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哇”一声喊了起来,“这个扫把星,我们周家是倒了什么大霉了,会惹上这样一个毒妇。这是要毁了我们周家啊!”
刘氏冷眼看着余氏拍手拍脚,从头到尾,她都没跟苏慕云说起这件事。这些话只不过是她假传圣旨罢了!可事实本就如此,空穴未必来风。外面人的传得那般沸沸扬扬,张氏当年做过什么已经是纸不包住火的事。
隆平候那边皇上压下来了,可周家只怕没那么容易过这一关。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沂王妃看似温良娴静,将那一番流言浑然不似放在心上,可是这事只要稍微往深里想一想,便会明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别说王妃落水之后的行踪蹊跷,便是王妃怎会到了那桃花坞,又怎会在关健时候被王爷救下……这一切的一切,事后只要细细想想便会明白,根本就是一个局。一个设给有心人的局。到得最后,凤枝怀揣血书出现在顺天府外,将这个局推向了高潮。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沂王爷的意思,那就是说,周家危矣,现在首当其要的便是将张氏那个贱人摘出周家。只是张氏要想体体面面的走出周家,怕是不可能了!
王爷不向周家发难,不正是想看看周家的态度吗?!
“娘,你快拿个主意吧。”刘氏一脸忧心的看了余氏,“我们周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可都攥在三弟妹手里。”
余氏懵然的看了刘氏,“不是还有个苏姨娘吗?你有没有告诉她,我们打算将苏姨娘扶正?”
刘氏忍不住便想要嗤笑,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原有的神色不变,头点的像鸡啄米一样,一迭声的道:“说了,说了,媳妇什么都没说了,可王妃说……”
“说什么?”余氏目光一紧看了刘氏。
“王妃说,苏姨娘是苏姨娘,三弟妹是三弟妹,怎可相提并论?”
“啊!”余氏“扑通”一声,身子往后一仰,脸上的肉不受探制的抽搐着,颤了声看向刘氏,“这可怎么办,王妃,她到底想要怎样?”
刘氏长叹了口气,起身倒了杯茶递到余氏手里,“娘,你也别着急,好在媳妇也打听出了王妃的意思。”
余氏含了口茶,急切的看了刘氏,“你快说。”
“王妃的意思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只不过这冤有头债有主,谁欠她的,她找谁便是。”
“你是说……”余氏狐疑的看了刘氏。
刘氏点点头。
余氏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良久,颤了声道:“可她必竟是隆平候府的小姐,我们要是做的太过,隆平候那边不好交待啊。”
刘氏笑了笑,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没说。
只捧了茶盏在手里把玩。
余氏焦头烂额的犹在自言自语,“怎么办啊,难道非得将她弄死了,才能保我周家不成?”
喃喃了许久,眼见刘氏低眉垂眼的坐在那,不由提了声音道:“大媳妇,你到是出个主意啊。”
“出个主意?”刘氏装作恍然不解的样子看了余氏,“娘,你不是已经拿了主意了吗?”
“已经拿了主意?”余氏恍然的看着刘氏,眼见刘氏不住的点头,她目光一颤,哆了唇,“你是说……”
刘氏叹了口气,脸上装作一副为难不得已的样子,“娘要是觉得不行,那就等三弟回来再说吧。”
“三郎?”余氏怔怔的看了刘氏,“三郎回来还有些日子呢,等他回来,万一王府那边……”
“哎呀,娘你不知道吗?三弟他要回来了。”
“你说什么?”余氏目光一紧,像针一样盯着刘氏,“你三弟在山东任上做得好好的怎么就要回来了?”
刘氏脸上生起一抹晦涩的笑,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前些日子只夫君说起,这才知道三弟要回来了。”
“回来了!一年任期未满,就回来了?”
余氏难以置信的看着刘氏。眼见刘氏低垂了眉眼,眉宇间却是满满的忧虑时,余氏哆了唇,半响摆了摆手,“你回去歇着吧。”
“是,娘。”
刘氏不像从前一样劝慰余氏,而是蹙了眉头听从余氏的吩咐起身告退。
余氏看着坐在炕上眼睁睁的看着刘氏走远的身影,稍倾回过头目光森寒的盯了余妈妈。余妈妈被她那样的眼光一看,由不得便脸上一片土色,“扑通”一声,跪在了余氏跟前。
“夫人,非是奴婢瞒着夫人,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余夫人盯了余妈妈看,半响,一手将茶同上的茶盏点心,扫到了地上,“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妈妈抖了抖身子,便将打听来的那些话在余氏跟前说了一遍。
“说是大爷在任上杀人夫夺人妻,不想那男的却是死里逃生,怀里揣了张状子一路乞讨来到京都,不知怎的与五城兵马司的鲁指挥司,那鲁指挥司见那男子好生可怜,帮着将状子递到了刑部……”
“嗷”余氏发出一声悲呼,眼睛一翻倒了下去。
吓得余妈妈一个咕噜爬起,几步赶了上前,一把将余氏扶住,一边对外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夫人晕过去了。”
呼啦一下子,院子里涌进了一大批的丫鬟婆子。
余妈妈一边吩咐桔红倒水,一边又使了雪芝拿牌子去请御医。这边又让宝儿和四儿分头去请周璁和周大少爷,周二少爷。
一时间,余氏屋子里闹得个人仰马翻。
周家,西北角的一处幽静的小院里。
张宁馨正歪靠在榻上听着金枝将事情细细的娓娓的道来。
金枝说完,一脸忧虑的看了张宁馨。
“奶奶,三爷他不是那样的人。”
张宁馨咯咯笑了一声,稍倾,垂了目光看着身下那大红的百子千孙被,幽幽的道:“不是那样的人?那他是哪样的人?”
