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初过的手终于拿开了,却伸到了我的腰侧,探究地往里挪动着,我虽不解其意,但还是配合着将腰抬起一点。他单手将我抱着往里挪了挪,然后猝不及防得,他整个人钻进了我的被窝。
他一进来,我的整个人就紧贴着被他抱在怀里。刚才会错了意,这次虽然两个人之间只隔了几层布料,但我已经没有刚才那种心如撞兔的感觉了,只剩下几许期待。
萧初过将他本来盖的被子移到我的被子上面,朗声开口道:“蕙丛,让他们进来。”
门吱地一声开了,床幔被风吹起,紧接着,几道人影在床前停了下来。月光透过门照进来,我看到面前除了柳濛,还有两个男人。没错,是男人,而且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柳濛走到桌前将烛火点上,我下意识地转身面向里面,萧初过已经坐起,我的脸正好贴在他的大腿上。真的,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让我觉得尴尬的了。
我一动不动地侧卧着挺尸,可身后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琢磨着要不要再装装鸵鸟,萧初过开口了:“找你的。”
我愣了一愣,拉着被子坐起来,就见到两个男人的眼睛同时蹬得跟驼铃似的,我疑惑地看了眼萧初过,瞬间就明白了。
是“我”的娘家人。
“什么事?”我装作很淡定地问道。
“真的,是郡主?”其中一人问另一人。
另一人没回答他,拉着他,两人刷地就半跪了下来,“见过郡主。”
“我哥哥让你们来的?”我试探着问。
“是,小王爷派属下过来接郡主回去。”
慕非,我终究还是避免不了去深想他。
他是我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人。
他看到我睁眼,手慢慢抚上我的额头,柔声问我:“可还疼?”
我隐约感到后脑勺的疼痛,可觉得当时的场景太过像梦境,便忘记了回答。正迷茫,慕非将脸埋在我的颈窝里,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我看到他落在被子上的拳头握得很紧。
他和慕苍苍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纠葛?他们真的……是兄妹吗?慕苍苍的死真的是一场意外吗?
。
第十二章
“苍苍?”
我转头朝萧初过笑了下,继续问道:“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我们找了很长时间,王爷去宁戍的时候,我们就没跟着过去,听说郡主在太子那里,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又听说郡主被人劫走了,我们一路追到定平,在定平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着,直到昨日听说您在乔家堡出现,我们一路追过来的。”
“然后想也不想就直接硬闯了?”
“属下鲁莽,郡主恕罪。”两个人头一下子低到了地面上,我愣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人慕苍苍可是个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的主子。
“你们起来吧。”我转身看了眼萧初过,“你们回去和我哥哥说,等天下太平了,我会和初过一起回去的。”
二人的视线从我脸上转向萧初过,又转向我,最后恭敬地道:“属下告退。”
“等一下。”我沉吟着道:“我,父王他,身子可还好?”
他们有些犹豫,看了眼萧初过,才道:“王爷身子一向硬朗,请郡主莫要担心。”
“那就好。”
看着他们离去,我长舒一口气,放松地倚在床板上。
过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一事来,从床板上弹起,转头对萧初过说:“别为难他们。”
“放心,我还要指望他么传话回去呢。”
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倏然想起我们此刻的情形,顿时双颊生热,忙将身体往外挪了挪,然后将上面一床被子扯下,再快速地将自己卷进去。我的动作从来没有这么敏捷过。
萧初过似笑非笑地哼了一下,裹着被子躺倒在床上。
我将刚才的对话大致回忆了下,问萧初过:“其实你早知道他们在找我了?”
萧初过微眯了眼看向我,“他们还会再来的,而且会很快。”片刻,他又道:“不过也说不定。”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去把蜡熄掉。”
“有什么话你还是先说吧。”我觉得有光亮更有安全感一些。
萧初过扑哧笑了,“该歇息了。”
我撇撇嘴,去将烛火灭了,刚钻进被窝,就有一双手往我脸上贴。我心说要来真的了么,萧初过下面却没有其他动作,只将脸往我这边靠了靠,呼出来的热气喷在我的脸上。
我以为他会说什么,他却什么都没说,我心中莫名有些忐忑,将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遍:“你刚才什么意思?”
萧初过的手从我脸上移开,人也往里挪了挪,冷冷地道:“慕王爷老了,身子看来也没以前硬朗了。”
我一惊,想起刚才二人看向萧初过的目光,觉得萧初过说的是真的。也许,他们来找我,本来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只是碍着萧初过的面,不好把慕王爷的身体状况说得太糟糕。
萧初过说他们会再来,难道是说会来报丧?而且很快?
