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次日的申时。
张宁馨早早的便打扮妥当,来到了沂王府外。
使了丫鬟上前去通报,没被怎么为难,被人领了一路朝走。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沂王府,无心于那巧夺天工的园林,只在想着今日之事能不能成。
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廓,拐过奇花异草的庭院,最后驻足在一处景至雅致的小院外,两株千年老桂在清风中叶子发出簌簌的声响,训练有素的丫鬟婆子各司其职,一切安宁美好!
这样的生活,曾经是她替自己规划的,但真的看到时,却属于她人!张宁馨唇角凝了抹自嘲的笑意。
“王妃,人到了。”
帘子一撩,张宁馨看到一身青绿衣裳长相清秀的婢女走了出来,这婢女她是识得的,便是一直随着轩辕澈的红绡。
“进去吧。”
红绡侧了侧身,示意张宁馨上前。
张宁馨微微颌首,就着丫鬟打起的帘子走进去。
屋子里,苏慕云斜靠在沿窗的大炕下,手里捧着本书,这会子见了她进来,放了手里的书,淡淡一笑,对一侧侍候的双福道:“给大小姐看卒。”
“是。”
双福搬了个锦墩放在张宁馨身后,“大小姐请。”
张宁馨笑了笑,就着锦墩落坐。
不多时,便有小丫鬟奉茶。
这期间,苏慕云也不言语,便是目光也没朝她身上撩一眼。
一盏茶的时间,二人谁也不曾言语一声。
谁都知道这个时间谁先开口谁便输了气势,苏慕云唇角嚼了抹冷笑,抬手拾了一侧的书,也不算开口赶人,也不算问她来意。
“苏慕云。”
一侧侍候的红绡正欲开口喝斥,苏慕云摆了摆手,红绡颌首退立一侧。苏慕云这才凉笑着看向张宁馨。
“你不想知道我的来意?”
苏慕云扔了手里的书,“你的来意?”
张宁馨抬头迎了她。
“说实话。”苏慕云淡笑道:“我还真不感兴趣。”
张宁馨脸上瞬间掠过一抹恼意,但在看到一侧警惕防备的红绡时,压下了心头的恼意,暗暗的吸了口气,稍倾说道:“苏慕云,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灭门之恨,找我便是,不必牵累无辜。”
“无辜?”苏慕云温婉一笑,“谁是无辜,谁是罪有应得?”
“张家的人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张宁馨霍然抬头迎了苏慕云略显嘲讽的笑意,“我今天送上门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慕云看着一副慷慨激昂的张宁馨,讽诮的道:“我怎么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呢?”
“你也不用装聋作哑了。”张宁馨嘲讽的道:“当日灭你苏家满门确是我派出的府中死士,成王败寇,输要输的有骨气,我承认我输了。你要报仇也好,雪恨也罢,我等着,你若是还有良心,便放过候府那些无辜之人。”
“那么苏家那些无辜之人呢?”苏慕云迎了张宁馨,“你当日为何不放过他们呢?”
张宁馨一窒,稍倾咬牙,恨声道:“你是不同意了?”
“有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苏慕云回头朝红绡道:“送客吧。”
“是,王妃。”
红绡侧身上前,“大小姐,请。”
张宁馨略作沉吟,缓缓起身,抬头目光咄咄的瞪了苏慕云,“你当真如此绝情?”
这会子,苏慕云就差放声大笑。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是非不分黑白颠倒之人?
“我与你有何情意,需要我不绝情?”
张宁馨默了一默,点了点头。
便在苏慕云等人以为她放弃游说时,不想,张宁馨却豁然一个转身,自袖中拔出一把短剑。
“保护王妃。”
红绡一声疾呼,立刻便有数抹身影自四面疾飞而入,一瞬间,便将苏慕云围在了中间。
张宁馨冷冷一笑,“放心,我还没蠢到那个地步。”话落,短剑一转,剑刃直指自己喉间,“苏慕云,人死事了,便让你我之间做个了断吧。”
眼见得,张宁馨手中的那把短剑便要抹上她的咽喉。不待苏慕云开口,红绡抓起桌几上的茶盏便掷了出去。
“哐啷”一声,茶盏撞在张宁馨手腕间,那把绝决的抹向她喉间的短剑被撞得一歪,在她颈间擦破了一道血口子。好在却无性命之忧。
“赶了出去。”
红绡冷声道。
便有孔武有力的婆子上前,左右扭了张宁馨的胳膊押了她朝外走。
“苏慕云,苏慕云,你不为自己也为你的孩子积点德,你就不怕遭天遣吗?”
张宁馨一路叫嚣着被押了出去。
到得府门外,婆子一人一手的提了她便朝外扔了出去。
“砰”一声,身后的门被关起。
将里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脸朝下被摔得懵懵然的张宁馨将脸埋在地上,因为恨,双手攥得青筋纠结。
“张宁馨。”
耳边响起细细萎软的声音。
张宁馨缓缓抬起头,待看清眼前之人时,惊诧的道:“你怎的在这?”
