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柏华死后,文氏睡得总是不好,精神不太好地坐在外屋的太师椅上,脸上一层厚厚的胭脂盖不住越来越多的深纹和青黑的眼瞠。
“大嫂,这有个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用处,所以我拿来请你看看。”
范氏把一个木盒举到她面前。
文氏冷冷地向秦妈妈示个意,秦妈妈接过盒子,打开来,取出一幅画,展开来凑到主子面前,“这是古董吗?”
文氏伸出两只指甲尖尖的手指头,摸了摸纸张,又低头认真看了看这唬觉得这女人模样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看一眼范氏,她没理由一大早胡乱拿幅画来哄人开心的。
尖尖的手指头从画像的头上,慢慢滑到画上的戒指上,对了这戒指不是寻香手上那枚吗?
“这女人是谁?”文氏的兴趣果然上来,语气温和了一分。
“是沛林的母亲。”范氏不敢肯定。文氏对这幅画到底有多重的兴趣,或许她只是一时好奇。
“难怪觉得眼熟。这么看,沛林长得和这女人有些神似。”文氏更加仔细地看这幅画,突然从衣袖处发现她手腕上隐隐戴着个紫红的镯子,这个东西似乎也不寻常,画上只是隐隐显示,所以她无法辨认。
文氏示意秦妈妈收起画,“三弟妹,这画是从老三屋里拿出来的吗?他不知道这事吧?”
“我是偷出来的,还得把它还回去。昨晚我回去,听到老爷在书房里对着这画叹息,总觉得这画神秘,所以拿来请大嫂看看,你见多识广”
文氏挥挥手,不想听范氏拍马屁,淡淡地问,“老三对着画叹息什么呢?”
“他说,过阵把这画还给沛林,他就不必再担心了。似乎这画交还给沛林,就少了份危险似的。”范氏跟文氏交道久了,也越变越聪明,这话故意拖到文氏问后才告诉她。
“噢”文氏的视线落在裱过金纸的屋顶上,良久缓缓道,“这画先搁我这。”
“别的没什么,若是老爷发现了会打死我。”范氏颤栗地看着她。
文氏撇下嘴,没用的女人,谷柏新已经很懦弱了,范氏比谷柏新更甚。
“若是我找人鉴定了这画极有价值,我会奖赏你的。”文氏意味深长地看着范氏,如今她对寻香和沛林的憎恶,到了不惜花钱让自己痛快的地步。
范氏惊喜而期待地看着她。
“若是这画真有极大的价值,我会把你家的财产全还给你。”文氏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拍了拍范氏冰冷的手。只要这幅画能让沛林和寻香死,她愿意大把大把的撒银子。
范氏看着她嘴角的阴笑,不寒而栗,低下头。其实她努力讨好文氏,为的就是想拿回与文氏交易的家财,如果文氏说话算话,那文氏简直就是活菩萨。
“不过,你还得设法从老三嘴里打听打听当年的事”
文氏握着她的手,轻声吩咐。
“是。”
范氏感觉到了文氏的诚意,至少她对这幅画不是一般的感兴趣,而且她再没说昨晚的话题,也没再骂谷柏新办事不办。
“你先回去吧。”
范氏告退后,文氏马上安排人把这画送往威远侯府,一刻都没在她身边多作停留。
海涛匆匆赶到浑水县,已经是次日晚上。
王家刚刚关了大门,因傍晚时有几个病人,王家还没吃晚饭,海涛来正赶上王家吃晚饭的时候。
吃罢晚饭,海涛和老王在客房里,聊着谷家的事。得知谷老头迷了心智,老王眉头一皱,“他还真经不起打击。只是这事都说成这样了,再怎么造个理由哄他呢?”
“顺叔还是没有下落?”
老王摇摇头,“恐怕他没回浑水县,一定去了别处夺杀了!你要真安心找他,回去后不防沿上水的城镇乡村细细打听。”
“你两封信给寄丢的事,你没有问捎信的人,是怎么回事?”
老王气道,“寻桦走后,我去问了。结是怎么着,你猜?头一封我是请城里的家专门给人送信的镖行捎的信,他们原来规矩极好的,收了钱就一定把信送到,而且信件在路上绝不会出差错。结果把信退还给我,又赔了双倍银子,说实在抱歉,送信的到巡城没找着寻庄!第二封是托官驿送的,那送信的可是半公半民的角色,原来口碑也极好的,可是这一回也是把信还给我,说上头风声紧了,他们再不敢帮人捎信了,除非公务之事。”
“信有没有被人动过?”海涛紧张地问。
老王摇头道,“看着是没被人动过,可是被人动过,依样复原也不是难事。”
“我去谷家探探。”
海涛换上一身黑装,蒙上头面,从王家后墙出去。
谷园北院上房,文氏和秦妈妈坐在屋里还没睡觉,因早上范氏拿了幅画来,上午文氏就让汪氏给派人送走了,这时汪氏还在她屋里,三人还在谈论着那画的事。
海涛伏在屋顶上,轻轻揭开一处瓦,不想屋顶重新装饰过,看不见屋里的情况,只隐隐听到屋里的说话声。
“母亲,你说沛林母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戴那样折戒指和手镯呢?”那画到汪氏手上时,她仔细看过那画了。
“应是出自王侯之家。那种祖母绿戒指,若非御赐,就是一品大臣私下里弄得,也不敢戴出来的。顺朝早期的规矩甚多,阶级层级分明,对衣饰着装都有森严的规矩。只是越往后越才渐渐宽乏起来。”
秦妈妈一惊,“这么说沛林出生不凡?”
