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死。靖宁侯拼却内伤将上官夜离震开,本就逆气血而行伤了内腑,如今再当胸一刀下去,更是生机脆弱。
上官夜离膛目欲裂,顾不得惩罚宁华,手指疾点,帮侯爷止血,侯爷唇角已有鲜血溢出,胸口虽然止血,却面如金纸,婉清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早就失子冷静和分寸,大喊着要人去请御医,上官夜离不敢随意搬动侯爷,内府重伤,再搬动,怕引得血更多,但看着侯爷脆弱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更是心痛如绞,抱着侯爷不知所措。
侯爷浓眉紧皱,神情痛苦,眼睛却死死地看着上官夜离,呼吸急喘,却仍然努力张口:“离儿……他……他毕竟是爹爹的儿子,你的弟弟,爹爹无能,没能……没能教好他,他变得如今这个样子,是爹的错,你……你……留他一命吧。”
便是到了此时,靖宁侯还在为上官子墨求情,两个儿子,手掌手背都是肉,不能说侯爷偏心,对于上官夜离,侯爷给也他能给的一切,对于上官子墨,侯爷除子心痛,其实更多的是心愧,同样是嫡子,侯爷对上官夜离一直宽和仁爱有加,对上官子墨则严厉苛刻,此事从上一回子官子墨与婢女调笑一事挨打已经说明。
上官夜离是嫡长子,又加之侯爷对欧阳夫人的情意,便是在上官夜离病弱将死之时,他也没打算将世子之位改传上官子墨,只一味地严求他上进,或考科举,或进行伍,总之祖荫与上官子墨无关,如此才使得上官子墨心存不甘和不满,再加之宁华那偏激而又自私的教育,更使得他心存子妄想,后面的路便越走越偏激,越走越阴毒。
最后弄得兄弟睨墙,世子夫妻差一点被他害死不说,整个上官家也陷入了困境。
废掉上官子墨武功的那场戏演得并不如何精彩,反而透着粗劣和卑鄙,那是侯爷最后的一点痴情和幻想,希望上官夜离夫妻能够大度放上官子墨一把,希望这两个儿子能放弃以前的芥蒂,和睦共处,这可能是所以为人父母者的一点痴心吧,但是,已成生死仇敌,势同水火的两兄弟,就算上官夜离肯放过上官子墨,谁又能保证心思阴毒的上官子墨真能痛改前非呢?
上官夜离又如何会再相信上官子墨?便是上官子墨自己也不会相信大哥会冰释前嫌,不再计较他。
还是侯爷想得太过美好了,上官夜离看穿了侯爷的把戏之后,自然是不肯顺着侯爷的心意来的,而且心中对侯爷还生出子怨怼。
但如今,如今是侯爷拿命来护着自己,拿命来求他放过上官子墨,他还要如何?眼看着侯爷奄奄一息,命在旦息,若今天过不得这一关,这个愿望便可能成为侯爷最后的遗愿,而生为父亲的侯爷,想两个儿子互敬互爱,不要互相残杀,又有什么错?
不管前因种种,侯爷的最后这个愿望是不过分的,看着侯爷殷殷的,痛苦的,期盼的眼神,上官夜离心绪翻江倒海涌来,痛,酸,涩,更多的是悔,子欲养而亲不在,尽管,他一直对侯爷心悔不满,为了欧阳夫人的事,他从来就没有原谅过侯爷,可是,母亲早就不在,他便是再做一千件事情,一万件事情去孝敬母亲,母亲又如何能感知得到半分半毫?
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这些年,上官夜离在侯爷面前并不如何孝顺,也是玩心机,耍手段,对侯爷又何曾坦诚以待过,父亲拿命来救护自己,他又凭什么不在父亲的最后时刻尊顺父亲?除非他心如钢铁,除非他良心尽泯,上官夜离是绝对不能拒绝侯爷最后这个要求的。
“好,爹,我放过他,只要他今生不再犯我,儿子保证再不追究。”上官夜离艰难地说道。
侯爷似乎松了一口气,倒底受伤太重,缓缓闭上眼睛休息。
宁华已经呆掉了,她的手还保持着刺侯父时的那个动作,僵木地看着侯爷,侯爷自始至终只与上官夜离说了那一番话,连看也示看她一眼,更没有责备她,宁华的心却如掉进了冰窟一般,少女时,一缕芳心系于当时还风华正茂,儒雅风流的少年侯爷,使尽手婉,想尽千方,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多少条人命,才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他。
温柔也好,端庄也罢,那怕飞扬跋扈也只是为了心爱的郎君能多看,多爱自己一点,可惜,郎心似铁,他的心里永远住不进自己,他看自己的眼神只有不屑和鄙夷,无论她做了多少,付出几多,他心里的那一个人,地位始终没有变过,便是得尽荣华,占住侯夫人的地位,那又如何?那个死了几十年的女人,一直稳稳地占据着他的心,哪怕他儿子为他找了一个相貌酷似的女人来,仍然无法改变他的心意,他或许风流,或许玩世不恭,但那份情,他从来没有变过,不知道的,以为他花心滥情,其实宁华最清楚,他从来,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一直爱的,只是那个女人。
所以,他的地位,他的尊荣,他只留给那个女人的儿子,哪怕这个儿子病入子膏肓……哪怕自己的儿子乖顺又聪明,他最好的东西,仍然只肯给她的儿子……
看着自己爱了一辈子,在乎了一辈子,却最终被自己伤得快要死了的男人,宁华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温柔而满足的笑意,他不是只喜欢那个女人么?他活着,也只是为了护着那个女人的儿子么?
