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外头人看见,知道的,会说顾家孝礼传家,不知道的,还会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连个庶子女的花用也供应不起,让个正经小姐在庵堂里做苦力呢。”
顾二太太听了果然凝了眼,笑着喝斥她道:“就你贫嘴,娘也是想着,你三姐姐毕竟是大太太送过来尽孝的,娘不好作这个主,不过你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顾家的名声总是最重要的。那清儿就收拾收拾,一会子跟婶娘回府里去好了。”
顾家二老爷官居四品,任户部侍郎,比起大老爷的品级还高,又是身居要职,顾二太太也是出自书香门弟,很有些诗才,顾家宗妇却是顾大太太,顾大太太虽也出身名门旺族,却并没读多少书,顾二太太就难免有些瞧她不起,可在族里说得上话的却是顾大太太……
顾大太太对庶子女向来是佛口蛇心,三丫头来这里分明就是顾大太太折磨庶女的手段,带婉清回去,也让顾家的族人看看这个贤惠明达的顾大太太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儿。
于是顾二太太淡淡地看向智仁。
智仁口喧佛号:“如此……也好,贫尼再去给老太太做一场收功法事,此事就功德圆满了。”
那意思就是还得顾家多捐点香油钱,婉清深恨这个贪财恶毒的老尼,又苦于暂时没本事教训她一顿,只气得直磨后牙槽,眼珠子一转,向顾二太太告罪,说是要去收拾屋子。
婉烟听了哪里肯,忙对顾二太太道:“娘,三妹妹身子不好,让何妈妈带两个人帮三妹妹收拾收拾吧。”
顾二太太点头应允了,碧草眼神疑惑地看着婉清,静文还被关在屋里呢。婉清对她眨眨眼,让她只管带人去就是,碧草忐忑地带着何妈妈和两个丫头跟在碧草的后面去了。
婉清的嘴角就微微翘了起来,何妈妈虽说不是二太太身边最有体面的,但也是得力的,静文应该早就醒了,以她的性子,怎么会老实地被关着……
何妈妈跟着碧草走了好一歇,一双邦了皮子的棉鞋都快浸透底儿了,还没走到地方,心里便有些不豫:“碧草,你家小姐究竟住哪儿呀,怎么还没到,这都快上望奎山了呢。”
“到了,就在前面。”碧草手一指,何妈妈抬眼一看就皱了眉,这也是人住的地方吗?比顾家下人用的茅房还差,低矮破旧土泥砖随便垒的几间土茅屋子,怪不得三小姐瘦成那样了……
远远的,就听见有骂人的声音从土屋子里传来:“顾婉清,你个小骚蹄子,贱货,烂种,真以为你是顾家正经小姐呢,敢暗算本尼,等本尼出来,非撕了你两个小娼妇的嘴不可,本尼明儿就报师傅,把你们关进黑屋子里去饿你个三五天,看你还有胆子跟本尼噘蹄子不,哼,不怕死的小娼妇,气死本尼了……”
何妈妈和跟来的两个丫头听得火冒三丈,三姑娘虽不是她们府里头的,但到底是顾家的正经小姐,被个尼姑这么轻贱漫骂,她们脸上也很无光。
碧草急忙跑到门口去,边开门边道:“静文师傅,你怎么又在我家小姐屋里啊,她的首饰早就被你榨干了,你又来做什么?”
门一开,里面静文上来就扯住了碧草的头发,边打边骂,何妈妈几个气得不行了,不等何妈妈发话,丫环彩莲就冲上去对着静文就是几个大嘴巴子……
☆、第五章
屋里婉清正和婉烟两小姐妹在说话,智仁尼姑正与顾二太太解签,何妈妈进来了,脸色很不好看,躬身对顾二太太道:“太太,这庵里的师傅好大的本事,好好的小姐被她们污辱成什么了,那些个听不得的脏污话,奴婢都不好意思学,怕污了您和二小姐的耳朵。”
顾二太太听得眉头一挑,问她是什么事,何妈妈一副气得说不下去的样子,一旁的彩莲嘴皮子利索,哔里啪啦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少不得又添油加醋一番。外面静文嘴巴里还有些不干不净的骂着,顾二太太听得脸黑如锅底,冷笑着对智仁道:“带我去见智善主持大师,我倒要向她讨教讨教,佛门弟子是如何的慈悲为怀,如何的不乱说妄语的。”
智仁果然白了脸,智善大师德高望重,在后庵里苦修,平日很少过问庵里的庶务,寺里就由着智仁管着,但智仁还有几个师姐师妹,掌管庶务是个肥差,顾二太太这会子若闹到智善那儿去,那她的掌庵之职很可能就会被几个师姐妹抢走。
“二太太,都是贫尼管教不严,纵容弟子欺负了三姑娘,贫尼给三姑娘认错了,求您原谅则个。”又气得着人将静文拖下去重重的打。
顾二太太听了便看向婉清,婉清知道智仁平素捧高踩低擅会哄人,与顾二太太私交还不错,顾二太太不过是为了顾家的面子不得不给智仁一点利害罢了,便呜呜哭道:“谢婶娘为侄女作主,智仁师傅平素掌管着庵里,事务繁忙,怕是不知道静文小师付对侄女儿不好也是有的,侄女……侄女不怪智仁师傅。”
顾二太太脸听了就训斥了智仁几句,智仁又顺势夸了婉清几句,把婉烟又夸了好一歇。
……