“什么不凡?我听怕他是十七年前逃脱的罪人!十七年可是斩了好几个王公大家。”谷氏阴郁了许久的心情,因为那幅画越来越变得开朗,此时她脸上浮着难得的笑容。
汪氏不解道,“母亲这话怎么讲?”
“他母亲出生有来头不假。但为何要躲在外面生儿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家族犯了大事,她是逃跑出来的。”文氏脸的上笑狰狞而痛快。
汪氏惊喜道,“还是母亲高明。对呀。寻香有个这种戒指,她祖父当年也威风得很的,后来不是也做了平民?而沛林的母亲似乎连平民都不是?那不是逃犯是什么?”
屋顶上海涛听得心惊胆战,这帮女人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呢?不由杀机顿起,只有杀了她们,才能藏住沛林的秘密。
可是,这时屋里传来汪氏的妖笑,“哈哈,母亲,我想着过些天威远侯爷带着兵去抄灭寻庄,我这心里就痛快得很。”
“我可是等着那天早点来,好为你父亲报仇!”
“就是,若不是寻庄从中作乱,父亲怎么会病故呢?”
汪氏跟文氏一样,把她和婆婆干的坏事,全算在了别人身上。
…
此事已经传到威远侯府,现在他杀了这几个女人也没用,而且会打草惊蛇。还需早点回巡城,通知少奶奶和少爷才行!
8 不用怕
寻园。
谷庭仪心智迷失后,白天黑夜只会叫:“华儿,我要给你报仇。”
寻香每天早中晚给他扎针,又药林里采了几味药,加上水参子熬药给他吃。
寻香给莫氏配了付安心汤,喝了两天,莫氏情绪平复下来,见谷庭仪病了,莫氏不敢放纵自己的情绪,咬牙挺着跟寻香和沛林守着老头。
到第四天早上,谷庭仪终于清醒过来,张开眼流着泪,说了句,“海涛回来没有?”
“你竟然知道海涛出去了?”莫氏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我知道,就是心识一时转不过来。”
沛林跪在榻前,激动地握着谷庭仪的手,“祖父,你可清醒过来了。海涛叔今该会回来了。”
谷庭仪坐起身,寻香端来一锅水参子粥放在外间桌子上,见祖父清醒了,想着人的身体要多活动才好,便在道?“祖父,祖母出来吃点粥。”
这两天小两口都在怡和居陪着莫氏吃早餐。
月鹃和莲儿搀着祖父出来坐下,感叹道,“这回咱们又算是死过一回了。”
谷庭仪抖着一只手,悲愤地道,“我要不把文氏到断头台上,我死不瞑目。坏人不死,我谷庭仪焉有先去的道理?”
这话听着悲凉,仇恨虽是支持祖父活下去的力量,寻香心里因此放心下来。
桌上粥一摆好,莫氏就把莲儿和月鹃她们叫了出去。
谷庭仪自己拿起勺大口大口地吃,“我要吃粥。我要好好活着,给我华儿和林儿报仇!”
“祖父,你慢慢吃粥。”寻香真怕他这么急会咽着。
“香儿,你坐下来吃。我慢慢吃就是。”谷庭仪想这几天他不好,一定把这两个孩子累坏了。
莫氏看着老头好了,她精神也跟着又好了许多。
早餐吃得还算轻松顺畅。
吃罢早餐谷庭仪便叫着要去看工地。西面的小院子已经立起来了,屋里正在做家俱,外面在恢复西头的院墙。
看罢工地,他们又回到怡和居,谷庭仪又说到家里的事,“老三那天问我地契,这里面有问题。”他心里其实极明白的。
寻香连忙道。“祖父,我们等海涛叔回来再说吧。”
“我们去大门口等!”谷庭仪干头十足,让人搬了椅子,亲自守在竹林里。
寻香心中格登了下,如是这样。她如何与海涛先通消息?
中午了,海涛还没回来,寻香借口进城查看生意,和莲儿、寻飞去了河边等海涛,可是等到傍晚了,没等到人,怕老人在家里着急,只得回去。
不只白天,天黑了后。谷庭仪又在门上等了两个时辰,估计海涛今天是不会回来了,才跟莫氏进屋睡觉。
海涛发现文氏和威远侯府要害少爷的事后,次日一早就往巡城赶了,可是想着此行事情重大,经过沉塘沟时。他下了船,去了趟葫芦山,文氏他们要把十七年的事扯出来,他不得不作防备,所以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到寻园,回来时带着两个兄弟。
谷庭仪怀疑寻香昨下午去河边等海涛了,今晨她说要去铺子,他不许,“你给我在家里一起等着。别想拿好话来哄着我这个老头,我给你们说,我现在没事,坏人不上刑台,我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