“奶奶,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要相信三爷,你们是原配夫妻,正是夫妻同心的时候,千万不能……”
张宁馨摆了摆手。
金枝那未待说完的话便咽在了嘴里,她也不知道张宁馨听进去了没,可是看着自家小姐那像是蒙了层灰一样的眸子,金枝长长的叹了口气。
“金枝,你还不知道吗?”张宁馨抬头用一种洞穿世事的目光看着金枝,“哪怕就是假的,这事情也会被当作真的来处理。”
“为什么?”
为什么?张宁馨挑了挑唇角,因为苏慕云要她死,要她难堪而狼狈的死去。或许还不只是这些,她所在意的,苏慕云她都会毁掉!
从凤枝出现在顺天府时,她便知道了,苏慕云的复仇开始了!
本该是上下同心,齐力对抗的时候,可周家将她抛弃了!她们甚至容忍一个小妾骑上她的头来拉屎,而那小妾仗的又是什么?张宁馨勾了勾唇角,苏慕云,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是苏夕蓉……
金枝被张宁馨脸上陡然而起的狰狞给骇了一跳。
“你想办法递个信出去,让二爷来趟府上。”
“二爷?”
金枝疑惑的看着张宁馨,自家小姐有多看不上那个庶出的二爷,她比谁都清楚,怎的这个时候,却会想起请了二爷进府?
不待她问,张宁馨已经开口道:“他一天到晚混迹在那些三教九流之中,有些事或许他能出得上力。”
“奶奶是说……”金枝犹疑的看了张宁馨。
“不错,”张宁馨点头,“我要二爷帮着打听下,看看三爷的事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
“哎,奴婢这就去。”
金枝欢喜的应道。
眼见得金枝三步并作两步的离开,张宁馨起身,窗户边,看着那被四方的天井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发呆。
周子元不曾写信给她,是不是说,他也在怨恨被她的拖累呢?还是说他无暇分身,怕言多有失,想回到家中再细言?
目光不期然的又落在那棵桂花树上,“子元,如果只有你我二人,那该多好!”
“三弟妹,这是怎么了,屋子里一个侍候的丫鬟也没有。”
黄氏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张宁馨回神,亦同样笑着上前迎了黄氏,一边回道:“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不想让人在身边烦,便将她们都打发了出去。”一边说着,一边高声喊了宝琴、习秋进来侍候。
待宝琴奉了茶,张宁馨看着黄氏笑道:“二嫂向来是无事不凳三宝殿,说吧,今天是什么事?”
黄氏也不怪她话中的夹枪带棒,端了手里的茶盏,一边吹着茶盏里的浮茶,一边挑了唇角淡淡的笑道:“三弟妹这话说得,就兴大嫂对你嘘寒问暖的,就不兴我这二嫂关心关心你?”
听到黄氏提起刘氏,张宁馨知道,黄氏又是来传消息的了。脸上不动声色,却是使了个眼色给宝琴,宝琴悄然的退了下去。
黄氏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守在房门口的宝琴,叹了口气,忖道:几个丫鬟都是忠心的,只可惜手段差了点。
“说吧,二嫂,她使什么夭蛾子了?”
黄氏放了手里的茶盏,淡淡一笑道:“大嫂今天去了沂王府,你知道吗?”
张宁馨一怔,稍倾撇了撇嘴道:“二嫂又不是不知道,我这院子里想飞出去只鸟都难,更别是外面的事想传进来。还好有二嫂不嫌累,时常来走走。”
黄氏笑了笑,“你不好奇,大嫂去沂王府干什么吗?”
“她去干什么?”张宁馨挑了挑眉头,“除了抱大腿还能干什么?”末了又别有意味的看了黄氏,淡淡道:“二嫂,你老往我这边跑,不怕娘怪罪么?”
黄氏笑了笑,并不接黄氏的话。
张宁馨却并不打算放过她,默了一默,叹了口气道:“二嫂的意思,我明白。可是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还能成为你手里的枪么?”不待黄氏开口,张宁馨凄然的笑了笑,“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二嫂且收了你那心思吧。再说了,真要对付她,二嫂也不是非得借我的手,不是吗?”
黄氏似是被张宁馨直白的话吓到,脸上的神色在僵了僵后,才反应过来,想要扯扯嘴角给张宁馨一个笑,但很快却又敛下了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