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显然命没好到那种地步,眼见死皮赖脸加威胁不成,竟有些把自己推入两难的地步来,董鄂乌兰倒没对自己今天的作死秀生出悔意,从接纳这具身子以来她就很彷徨,根本摸不准方向,或许只能选择走一步算一步。
脸皮忒厚的将簪子直接再度插上发髻,董鄂乌兰再想,就算今日扫兴而归,可她与顺治的绯闻总归会更上一层楼,倒也不是一无所获,她轻瞥了眼顺治,抬脚往前迈了小步,不料突然心口一绞,一股灼烈的痛楚顷刻在胸腔扩散开来,汗水湿了额头,董鄂乌兰窒息到无力张嘴喊疼,喉咙腥甜味儿直冲而上,她猛地大吐一口鲜血,晕厥在地。
这一幕来得完全不合逻辑,来顺儿完全傻了,半晌才抬头看着同样一副跟不上节奏的顺治,道,“万岁爷,这……”
顺治眼界开,不至于被眼前这小打小闹吓慌了神,他负手走到躺在地上的女人,抬脚踢了三踢,“死了?”
事实上自杀都没能死,命硬到这种地步,也不至于吐两口血就失了性命。
可是……
顺治很有些不好,他深呼吸再深呼吸,太阳穴青筋隐隐突起,最后竭尽理智才忍住掐死榻上那疯女人脖的冲动子,边儿上资深大胡子单御医躬着腰,一脸战战兢兢,时不时抬袖抹掉额间冷汗。
“大叔,这药好苦,不喝。”
顺治看着那女人拧着脸苦哈哈的瞅着他,又赌气似的把头扭过另一边儿去,嘿,撒娇是吧?他阴测测的转头盯着大胡子御医,森冷道,“失忆了?”
单御医面有难色,“回万岁爷,大概约莫是吧?”
倏地起身,顺治沉着脸一甩袖子就走,不料袍角竟被拉扯住,他拽了一下,没脱离,只听得身后幽幽飘来一道绵羊音,“嗷嗷大叔,你上哪儿去呀?陪我睡嘛!”
单御医瞟了眼万岁爷的脸色,默默垂头,再垂头。
强自镇定的唤了来顺,顺治单手扶额,终于出了声儿,声音隐似霜打的黄瓜,“十万火急召襄亲王进宫。”
来顺并不大了解究竟发生了何事,但隐约也听出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匪夷所思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单御医慌慌忙忙被撵回去查医术了,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被关在暖阁外,顺治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心里燥得慌,时不时撞上那女人再唤几声“大叔”,这种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述,半晌后福临又使人把路走到一半的单御医给请了回来。
这单御医是个颇得名望的,宫内医术于他之上者几乎没有,勉强有两个称得上与他旗鼓相当,说来他也倒霉,另两个一个在给太后针灸,另个昨儿个才告假,偏生他是个得了闲的,便撞上了这茬儿,他心里苦啊……
顺治考量些许,一瞅床榻上的董鄂乌兰完全没了此前的彪悍样儿,眸子湿漉漉的,就像一只无害的粉兔子,她还偏偏忒纯真的注视着你。
福临只要视线瞧过去,她就乖乖的笑得腼腆,再娇娇唤,“大叔。”
他整个人都开始抓心挠肺了。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筹谋(四)
顺治重新把那单御医急招回来也不是啥大事儿,只不过襄亲王福晋这一出忒闹腾,总归是皇家的人。往常吧,那些奴才们嘴碎瞎传绯闻,他问心无愧,可如今董鄂乌兰在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事儿,消息一走漏出去,还不知怎的添油加醋一番。
单御医垂着腰听了半遭,也逐渐悟了,万岁爷虽说的婉转,可终归他还是听了个明白,也就是个封口噤声的意思。
一想着太医院众人中只有他晓得这秘密,单御医陡然觉得胸腔燃起一股激动之情,连连肃然向顺治表忠,“回皇上,哪怕刀架在脖子上,臣也不会吐露一个个字儿。”
顺治点了下头,觉着封锁这事儿虽不至于那般严重,但单御医胜在一片丹心,倒也值得嘉许,便随意夸了两句,直夸得单御医眼泪汪汪恨不得剖心以明志。
看着单御医无比激动的离去,顺治倒有些莫名其妙,一回头,瞅见董鄂乌兰顾自绕着被角玩儿,顿时十分头疼。
失忆?
呵,还真是什么玩意儿都整得出来。
大爷儿似的负手走至榻前,顺治眼角微提,轻咳一声,“知道为什么你会吐血么?”
