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其实已经接受了皇上。只是你害怕宫廷生活,舍不下我,所以才不肯进宫。”莲儿这情态,让人想到铃儿,她们其实都喜欢皇上,更何况莲儿现在已经是皇上的人。女子从一而终。莲儿成了皇上的人,注定不会再接受别的男人。对此,寻香不知是喜还是忧。
莲儿想了想,摇头道,“不只这些。我觉得我没有进宫的正确理由。”
或许她是怕进了宫,会被皇上冷落,所以宁愿在寻家一直当丫环?还有就是前晚的事太突然,莲儿忙着救彩凤她们,还没好好静下来想自己的事。女人天生的敏感捕捉到莲儿的心思。
“那就等你有理由了再进宫吧。”寻香安慰她道。
莲儿抿一下嘴,果断地摆手。“宫里的女人不幸福。这事我们以后别再提了。如果我对皇上有动过一点心,从这时起,我要让它消失掉。以后我不想再谈这事了。”
寻香拉起她。心疼道:“别逼自己。这种事还需顺其自然。我们去看看祖母,现在内院的几座屋子空了,应该让祖父他们搬上来了。”
西居的书房里,明强认真地读书写字,宝笙上午读女儿荆下午由郭妈妈和青儿带着学女红。明强年纪大些,经历了丧母之变后,知道自己还能安然活在,全赖曾祖父和寻家,因此懂事许多,变得勤奋努力。
宝笙毕竟只有七岁。上午读书,下午还要捉着针学刺绣,时间一久。便眼花心烦地坐不住。
这下午,宝笙终于忍耐不住,在屋里发脾气,把竹匝扔到地上,又哭又闹想出去采野花扑蝴蝶。
青儿吓得拦着她。捂着她的嘴,“你找死?”
宝笙用力拔开她的手。狠狠地瞪着她,气恼地骂道:“如今我祖母和娘不在了,你便跟着曾祖母一头,天天折磨我,你们是要折磨死我,好让我早点下地府去见我娘吗?”小小的心里憋了太多委曲,时间一久,心理就有些失常,脱口而出的话怨气十足。
郭妈妈原来在谷家是北院的人,跟文氏和汪氏关系不够亲近,为人还算正派。跟着谷庭仪夫妇来到巡城,专管两个孩子,得过老主人的交待,对管教之事绝不手软,听得此话,一耳光打在宝笙脸上,责备道:“宝笙姑娘,你七岁了,再过八年便可以出阁了。你的祖母和母亲犯下错事,差点连累得谷家满门抄斩,如今不是莫老夫人和谷大人护着大家,别说你兄妹,就是我们的尸首在哪都不知道!你还不识好歹?能跟在曾祖母身边,是你兄妹俩的福气。哪个姑娘不是从小就读女学,工女红?难道你想将来象你娘一样,做个无德的妇人,祸害大家?”
宝笙挨了耳光,还挨了一通骂,哪里受得了别人骂她的母亲是祸害?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既是这样,我这就去找我娘!”象一头疯牛一样冲出屋里,青儿流着泪追出去,宝笙此时失常冲得飞快,几步跃下台阶,穿过后庭,象只箭一样从后厅射出前厅。
“宝笙姑娘。”郭妈妈气急败坏地大叫。
“吵什么?”
莫氏在屋里午休,从正房里出来,见郭妈妈在走廊上脸色发白,看看书房,里面的读书声停止,明强沉静地从里出来看着莫氏,一双大眼睛眨几下,不出声。
“老太太。笙儿想贪玩,我责备了几句,她便往前面跑了。”郭妈妈瑟瑟地解释。
莫氏皱皱眉,“她跑不远的。我早给门前的下人打过招呼,要牢牢看管着两个孩子。孩子小,不懂事,该骂就骂,必要时可以用家罚。”说着瞟一眼明强。
明强勾着头回了书房,提起笔装模作样地写字,耳朵却听着外边的事。
不一会,白勇拎着宝笙从后厅的台阶下来,走到后庭中央,放下她,向莫氏禀报道:“老太太。我把宝笙姑娘捉住了。”
莫氏点点头,白勇退下。
青儿追回来,拉着她跪下,低声喝斥:“还不快跪下认错?”
宝笙此时牛筋犯了,哪肯认错,她不过是个天真的小孩,再受不了坐牢一般的生活和苛严的管教,哭着一头向花园的石台扑去,“我不活了!”
青儿死死抱着她,哭起来,“小主子,你这是为什么?我整日煎熬为什么?老太太可是发过话,若是我愿意可以离开谷家嫁人,我留下来守着你兄妹俩为什么?你竟这么不争气?既是要死,就一起死吧!”
月鹃跑下去,赏青儿一记耳光,骂道:“糊涂。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为谷家做的,老太太哪一样没看在眼里,没记在心上?你若是后悔了,现在要离开谷家嫁人,老太太还是会给你添封厚的嫁妆!”
