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拥挤的小亭里鸦鹊无声,静得连一片枯叶掉落在亭檐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稍瞬,康王哈哈大笑起来,紧接着寿王忍不住,也大笑起来,慕容凌云气得眼睛都要暴出眼眶来,手指捏得咯吱作响,那架式像是要将婉清抓过去揉碎似的,喷火的眼底滑过一丝隐痛,原就堵在胸口的棉团似乎又膨胀了,第一次,他尝到了求而不得的失败滋味,心中便越发的不甘起来,死死地盯着婉清,一动不动。
“走啦,一个女儿家,不好生呆在家里备嫁,乱跑什么。”那两个王都在笑,上官夜离却是紧绷着个脸,将婉清一拽,边咳边往亭子外拖。
只是那双如深湖般炫丽的眸子里,有丝得意,一丝满足,还有一丝骄傲掩藏在湖底,握着婉清的手更紧了些。
“呃,二姐姐还在府里帮忙呢……”她这一回去,婉容一个人呆在寿昌伯府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前面那瘦长的身子立即顿住了脚,周身气温又在降低,华灯下,那人的眸光如碎玉流金,晶莹灿亮,锁住婉清的脸,不容她躲避:“你舍不得慕容凌云?”
“呃,没有!”她就算后知后觉,也知道此时眼前人在生气。
他向前逼近一步道:“那就是舍不得寿王爷?”
“胡说。”这是哪跟哪啊,怎么又扯上了寿王。
又上前一步,附下的俊脸快要与她贴在一起了,眼光里的碎玉有变成冰的迹象,婉清试着后退,就听他一声怒吼:“那你还要留下,是怕他们没机会纠缠你么?”
身后三人离得并不远,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寿王的俊脸已经黑如锅底了,慕容凌云正要发作,就见迎姐儿的奶妈惊慌失措的冲过来,哭道:“世子爷,世子爷,不好了,迎姐儿她……”
慕容凌云听得身子一震,双眼凌厉:“迎姐儿她怎么了?”
“她浑身发黑,昏迷过去了。”奶妈战兢兢地哭道。
慕容凌云听得大恸,一脚将奶妈踹翻,纵身便向迎姐儿屋里扑去。
婉清吓住了,过去扶起奶妈,问道:“好好儿的,迎姐儿怎么会昏迷过去?可是生病了?”
奶妈扶着肚子起身道:“奴婢也不知道,先还好好儿的,跟赵小姐玩得可高兴了,后来奴婢怕赵小姐太辛苦了,就哄迎姐儿睡,她睡前都要吃一碗蛋羹,赵小姐喂了她吃了一小碗,小姐吃后就睡下了,没多久她就直喊痛,又吐,浑身冒汗,再接着就晕过去了。”
婉清眼前就浮现出迎姐儿那玉雪可爱的模样来,那么一个粉碉玉琢的孩子……
她提了裙就往迎姐儿屋里跑,步子还没跨出去,就被一只大手拎了回来:“你又去做什么?”上官夜离的脸色很不好看。
“那孩子,才四岁,我一定要去看看。”婉清清澈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鼻子微缩,上官夜离的眸光瞬间柔软下来,声音还是**的:“……那是浑水,你淌不得。”
婉清就扯住他的衣角摇:“不行,我不去看一看,心里会不安,我要去。”
头上的人长叹一声,手掌轻抚她脸上的泪珠,微粗的指腹磨得肌肤有些微痒,声音也轻如细沙:“这般心软,如何在大宅子里讨生活啊。”
“不是有你么?”婉清想也不想回道,扯着他的衣角继续摇:“你让我去看看嘛……”
“走吧,我陪你。”上官夜离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黑曜石般的眸子璀璨如星。
“夜离,等等我,我也去瞧瞧。”身后康王像个跟屁虫似的,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有作灯笼的嫌疑,摇着折扇就跟了过来。
“王爷还是早点回府的好。”
“那怎么行,夜离你的身子不好,我不放心……”
寿王早就跟着慕容凌云过去了。
拿着披风的豆芽儿从树后转了出来,静静地看着远出一高一矮并肩行走的两个人,乌黑的大眼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迎姐儿屋里已经站满了人,婉清过去时,就听见赵淑媛在哭,婉清忙在人堆里寻找婉容,果然就见婉容脸色铁青的立在迎姐儿床前,床上,寿昌伯正紧紧抱着昏迷着的迎姐儿,俊雅的脸上,挂满泪痕,太医正在给迎姐儿施针营救,迎姐儿往日灵动美丽的大眼紧紧闭着,嘴唇乌黑,小小的身子躺在寿昌伯怀里,没有半点生气,看着很让人揪心。
见康王和寿王都来了,寿昌伯要上前行礼,康王爷忙道:“伯爵节哀,无需多礼。”
寿昌伯似与两个王熟捻,便点了个头,人让摆了椅子让坐。
慕容凌云正在询问事情经过,迎姐儿屋里的大丫头书棋哭着把经过说了一遍,也和奶妈说的差不离。
慕容凌云双目赤红,上前一把就掐住了赵淑媛的脖子,“死女人,我掐死你,为什么要害迎姐儿,说,为什么?”