董鄂乌兰睁着大眼睛看他,“我才没有吐血。”
顺治无语,白眼哼了一声,俯身将头凑近懵懂的董鄂乌兰耳畔,阴森森道,“因为你中了毒,快死了。”
他特地压低了声调,语气深沉,董鄂乌兰一听,顿时嘴一憋,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
她哭不是压着嗓儿哭的那种,而是头一昂,放声豪迈的边喊边洒金豆子。
顺治霎时被这充沛的音量给整晕了,脑门嗡嗡的。他原先是觉得失忆这事儿太玄,董鄂乌兰这女人也不靠谱,所以就顺着事端儿吓她一吓,指不定就抓到什么猫腻不是?哪知猫腻没抓到,他却要被这哭声给放倒了……
她还在哭,边抹眼泪边瞪他一眼,就像示威似的,又像认准他会放下身段儿凑上去哄她一番。顺治被折磨的一个头两个头大,他活了一二十年,哄自己媳妇儿便罢了。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顺治受不住的朝她横眼一扫,吼道,“哭什么哭,闭嘴,再哭拖出去斩了。”
这么一凶,哭声顿时止了,屋内沉水香浅浅萦绕着,顺治松了口气,顿时有些得意,果真得采取点措施才对。
怎料下一刻,嘤嘤抽泣声再度响起,音调比先前还拔高了几个阶,她哭的一抽一抽,委屈死了,抱着棉被缩到床榻角落里去,拿湿漉漉的眸子盯着他,仿似无声的谴责。
顺治真没辙,他嘱托来顺亲自去接襄亲王,跟前的奴才们他又往外赶了一圈儿,免得听见屋子里的声响乱嚼舌头。所以眼下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他心底燥得厉害,欲推门躲避,可手才触到门边儿,后头那哭声简直飙到最高点,整间屋子都疑似颤抖起来。
扶额退回到床榻边,他撩袍坐下,硬扯了个牵强的笑容出来,“朕……朕刚才不是说笑来着,呵呵呵,当不得真不是?”
哭声降了一拨儿声调,证明这种宽慰之言还是有效,顺治只得撑着头皮继续哄,“哭着多累不是?喝口水歇歇皆大欢喜不是?”
董鄂乌兰哭音渐息,怀疑的瞅了他一眼,瞧他目光真诚,笑容尚算灿烂,揪着眉似乎在思考,最后探出头勉强道,“那我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歇歇再接着哭好了。”
顺治绝倒,一时竟不知道是给她喂口水好,还是让她哭哑了事。
终究两人还是处了下来,顺治也摸找了道儿,对付现在的董鄂乌兰不能耍狠,得像猫儿狗儿似的给她顺毛,逆着来只会惹得她一阵乱哭叫。
他一边儿哄着她一边儿试探,问题漫无边际的乱来,她倒也不是失忆成了傻子,就是逻辑十分离谱,顺治问着问着火气就上来了,他本来问她还记不记得襄亲王,可她疯疯癫癫的回只认得美猴王,再问知道自己名字是董鄂乌兰么?她竟胆大包天一副看傻子似的瞪他,利落回,嘿那不是顺治的短命妃子么?历史上老有名了……
顺治脸黑的不能再黑了,污蔑他且不提,竟还连带着诅咒自己的,短命?那倒是现在就去死啊……
这月的十五恰逢休沐,天微亮时,博果尔就醒了,他昨儿晚上睡得很不踏实,便起身披了件披风站在院子里,看着一身荣华的董鄂乌兰领着水琤慢慢行出王府。
晨雾白茫茫一片,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就像他无数个噩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博果尔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止她进宫,本来他也无法阻止不是么?他见不得她那般幽怨的眼神……
心烦意乱的从雕花的木质书柜格子里抽出一本书册,他心神不宁的翻阅着,才堪堪翻了几页,就听前厅有人通传,道是宫里头的来顺奉皇命亲自来府上了。
他吃愣的书从膝盖处滑落下去都不知,还是陈管家又高声唤了几句“王爷”,他才猛地惊醒,直直沉默半晌,这才神思复杂的朝前厅行去。
如今万岁爷是他兄长,早早登基,肩上所负极重,心思自然熟得早。博果尔打小是极其佩服他的,加之二人年岁相近,之间也存着几分亲情。以往他每月都会单独进宫数次,偶尔会被万岁爷扯着博弈两局。
可这两年来,还未传出董鄂乌兰那事儿之前,两人感情就非常生分了,早先万岁爷对他避而不见时,他一直以为是先皇后人刚走心情不好所致。但往后时日一长,他每次入了宫,来顺儿便各种变着花样儿对他托词避见,他隐隐就觉得哪里不对头,可左思右想却不得其解。
再往后边儿,宫里头慢慢传出几分那些个苗头,他开始着实是不当一回事儿,就算朝中同僚看他的眼神不大对味儿,他也是万分相信自己的兄长和妻子的。直到有一天,那些难听的闲言碎语越发难听,他与董鄂乌兰道,告两月假吧,咱们避避嫌,咱惹不起总躲得起吧,可他万万没料到,那天正是捅破一切真相的开始。
一向温婉的董鄂乌兰没有应允他的要求,两人争执起来,声势渐大,最终她才厉声哭吼着道,“我从一开始选秀就是奔着万岁爷去的,如今我已经嫁给你了,可你现在要连每月可以侥幸看他两眼的机会都要剥夺么?”
他看着泪流满面声嘶力竭的她,瞬间懵了。
可,他是真的不知道。
哪怕已然清楚明白,还是无法恨她冷落她!
博果尔匆匆跟着来顺儿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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