婉清和碧草两个坐在一辆小马车里,小马车一路颠簸着,震头骨头都要散架,碧草却是兴奋的得,两眼亮晶晶的:“小姐好聪明,连智仁会说什么都想到了,要不是你事先教奴婢,奴婢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那狡诈的恶尼呢。”
婉清的却看着自己身上的破衣发愁,大太太和二太太之间的那点子芥蒂她是清梦的,二太太同意带自己回去,却不肯给她换上干将体面的衣服,分明就是要在这上头做文章,可是,这势必让她回到府里的日子更难过,林氏岂是那白受气的主?一旦在这件事情上吃了二太太的排头,肯定会拿自己出气,自己现在还没有能力与她对抗啊……
“小姐也不用太愁,以后多跟西府里的人来往着,让大太太有些顾忌也是好的。”碧草看出了她的心思。
那样更会让林氏变本加厉,二太太顾得了一时,顾不了自己一世,林氏总能找到法子治自己的……
到了京城顾家,顾二太太果然直接带着婉清就往自家府里头去,顾二老爷这会子应该下朝了。
婉烟牵着婉清的手往府里头走,一路上西府的下人们都诧异地看着她们,有不认得婉清的,以为二小姐在外头捡了个乞丐回来,那认识的则是啧啧的摇头,怎么说也是府里头的小姐啊,怎么就成了这番模样儿,听说东府的大太太对庶子女们嘴甜心苦,这话怕也不是空穴来风了。
一进门,顾二太太就打发了人去请顾二老爷,让婉清和碧草两个都坐在花厅里头,丫环上了茶来,让她们两个喝着。
不一会子,顾二老爷和顾大老爷两个同时来了,这让二太太见了更喜,起身上前给二老爷和大老爷见礼。
婉烟也扯了婉清一同上前行礼,二老爷扶起婉烟,却看着婉清发愣,“这是……”不怪二老爷认不出婉清来,原本大老爷家的庶女就多,婉清现在这模样像个要饭的,二老爷不解地看着二太太。
顾大老爷则是只受了婉烟的礼,婉清行礼时,他嫌脏,偏过身子去。
“清丫头,怎么不叫父亲?”二太太叹口气指着婉清道:“老爷,她是大哥的女儿婉清呀,大哥怕是认不出她来了吧。”
婉清闻言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唤了声:“父亲……”便哽住了喉咙,泣不成声,眼里的那抹孺慕之情却毫不掩饰。
大老爷这才仔细看清,婉清其实是个美人坯子,与她亲娘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现下这泪眼朦胧,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是勾起了大老爷对她亲娘的回忆,不由心一软,柔声道:“你这是……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二太太听了便是上前一福道:“正要给大哥道喜呢,您这个女儿可是孝感动天啊,若是妾身今儿个不去拜香,怕也是不知道咱们顾家还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呢,您瞧瞧,才十三岁吧,在寺里为老太太可是祈了半年的福呢,明明府里头一个月给庵里的银米充足,这孩子非要苦修,为祖母尽孝,看,把自个弄成个什么样儿了?若不是烟儿发现,她今儿个怕就死在庵里头了。”
二太太这话可是连大太太的半句不是也没说到,只是夸婉清孝顺,但二老爷和大老爷都不是傻子,婉清的样子就是旁人看了也会心酸,黄皮寡瘦的不说,那神情还怯懦胆小,连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若不是被打骂得久了,又怎么会是这副模样,大老爷一口气就堵在了胸膛子里,沉声问婉清:
“是谁让你去庵堂祈福的?”
婉清听了忙跪了下去:“父亲,不怪母亲的,母亲送女儿去庵堂时说好的三个月,母亲要管着一大家子的家事,一时不记得也是有的。”
二老爷在一旁叹气:“便是不记得,好好的一个女儿家,就算是替老太太苦修,也不至于弄成这番模样,难不成咱们府里头连个女儿家的嚼用也出不起?这要是让外头人看见,还不知怎么说咱们府里……大哥,如今御使可是正拿人伦孝道说事,前次工部郎中李怀远家的嫡母虐死庶子的事情可是被翻出来,如今李大人被弹骇治家不严,纵妻行凶,罢官免职还是轻的……”
大老爷听得心中一凛,脸色更加严峻起来,对二太太点了点头,牵了婉清的手就往自家府里头去。
婉清一路就拖着步子,哭求道:“父亲,父亲,真不怪母亲,母亲每月还是送了银米过去的……”
大老爷听了更气,既是每月有人送了银米过去,那自然不是忘了婉清在庵里的事,而且那派去的人也应该看到了婉清在庵里受苦……说不定,就是那些人故意指使了人虐待婉清的。
不过,这孩子倒真是个厚道的,受了这么大的苦,还在为嫡母求情,大老爷握着婉清的手就紧了紧,柔声道:“你莫怕,爹爹总要给你个公道就是。”
☆、第六章
大太太林氏正在屋里和二姑娘顾婉容,四姑娘顾婉丽闲聊着,顾婉丽坐在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