那他死在自己手里,也好,也好,自己要不了他的一生,便结束他的一生也好,宁华慢慢的,抚了下自己的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下自己的容妆,再一次爬向靖宁侯,似着伸出手去,想抚一抚他略显苍老的脸部棱角,便是到了四十几岁,他的风姿仍未减,去掉了少年的洒脱和飞扬,他变得沉稳而极富成熟魅力,心还是会为他激动,为他欢跳啊,原来,便是再怨再恨,爱还是在,还是舍不下,放不掉的,生同床,死同穴,欧阳子衿,无论如何,我,才是他的妻子,你只是一把骨灰,不能让他爱我这辈子,那就纠缠下一辈子吧。
一根细小的,尖锐的钗子,无声无息的没入了宁华的胸膛,她的手缓缓地抚摸着靖宁侯钢毅而英俊的脸,唇角勾起一抹幸福的微笑,眼神无比温柔:“侯爷……我还是舍不得你,怎么办?我不能承受失去你的痛苦,我不能看着你先走,我还是很自私,所以,如果,这一次,你没有死,那你就送我一程吧,也许,在最后的最后,你也会为我流下一滴眼泪,只是,可惜,我恐怕看不到了。”
血,顺着宁华的胸缓缓流下,打湿了她原本就凌乱的衣裳,她的脸上并没有痛苦,只有满足和痴恋。
婉清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对自己动的手,她的手掩在广袖里,一直抚在胸前没有动,直到她的衣服全被鲜血浸透,她才反应过来,她自杀了,宁华果然是个要强的,哪怕是对自己,也是心狠如斯,最后都不肯认错,不肯吃亏。
靖宁侯一直没有睁开眼,婉清甚至以为他已经晕过去了,但是,一行清泪自他略显苍桑的眼角滑落,让婉清明白,这位命运多绛的侯爷其实知道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但他没有再睁开眼来看宁华,哪怕这是最后一眼,他也不想再给她。
宁华却虚弱地抚摸到了那片湿意,唇角的勾容更深了,而且如春花般灿烂起来,憔悴的面容因为这一笑而显得明媚了起来,还带着一丝少女的娇嗔和欣喜,一如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靖宁侯时那样,喜悦而张扬,“你倒底……还是喜欢我……”最后几个字她没有说完,抚着靖宁侯脸的那只手缓缓滑落。
上官子怡是在晚上过府来的,同来的,还有赵昱轩,一年多未见,上官子怡变得丰盈多了,她大着肚子,笨重的走近靖宁侯的屋里,看着床上面如金纸的父亲,泪如雨下,婉清看着她的肚子,心中一阵欣蔚,倒底她还是赢得了越昱轩的心,虽然,她穿得比以往要朴素了很多,头上的首饰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但她眉宇间的那抹幸福感还是抹不去的,尽管她暂时正为父母悲伤着,难过着,红润的脸,和粗笨的身子都宣示着,她的生活过得很满足。
“见过嫂嫂。”赵昱轩对婉清的称呼已经改了,不再称她为三妹妹了,这个干净而温柔的男子,如今再面对婉清时,眼神仍然温和关切,只是以往深潜于眼底的柔情已经淡去,他关注的,如今只是他的妻儿,婉清看到他很高兴,与他倾诉着这一年来,在北疆,在北戎的经历,也讲到了赵大人。
赵昱轩也很坦诚地跟婉清淡起这一年多来,自家的生活,赵大人被罢职免官,他则在去年下场考试时,夺得前三甲,成为大周去年的探花郎,皇上并没有夺去他的功名,尤其是太子,对他还是比较看重的,如今他已经了翰林院,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编修,但前途无量。
妹妹赵淑芝嫁给了同期的一个举子,进士落榜后,正在苦读,生活还还殷实甜美,只是赵淑媛是赵家的心结,慕容凌云的突然叛逃让赵家措手不及,再加之赵大人的罢官,赵家的富贵几乎一下子从云端上跌落下来,为了赵淑媛赵家没少打点,如今万贯家私早就不面,一家子租住在京城的一个三进的院落里,好在上官子怡的嫁妆丰厚,生活还算过得去。只是没有了以往的奢华。
而这最困难的时候,上官子怡坚定而毫无怨言地站在他身后,默默地支持着,支撑着这个家,让他在精神上和物质上,都渡过了队生最苦的那一段时光,女孩的痴情的温厚最终打动了他的心,如今,上官子怡和赵昱轩二人琴瑟和鸣,过得很好。
婉清问起了赵姨妈,赵昱轩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母亲如今神智有些不太清了,大妹若不得解放,母亲就很难释怀,她一直后悔,没有给大妹找一个普通一点的人家,不能由着大妹的性子来……”
赵姨妈比起林氏来更为精明狡诈,当年若不是她的设计,自己与慕容凌云也难以有纠葛,后来又纠葛到了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