“那‘说不定’是什么意思?”要秘不发丧?这事早晚会传出来,再说了,慕王爷死了,不还有慕非么?他可是个比他父亲都要了不得的人物啊。
萧初过又没声了,我不好说他,将身体转向外面,准备睡觉。
刚转过身,身体就被人扳过去,萧初过的声音听着有些压抑:“你这么关心慕家?”
我这还披着人慕苍苍的壳子呢,能不关心么?
不过这话我说不出口,我只淡淡道:“没什么,好奇而已,你也知道,我这人好奇心一直很重。”
“都道慕氏父子素有异志,慕恒纵横草原四十余年,灭乌氏,吞宇文,后追随燕主,也算一世枭雄;其子慕非,苏子河之战扬名,其岁不过志学,青出蓝而胜于蓝。”过了很久,萧初过道。
他说得缓慢,听起来有些史家之言的味道,不过说来说去,都说这两人很厉害就是了,跟我一直以来所听到的没什么区别。
“包括独孤,他们好像都是生下来就会打仗。”
“你不说了么,不杀人,你们就活不了了。”
我叹了口气,“你非要噎得我没有话说。”
萧初过似乎怔住了,半响笑出声来,“真是的,我跟你较什么真。”
我心道你也知道啊,不过想想,这人真是大男子主义得厉害,我跟他较真也很没有意义。
说着闲话,就容易犯困,我打了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好,萧初过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对这个慕家也很好奇,年少成名的人太多了,三岁被带到战场上,八岁打出点动静来,说不准就成名了,可像慕氏这样的,并不多见。”
我不得不佩服男人谈论军事的热情,像萧初过这种惜字如金的人,也能对慕非说出这么多话来。
我不愿意谈论慕非,可也不忍心浇灭他的热情,勉强笑道:“慕非有什么不同吗?”
“常胜而志不骄。”
“说明人家其志不小。”
他忽然转过头来,“传说他有个好妹妹。”
怎么又把话扯到我身上了?我长叹一声:“慕家谁不是个传说啊?那哪是传说啊?根本就是个传奇!慕家的儿子从小就会打仗,又长得英朗帅气,慕家的女儿更是十里八乡一枝花,不仅如此,还是钦定的正宫娘娘,是皇后亲自调…教出来的女才子,多符合人们心中传奇故事的模样啊。传奇就是这样诞生的……谣言,也是这样四起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破碎,萧初过突然伸出手在我的嘴角轻轻碰了碰。“你说话,和旁人不大一样。”
“也许,我真的不是慕苍苍,只是个乡野丫头,突然有一天被带到王府,大家都跟我说,我是郡主,我本来也不信的,久而久之就信了,以为自己天生就是个被人捧在手心的郡主。”
“乡野丫头不会有这样的,才智。”
我扑哧笑了起来,“我把你的话当成是赞美,不过你之前见过乡野丫头么?”
萧初过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低低一笑,尔后就传来他绵长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不过我被他说话说得散了神,又过了很久才入睡。
次日醒来,我吓了一跳,萧初过竟然还在,眼睛闭着,我以为天还没亮,可转头一看,外面亮堂堂的。
我吃惊不小,耽误赶路倒也罢了,可我和萧初过同时起晚,这就不大好说了,我都能想象得到苏捷促狭的表情。
我赶紧起身,可一动胳膊,就发现胳膊特别酸,再一看,原来右手一直撂在外面,而且——
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搁在萧初过的手心。
“快起来吧,他们已经在等了。”萧初过睁开眼,并不是睡眼惺忪的模样。
“你早醒了,怎么没叫醒我?”
“你那个样子,谁敢扰你清梦啊?”他很利索地将衣服穿好,他一出门就听到苏捷的叫声:“萧兄早!”
我穿好衣服,又躺倒在床上,终究还是觉得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一溜烟从床上滚下去。我一脸悲壮地开了房门,很意外,没有看到苏捷那张讨嫌的脸,只看到了依然冷如冰霜的柳濛。“蕙丛早——哎其他人呢?”
“苏公子和陆公子先走了。”
“先走了?”
“我们不和他们一路。”萧初过道。
“他们不去河北?”
萧初过低头吃着饭,没再搭理我,柳濛当然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段天涯忽然打着哈欠从我们身后走过来,我大致想明白,苏捷和陆然的去向是个阴谋,不方便和我讲。
这一日赶路没有前一日那么紧,甚至称得上悠闲。我本来马术就不好,速度慢下来,倒轻松不少,便也不去想太多,走得快了就听凭风从耳边吹过,走得慢了就欣赏沿途的风景。
这一带属于高原,我们脚下的官道都是依山而开,所见之处,基本上都是山,山峦起伏,抬头望去,山和天挨得极近,山上就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