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乖巧的孩子,可是瞧着身子好像不太利索呢,妈妈可有给他瞧过大夫?”婉清随意地问道。
“奴婢正要谢过奶奶,前次奶奶使了大夫来,给小儿看过后,吃了些药,他的病倒是轻省了些呢。”柳婆子的目光终于不再平淡,含了丝淡淡的感激。
“既是有用,那就让大夫继续瞧瞧吧,才十二岁的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别让病给耽误了。”婉清淡淡的说道。
方妈妈很见机的拿了十两银子出来往柳家的怀里塞。
柳家的眼里就蒙了层水雾,却是坚辞着,“紫绢常回来跟奴婢念叨,说少奶奶是好人,少奶奶对奴婢一家已经很照顾了,奴婢可不能再拿少奶奶的钱。”
倒是个有分寸,不贪心的。
“你只管收下,奶奶也是瞧着紫绢那丫头对眼,做事贴心合意,你以后只劝着让紫绢做事更用心些,也就是报答奶奶的这份心了。”方妈妈将银子往桌上一放道。
那柳家的听了果然就不再推辞了,目光却是微闪,神情也带了一丝慌张来:“不知紫绢可是有地方做得不好,没给少奶奶添麻烦吧。”
人说听话听音,这柳家的果然是个心思机敏之人,婉清听了便不再绕圈,“你放心,紫绢并没有出错,她如今是我跟前得力的,就算有点子错处,也有我呢。只是我才进府没多少日子,很多事情都是一抹黑,侯府里头规矩又大,就总怕自己做错了事,坏了侯府的规矩。”说到此处,婉清顿了顿,看柳家的一副垂头聆听的样子,又道:
“说起来,你应该也知道,世子爷的身子是那个样子,我虽顶着个世子夫人的名头,却也是……,只盼着世子爷很长命百岁才好。”声音哽了哽:“妈妈可是府里的老人了,今儿来,就是想向妈妈请教一些事情,还请妈妈能不吝赐教。”
婉清的话绵里藏针,说是软硬兼拖,故意把紫绢说成她身边最得力的,也就是告诉柳家的,紫绢是捏在她手里的,做得好,自然是赏,要做得不好呢?
柳家的是个明白人,一下子就听出了婉清的意思,她眉头稍皱了皱,眼底滑过一丝苦涩来,一时,石头从灶上喝完粥回来,小脸上还沾了些粥汁,柳家的慈爱地拿了块粗布帕子帮他拭了,哄他进屋里歇息。
婉清便道:“小石头若是身子好些,这个年纪倒是可以到门房当差的。”
柳家的眼光一亮,似是下了决心道:“谢过少奶奶,赐教不敢当,奴婢先头也在老太君屋里当过差,有段日子,后来,欧阳夫人怀了身子后,老太君又调了奴婢去她跟前服侍了一些时日,要说起来,欧阳夫人还真是个温柔又贤淑的好人,奴婢那时候还没了配人,就在她身边呆着,侯府对她也是好得不得了,与夫人琴瑟和鸣,感情甚笃,夫人进府后,侯爷亲自把几个通房都给打发了,只是后来……”
说到此处,柳家的眼里露出一丝悲凉来,看了一眼自家的房门,走过去将门关了,才又道:“后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有一天,侯爷一回来就大发脾气,还打了夫人一巴掌,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后,侯爷就对夫人很冷淡了,直到夫人发作了,要生世子爷时,侯府也不肯踏进夫人的房门……夫人……真的很可怜,要生的那天,连产婆都没有,奴婢去求老太君时,子衿院突然起了大火……奴婢再回到屋里时,夫人已经去了,王嬷嬷抱着才出生的世子爷冲到老太君屋里,把世子爷屁股上的一块胭脂痣亮给老太君看,老太君才变了脸,而侯爷回来后,更是差一点疯了……”
上官夜离的屁股上有一块胭脂痣吗?婉清想想就好笑,两个虽然早就同了房,可是每一次婉清都被那厮折腾的死去活来,哪有力气去查看他的屁股,而且,那厮害羞得很,从来就不肯点着灯……让她没法欣赏到祼美男……
“少奶奶,奴婢所知道的,也就是这一些,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奴婢还是想劝少奶奶一句,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柳家的脸色有些凄惶和悲哀地说道。
婉清听得愕然,眼睛锁住柳家的脸,看了她半晌,柳家的脸色先还是很平静,到了后来,还是有点受不住地垂了头。
她一定还有很重要的东西没有说出来,她说的这一些,虽然婉清平日并没有打听得到,可但凡是府里的老一辈下人应该都知道,并不算是什么秘闻,虽说府里对有关欧阳夫人的一切几乎都下了禁令,不许谈及,柳家的说了这些,也算是犯规矩了,但罪名并不大,至多不过是挨几板子的事……
柳家的当时是贴身服侍欧阳夫人的,她肯定不会只知道这一些众所周知的辛秘。
但今天再逼下去,似乎也问不出个什么结果,婉清便起了身告辞。
一回屋里,紫绢就迎了出来,眼里带着一丝惊惶,婉清并没有跟她说什么,就直接进了屋,紫绢忐忑不安的跟了进来,跪下向婉清行了个大礼:“奴婢谢过少奶奶,多谢少奶奶。”
婉清淡淡地说道:“不用谢,你是打小儿就服侍爷的人,我跟前也没几个贴心得力的,我对你好,也是想你能对我忠心。”
紫绢听了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又给婉清磕了个头道:“奴婢决不会让少奶奶失望的。”
婉清便挥手上她起来,径直和方妈妈向里屋走去,边走边不经意地说道:“我那红木的多宝格子前些日子也不知怎地,竟然生了虫,那可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我还想继续用着呢,就在里面洒了些毒粉,今儿瞧着那虫果然没了。”
方妈妈就道:“毒粉?天,这两天没有动过您的多宝格吧,不然可就……”
“没有吧,我可是叮嘱过碧玉和坠儿的,您平日里又不管我这些个东西,应该没人中毒吧……”
一回头,婉清看到紫绢急急地跟了上来:“少奶奶,奴婢听老子娘说过,红木若是长虫,可是放香片驱虫的,放毒粉可太不安全了。”
婉清便笑着点了点头,看来,好像并是紫绢,谢过紫绢后又道:“其实也没什么,那毒也不重,就是沾上了会发痒罢了,紫绢你帮我瞧着点,看谁的手着得出奇,就跟她说,就用艾叶水洗洗就成了。”
紫绢应声下去了,方妈妈便道:“少奶奶,您觉得紫绢还可信不?”