寻飞从外面进来,“老王大夫回来了,在前堂的呢。”
“少奶奶来了。”这时秋菊从后门跑进来禀报。跟着寻香领着莲儿和秋惠走了进来,见到青儿抱着笙儿在地上哭得个泪人似的,笙儿满脸委曲和不满,看一眼书房那边,屋里没有读书声,猜到几分事由,连忙道:“飞叔你先带老王去寻园的前堂。我和老太太随后就到。”
寻飞看一眼青儿,青儿斜他一眼,抹抹泪收了哭势,只是紧紧抱着宝笙。
“郭妈妈。宝笙不听话,该怎么罚就怎么罚,象今天这种情况绝不能再犯,若不重罚她便长不了记心,给我重杖十下。”
宝笙如此任性,莫氏有心要降服她,铁青着脸给郭妈妈派话。
郭妈妈却是怔了怔,“孩子该罚。可是宝笙姑娘自丧母以来,常常夜梦不安,她的体质其实并不太好,十下恐怕受不住。”
“当初家里出了那么两个逆妇,乃我对大家管得不严所至。我发过誓,绝不再让谷家出一个逆子逆女。”莫氏坚信黄金棍下出好人。
宝笙一听要杖十下,曾祖父为了严格管教他们,在正房头上的一间屋里设了罚堂,里面搁着劲韧的藤条,和比拳头还粗的木棒,她自小娇生惯养,母亲和祖母在世时,一句重话都没受过,哪里吃得住这样的惩罚?气急之下,一口鲜血喷出,晕倒在青儿怀里。
青儿吓得又哭起来,“笙儿,你要是不喜欢,我带你离开,我们出去讨饭就是。”
明强含泪从屋里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在莫氏面前,磕了三下头。
莫氏一惊,这小子干什么?以为他听了青儿的话,真想出去讨饭,脸色一沉,心里不住地淌血,这两个孩子跟在身边有几个月了,难道他们一点都没学到他们曾祖父的品性?
“曾祖母。妹妹的身体的确不太好。以前被养得娇气,年纪又小,她还不懂事,不明白曾祖父和曾祖母的良苦用心。强儿愿替妹妹受罚。只是强儿想以后每天能有一个时辰陪着妹妹,一是教她做人,二来教她学着懂事。”
明强的话令在场的人无不眼湿。
郭妈妈眼里掠过惊喜,老太太的心思总算没有白费,明强聪明过人,识时务,却不忘爱护妹妹。
莫氏心中一热,可是教育小孩哪能心软?更不能在小孩心里留下阴影,便道:“强儿说得有理。往后准你和妹妹玩一个时辰,不过笙儿今天实在不该犯规。你代她受罚可以,可是以后你怎么和她解释?是让她更恨大家,还是让她想不明白,为何我会惩罚你?”
明强答道:“我会以此教育妹妹,会告诉她,人活在世上,不能处处只为自己着想,她若不乖,会连累身边许多人。”
135 不怨
莫氏点点头,“好吧。看在你懂事明理的份上,把杖罚减为五记。郭妈妈,这里教给你。我和少奶奶去寻园了。”
寻香从怀里拿起一片水参子,交给莲儿,然后搀扶起莫氏向后门走,“祖母。老王大夫回来了,真不知他这一段时间是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这段时间我过得可快活了。”老王由后厅下来,精神朗朗地,拍拍一身蓝色的锦衣,“薜吉利那乌龟对我不薄,给我好吃好穿好住,还给我美女,只是老夫一向洁身自爱,没有要那些色物。”
“老王。”莫氏和寻香激动地移步下了走廊。
老王上前蹲在青儿身边,摸摸笙儿的脉,掏出两根银针在她手上和人中上扎了扎,笙儿慢慢醒来,眼角噙泪,小嘴抿得紧紧的,看着莫氏不停地发抖。
“我来带妹妹回屋吧。”明强上前拉着笙儿的手,柔声道,“哥哥背你回屋休息。曾祖母说了,只要你改正错误,就不再罚你。”
“哥哥。”笙儿扑进明强怀里,嚎嚎大哭。
“小小年纪哪里经得起这样大喜大悲的折磨?”
老王一针扎在笙儿头,哭声嘎然而止,宝笙闭着眼睛安静下来,老王收起针,对明强道,“还不快带她进屋歇着?”
“谢谢老王大夫。”明强恭敬地向他作个揖,方背起妹妹往旁边的厢房走去,青儿和魏妈妈连忙跟上。
“有一阵不见,竟有这么多变化。明强这小子的眼神比以前老实了许多。”老王感慨地道。
莫氏却轻摇一下头,只怕他会本性难移,她最担心的就是明强,太过精明懂事,小小年纪太识时务。
“我们还是去寻园叙话吧。”莫氏道。
众人一起从后门去了寻园。
寻香让莲儿泡了早春白梦上来。
老王品着早春白梦。喜悦地道:“寻家这片地还真是宝地,想不到那黑茶树竟然能结霜成冰,变出这样的茶来。”
莫氏笑道,“总共才制得一斤,太皇太后走带了半斤走。”
“珍贵!”老王极宝贝地啜饮几口,才放下茶杯,环视一下大家,“皇上他们走了?大家都自由了?”
莫氏点点头,“薜洪志现在哪里?”
“在信州有薜洪志作保障,我过得极好。沛林当初借兵也很顺利。寻飞来接我时,薜洪志的伤已经好了不少,说来全仗寻香给的水参子。他才好得这么快。薜洪志在巡城码头听说皇上回宫了,已经跟几个禁卫军进皇城听封去了。我随寻飞寻迁自然先来巡城给谷老太爷请安。”老王看着寻香的脸色,“你身体不对。我给你号号脉。”
寻香脸一红,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