“你能在这,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呢?”
张宁馨默了一默,稍后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眼前打扮的华丽精致的人,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王府大门,脸上生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来看我的笑话?”
“不,来谈一笔交易。”
……
轩辕澈听完红绡的回报,狭长的凤眸微凝,周身便涌起层层杀气。
“她敢诅咒本王的孩儿!”
红绡默了一默,她也不知道该说那是诅咒还是气话!端看听的是什么人吧?
“王妃可曾受到惊吓?”
“回王爷,请了御医进府问脉,王妃一切安好。”
轩辕澈点了点头,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深遂的眸里涌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红绡看得他这般,心下一颤,越发的垂了眉头。
忖道:这张宁馨说自己不蠢,怎么就尽做蠢货的事呢?王爷正为要远离王妃烦心上火,她到这来烧上一把火,那不是给自己找绝路么!唉,怎的这一路上遇见的,尽是那有人不做,偏做鬼的。
便在主仆二人各怀心事时,屋外响起鱼肠的声音。
“王爷,血殇来了。”
“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隐于宽大披风中的血殇走了进来。
“什么事?”轩辕澈看着站在案下的血殇,冷声道:“可是那位又出了什么坏主意?”
血殇摇了摇头,轻声道:“晋王进宫了。”
轩辕澈挑了挑眉头,“晋王进宫?”
“是的。”
轩辕澈淡淡一笑,“可是进宫请旨北下?”
“是的。”
“那位同意了?”
血殇摇头。
“那晋王现在何处?”
“跪在御书房外。”
轩辕澈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太子府那边应该也得到消息了吧?”
“已经使人将消息传了出去。”
轩辕澈点了点头,“行,你回去吧。”
血殇行了一礼退下。
走至门口时,却又转身,看了轩辕澈道:“师兄,拖儿她……”
轩辕澈看着隐于银色面具下那清澈的似一汪深潭的眸子。自从将血殇送进燕王府,她便再未唤过他师兄。乍然听到这声师兄,轩辕澈只觉得心底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把,火烧火燎的,说不上是痛还是别的什么滋味。
“她不会有事的!”
血殇点了点头,稍作沉吟轻声道:“拖儿她其实只想游遍天下。”
“我知道。”
“……”
血殇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师兄,我走了。”
轩辕澈点了点头。
直至血殇的身影消失不见,轩辕澈的目光还停在门外的那片空白处。
“王爷……”
轩辕澈回头,看向红绡。
红绡默了一默,轻声道:“拖儿姑娘什么时候走?”
“应该就在这几天吧,她说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红绡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红绡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能不能让她将红翘带走。”
红翘!
轩辕澈凤眸微眯,寒意凛冽的看向红绡。
“本王以为,你将事情都处理好了。”
“扑通”一声,红绡跪在了轩辕澈身前,“王爷恕罪,奴婢斗胆,请王爷看在红翘打小侍候的份上饶她一命。”
轩辕澈冷冷一哼,抬脚便走。
“王爷……”
“鱼肠。”轩辕澈怒声道。
“属下在。”
鱼肠自暗处走了出来。
轩辕澈看了鱼肠,“你去处理吧。”
鱼肠撩了眼跪在地上急得脸红白赤的红绡,“王爷……”
“你也想抗命?”
“属下遵命。”
眼见得鱼肠转身朝外走去。
红绡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眼里滑落两行清清的泪水。
“我念在你是初犯不予追求,若有下次……”轩辕澈目光如刀的睨了红绡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朝外走去。
剩下红绡呆呆的坐在原地,看着自己地上映着自己影子的青石板面无声而泣。
眼前是一幕幕昔日的画面,她知道一切都是红翘咎由自取,可私心里总希望王爷能网开一面,饶她一命!
“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么就做这糊涂事。”
红绡抬头,看着去而复返的鱼肠,在看到他手里的那缕乌黑的发时,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哽了嗓子道:“我已经给她服了忘忧散,她什么都忘了,也废了她的功力,她现在就是一个平常人而己。”
鱼肠叹了口气,将那楼黑发扔在红绡手里,“别的事也罢了,可她要害的是王妃的命,你以为只是将她变成一个废人就行了?”
红绡将那缕黑发拿在手里,半响擦了把脸,轻声道:“她走得不痛苦吧?”
鱼肠点了点头。
“找个地方将她埋了吧。”
另一厢。
苏慕云正与双福讨论着煲什么汤喝,不想帘子一撩,轩辕澈大步走了进来。
惯会察人脸色的双福连忙退到了一侧。一边小心的打量着轩辕澈的神色,一边使了眼色给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