时的情形来推断,他不像是长兴侯府的下人。”
兰芮脑中飞速的转动,纸笺上所述的事情,牵扯着长兴侯府文家和安陆侯府胡家,能知道的如此清楚,肯定是出自两家的人……不是文家的下人,那必定是胡家的……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男客中,安陆侯胡家都来了哪些人?”
玉桂想了想,道:“奴婢记得,安陆侯家只来了世子爷胡延和胡家二少爷胡愈……”
自然不是胡延……
兰芮问:“胡愈……是不是三姨母所生的表兄?”
玉桂点了点头:“胡二少爷养在安陆侯夫人名下,所以从不来家中走动……”
兰芮抿了抿下唇,玉桂的话她明白,妾室的亲戚自然不能算安陆侯府的正经亲戚,她称胡愈为表兄其实是越钜。
如果纸笺出自胡愈之手,倒也说得过去。
妆扮好,兰芮随锦莲去了劲松居,没有通禀,锦莲直接将她引进了上房。
踏进房门,兰芮才知炕上坐着的还有兰千乘,顶着那束让她压抑的目光,她镇定自若的上前一一见礼。
老太太让锦莲搬了张凳子,待兰芮坐下,屏退屋中下人,道:“方才时间紧迫,还有一些事情没有问清楚……这时不着急,你再将凤仙楼的事情说一次吧。”
兰芮应了声,没有隐瞒,又讲了一次,期间她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兰千乘,他脸色晦暗不明,但听得十分专注。
“你方才在凤仙楼怎么没提起送纸笺的小厮是玉桂见过的?”她一说完,兰千乘便开口询问。
“玉桂也只见过一面,当时在凤仙楼时只觉的面熟,回家才想起来的……”
兰千乘没做声,凝眉沉思。
兰芮犹豫了一瞬,轻声道:“纸笺不知是不是胡二少爷所送……”
轻轻的一句话,让老太太和兰千乘眼中同时闪过惊异,不同的是,老太太惊异过后,更多了一份赞赏。
她竟能看出这个来!
兰芮眼睑低垂,一副屏神静气的乖顺模样,却并没有错过两人神情。她是方才的那一瞬才起意表现自己的,此时看来,她是赌对了,至少老太太是喜欢聪明人的。
她又缓缓将自己是如何推断出纸笺是胡愈所送说了一次。
老太太听着,不住的点头,“恩,遇事就该如此多思多想。”
兰千乘不作声,目光却从始至终都未离开过兰芮的脸。
待兰芮讲完,老太太含笑道:“难为你小小年纪就观察的如此仔细,快回去歇着吧……哟,发尖还在滴水呢,赶紧回去用帕子绞干,当心落下病根……”
兰芮道了声没事,笑着屈膝告辞。
兰千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只当回应。
等门外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听不见,老太太又才嗔道:“既然你将她抱了回来,又当嫡女养在文氏名下,那便不要去想她的生母,不管怎样,她都是你的骨血……我看她如今比二丫头出息,倒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兰千乘并不觉的意外。先前文夫人毫无怀双生子的征兆,又隔了六个时辰才传出生下兰茉,如此明显的迹象,他早知瞒不过老太太。
可能让老太太知道的也仅限于此,其他的事情他不想家中任何人知晓。
见兰千乘沉默不语,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知一时劝不转他,便不去强求,转而说起正事来:“你看胡家和文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兰千乘突然冷冷一笑:“开国功勋,竟使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招数来……胡霆以为如此,我就要求着他家那个败家子娶二丫头?!做他的白日梦去!他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准自家儿子会胳膊肘往外拐!”
说到此处,他不禁觉的庆幸,亏得当时兰芮反应快,将兰茉带走了……
老太太略一沉吟,“依我看,胡愈未必就是看在亲戚一场想帮咱们家。”
兰千乘不屑的道:“内讧罢了,哪个功勋世家不为那些虚名争的头破血流?不管为什么,总之帮了我一把就是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胡霆肯定知道正经求娶二丫头,咱们家不会应允,这才想出这样的损招来……只是他费尽周折,图的是什么?总不至于是为了当初那点破事与你置气吧?”
兰千乘端起茶盏狂灌了一气,这才缓缓的道:“卫王十六了……胡贵妃死了六年,卫王明面上虽与胡家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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