赵淑媛被他掐着脖子拎得高高的,俏丽的小脸胀得通红,痛苦的瞪着慕容凌云,因为害怕,双脚不停的乱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跟着她来的丫头吓坏了,上前就去掰慕容凌云的手腕,慕容凌云抬起一脚,将那丫环踢飞,回手就是两巴掌扇在赵淑媛的脸上。
屋里众人都惊呆了,沉浸在悲伤中的寿昌伯终于醒过神来,喝道:“凌云,快放手。”
寿昌伯看着斯文俊秀,却自有一股威严凛然之气,声音不大,但向来桀骜不驯的慕容凌云还真的不甘地手一松,将赵淑媛扔在地上。
赵淑媛坐在地上猛咳,贪婪的呼吸着空气,好半晌,才缓过一口劲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婉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虽然她知道,这件事不一定就是赵淑媛的过错,但她对赵淑媛没有同情心,这一切,也许是都是报应,害人者,总有一天也会被人害的。
一转眸,就看到同样静静地站在一旁的婉容,婉容面色平静无波,脸上并无得意之色,但是,婉清还是敏感的看到她眼底滑过一的丝阴狠和快意,心中一紧,忙撇开眼去,乌龟地不想往深里想,她不想怀疑这是婉容设下的局,不希望她心底里才变好的那个人,会是一个连四岁孩子都下得手去的。
可昨天婉容说的那番话又让她不得不心怀疑……
赵淑媛又气又委屈,哭了几声后,她将脸一抹,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寿昌伯面前深福一礼道:“伯爷,请您为小女主持公道,小女是真心喜欢迎姐儿的,如若小女想要害迎姐儿,又怎么会蠢到自己亲手喂毒,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
寿昌伯听了微抬了眼看她,声音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那你的意思是,我寿昌伯府的人害了我女儿?”
赵淑媛冷笑一声,突然转过身来,指着婉容道:“回伯爷的话,不是你寿昌伯府的人,但这个人,即将成为寿昌伯夫人,她就是,顾婉容,就是她害的迎姐儿。”
众人皆惊,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淑媛,更多的,转而看婉容,有人在低声嘀咕:“也是啊,从来后母都是心狠的,怕是巴不得原配生的都死了好,她将来生的就能独宠了。”
“是啊,人还没嫁过来呢,就开始掌着伯爵府的权了,哪有人没过门就在婆家管事的理啊。”
“可不,听说她可是耍了那不要脸的手腕才得了这门亲的呢。”
流言顿时四起,尤其是后头那些话,更是戳到了慕容凌云的痛处,他臭着脸,凶狠地瞪着婉容,手指捏得咯吱作响,婉容的脸色顿时有点发白,下意识就往寿昌伯身后躲,颤着声:
“伯爷,您也相信她的话吗?”
婉容出来时,并没化妆,素着一张明秀的俏脸,杏仁般的美丽大眼坦然纯澈,眸中全是信任和依赖,寿昌伯回头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后,对就要发火的慕容凌云道:“凌云,你莫冲动,且听为父询问于她,若真查出是她害了迎姐儿,为父定将她送官法办。”
慕容凌云低头应下,只是那双俊睃里仍喷得出火来,他身边的人忍不住都悄悄后退,怕他这把火无处发泄,会受了鱼池之殃。
婉容向寿昌伯又行了一礼,才朗声道:“表妹,你说是我下毒害了迎姐儿,可有凭证?”
赵淑媛怒道:“我没有凭证,但是,这里你的嫌疑最大,你一来,便在伯爵府管事,府里的下人因你是未来的伯爵府主母而听命于你,你只须买通下人,便可以在迎姐儿的吃食里下毒。”
婉容听了一声冷笑道:“表妹还真是聪明,伯爵夫人才去世,府里全是忠心于夫人的人,你也说了,我不过才帮着管了一天的事,连门都没有过,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背叛夫人听命于我,再说了,于我而言,如何正身立威,收揽人心才是正经,又如何会在没过门之前做下此等蠢事,那岂不是自毁前程么?”
她这话算是说得掏心掏肺,并没如何标榜自己纯洁高尚善良,却让人更觉得真实诚恳,果然那些私下嘀咕的声音渐渐平息下去,寿昌伯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又长了一些。
赵淑媛看了越发的气恼,不管不顾的指着婉容的鼻子道:“不是你,这吃食里的毒又从何而来,你恨迎姐儿喜欢我,更胜过你,所以,你故意下毒,陷害我,想我在伯爷的面前出丑。”
“真是笑话,迎姐儿喜欢你,我为何要气恼,她是小孩子,你又有耐心跟她玩,我这里忙得不可开交,正巴不得有人照顾好迎姐儿才是,我与表妹又无利害冲突,我恨你做甚?莫非,表妹你对迎姐儿好,其实别有用心?”
婉容一句话,惹得大家全都看向赵淑媛,按说以赵淑媛的年纪心性,不该如此喜欢小孩子才是,她不但是喜欢迎姐儿,还逾矩留在寿昌伯府过夜,难道,真有什么别的用心?
“你胡说些什么……”赵淑媛的脸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下一阵红一阵白,急得又要哭了。
婉容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对寿昌伯道:“伯爷,光凭口舌之争也没意思,我那妹妹最是聪明,不如让她来帮帮我,指不定,她就能找出害迎姐儿的真凶来。”
婉清一直在旁观,突然听婉容点名,有些诧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