“你让坠儿跟着她,看她现在去做什么?”婉清皱了皱眉道。
方妈妈闻言去了,坠儿就悄悄地跟着紫绢出去了,看到紫绢去了偏屋,在偏屋里门挂着的艾叶梗子上揪了一把叶子来,就去了厨房。
坠儿就回了屋,把这一切都说给了婉清听,婉清听了叹了口气,人的心,海底针,有的人,对她再好,她也是个喂不亲的狼。
只是她很不解,如果紫绢为了钱,为何她家里的境遇没有一点改善呢,她弟弟和老娘连顿饱饭都难维持。
没多久,从后厨房里就传来了声尖叫来,婉清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等紫绢自投罗网。
但紫绢还没进来,韩嬷嬷就来了,婉清看见她两手稍垂,长长的袖子盖住了双手。
“奶奶,紫绫昨儿吃过药后,说是好些了,奴婢就去帐上支了十两银子付了帐,奶奶跟前的碧草病了,奴婢就让她提前回来服侍奶奶。”韩嬷嬷一派恭谨回着事。
婉清听了便夸道:“嬷嬷办事果然周全,有你在院里管着,我也放心得很。”说着,就让方嬷嬷拿了个荷包出来,赏给韩嬷嬷,韩嬷嬷伸了左手来接。
一般主子赏的东西,应该是双手呈上接住的……
婉清面无表情地看着韩嬷嬷把荷包接过去,很随意地放进袖袋里。
这时,厨房里的管事婆子来报:“少奶奶,不好了,紫绢姑娘的手烫着了。”
韩嬷嬷面色一变,轻嗔道:“好好儿的,怎么又会烫着,奶奶跟前正缺人手呢。”说着便要去厨房,婉清便道:“是啊,怎么烫着了,坠儿,你快去扶了紫绢出来,我这里还有些治烫伤的药膏子,快拿了给她涂上。”
紫绢脸色惨白地从厨房里出来,整个右手的手掌伸成了一个大包子,眼神闪烁着不敢看婉清。
韩嬷嬷紧盯着紫绢的那只手,脸色也是变了好几变,婉清又朝她笼在袖里的手多看了两眼。
紫绢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婉清身边道:“少奶奶,少奶奶,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乱动您的东西了。”
婉清装作不知:“紫绢你这是怎么了?说什么胡话呢,我又没丢什么东西,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奶奶,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见财起意,偷了您多宝格子里的东西。”紫绢痛苦地握着自己的右手,哀哀地求着。
“哦,您拿了我的玉?那玉呢?还回来,我瞧着你是爷跟前的老人,且从轻发落了你。”
“那玉……那玉被奴婢卖了,奴婢的娘病重,弟弟又身子不好,奴婢缺钱才……”紫绢一听婉清要演玉,脸色就更白了一分,睃了一旁的韩嬷嬷一眼才道。
婉清正要说什么,韩嬷嬷上前就是一巴掌甩在紫绢的脸色,婉清清清楚楚地看到,她扬起的是右手。
“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偷少奶奶的东西?死蹄子,老太君那么些年白教了你了,做下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怎么还能饶了你?”
紫绢一听她说出老太君来,脸色更是一慌,伏地哭求起来,婉清就斜了眼看韩嬷嬷,自己这个主母还没开口说如何处置紫绢呢,她倒迫不及待了。
韩嬷嬷似乎也感觉自己僭越了,忙垂了头道:“请少奶奶责罚,紫绢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奴婢实在是太痛心了才……”
这话也还说得过去,婉清干脆顺着她的话道:“也是,嬷嬷原就是院里的主管,您说说,遇到这种事情,该如何处置了她。”
韩嬷嬷听得眼睛一亮道:“自然是打一顿板子再辇出去。”
紫绢听得身子一颤,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韩嬷嬷,韩嬷嬷瞪她一眼道:“你也莫怪我心狠,是你自个不该坏了府里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