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劣势是无法克服的,不过我们肯定有优势是别人所没有的。”
萧初过微微一怔,转头看向我,“比如?”
我一下子被他问住了,脑中十八弯又九连环,忽然想到李云龙的那段演讲,我对战争所有的感知都来源于那部《亮剑》。我一边回忆一边慢慢道:“强大的革命意志,纵然是敌众我寡,纵然是深陷重围,也决不妥协,狭路相逢勇者胜。”原话应该不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说得挺顺溜,说到最后,还特想加上一句:“萧初过同志,这就是亮剑精神。”
我说完,就看到萧初过复杂的表情,我不太懂这份复杂包含了哪些情绪,惊讶是肯定有的,或许还有激赏和恍然大悟。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觉开始咬手指。
很快,我的手指就被萧初过拽下来,“借你的手绢一用。”
我很利索地将手绢逃出来递给他,他将手绢铺在地上,然后咬破手指,龙飞凤舞地写了几列小字,我不晕血,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别人写血书,还是觉得有些恕O舫豕吹每欤一姑豢辞逅瓷叮徒志畹莞鴿髁恕A鴿鞯愕阃罚志钐矸藕茫缓笠桓鲣烊鞯男恚艘丫诼砩狭恕
我望着柳濛的背影渐行渐远,明白过来:她是到洛阳报信去。
明白过来就有些慌了,保镖走了,这兵荒马乱的,流寇四起,我们的安全谁来保证?
正在愣神,萧初过已经翻身上马,一手把我拎到他面前,跟拎小鸡似的。
“保护好先生。”萧初过对管家吩咐道,管家应声是,萧初过又转身对段天涯抱了抱拳,“初过先走一步,与先生沧州相见。”这就是要和段天涯分道扬镳了。
段天涯没说话,只微微颔首。
萧初过将我往他怀里带了带,在我耳边低声道:“坐稳了。”
这话真不算是废话,他的马骑得真是快,我只看得到两边的景色急速地向后退去。
不过他的坐骑也给力,一天骑下来都没带喘息,这马看上去却没任何异样。我下马后摸着马鬃,啧啧赞叹了两声,萧初过道:“它叫夜雪。”
我又忍不住啧啧了两声,一大老爷们骑这么骚包的马已经很让我觉得膈应了,还取了个这么骚包的名字。萧初过看了我一眼,低声一笑,道:“这本是家妹的爱驹,墨蛟死了以后,家妹就将它送给了我。”
“令妹,也喜欢马么?”
“是啊,不仅喜欢,她还偏爱烈马,你不晓得,夜雪开始有多顽劣,硬是被她给收服了。”
“将门虎女,不爱红装爱武装。”
萧初过凝眉,看了我一阵,笑道:“别人是不是这么说你的?”
我哈哈一笑,“不是,我还是喜欢红装的。”
萧初过拍了拍马,马听话地到别处吃草去,他则拉着我往山洞里走,今晚我们要在山洞里过夜。
这个山洞洞口不大,里面还算宽敞,萧初过理了理干草,一屁股坐下后,嘀咕了一句,我正在四下打量,开始没在意,回过神来后,才知道他说的是:“到洛阳后我让人给你多做几身。”
我笑了起来,走过去,往他身上腻去,“嗯,我要人比牡丹。”
萧初过捏了下我的嘴角,“还真不害臊。”
我佯装害羞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轻轻蹭着,萧初过将我抱住,他这人比较正经,就是抱着我,也是正襟危坐,姿势僵硬得很,可谁让我喜欢他呢?
情随心动,我伸手将他反抱着,轻声道:“萧初过,我以前骗过你几次,其实也不能叫骗,我只是没说真话而已,其实也没说假话啦。萧初过,我喜欢你。”
因为还埋在他的怀里,我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也不晓得他听清没有,他很长时间没有动作,我正觉得尴尬,他低头在我的耳朵上亲了亲,然后放开我,“我去拣点干草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
第十六章
说不失落是骗人的,说“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可能有些矫情,可确实,我觉得我对他的喜欢远甚于他对我的喜欢。
到了洛阳以后,柳濛早已经到了,这是自然的,柳濛那是真正的八百里加急,估计连觉都没睡。而我们比燕军到得还晚,我们到洛阳城外时,很远就听到冲杀的呐喊声。
城外都打成这样了,我和萧初过想进城,恐怕不易,别说两大活人溜进去,就是一只苍蝇,估计萧家都不敢往里放。
我道:“要等到夜里吧?”
萧初过摇摇头,将我往一座山上带,我抬头见山上有座三层佛塔,焚香萦绕,我琢磨着,估计要在这里住上几日了。进入寺里,萧初过和小和尚说了几句话,小和尚把我们带到住持那里,住持看了眼萧初过,“阿弥陀佛”了一声,便道:“二位施主,请随贫僧来。”
住持手持烛火,带着我们拾阶而下,最后来到一间地下室,然后将烛火递给萧初过。萧初过道:“有劳沈师兄。”
听萧初过叫他“师兄”,我这才想起打量这个住持,惊奇地发现,还是个挺俊俏的住持,可这位沈住持显然不愿意萧初过这么称呼他,转了几圈佛珠,淡淡道:“贫僧法号惠安。”萧初过将烛火递给我,双十合一,算作谢礼。
这间地下室里有道暗门,暗门外别有洞天,是条隧道,一眼看不到头。
我心道了声“乖乖”,“这条道通向你家?”
萧初过点点头。
他一只手端着烛台,一只手牵着我的手,跟我说了些萧家的事。这是他第一次说,说了很多,他说他母亲早就去世了,当家主母姓苏,他大哥萧初绽和妹妹萧初娴都是苏氏所生,他因自幼离家,和家里人的感情都不是很深,除了萧初娴。萧初娴是姑娘家,进京不会被人忌惮,所以萧初娴以前几乎一年进京看他一次。他还说起了刚才那个俊俏的沈住持,萧初过的生母姓沈,沈住持是他母亲的侄儿,原名沈安之,他上面一个哥哥叫沈方之,下面一个弟弟叫沈玄之。
我插了一句:“苏捷是萧夫人的娘家侄子?”
萧初过说对,“紫玉上面还有个哥哥,叫苏杭。”
人名一下子冒出这么多来,我心中默念了几遍,才算记住,萧初过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玄之下面还有个妹妹,闺名叫江影。”
我一下子来神了,又见表妹,我将表妹的名字用升调重复了下:“沈江影?”
萧初过停下脚步,转头看我。他的神色称得上如常,眼神也称得上平淡,可女人的直觉虽说有太过敏感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是很敏锐的,就因为我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他和沈江影之间才真的有什么。
我想到“娃娃亲”三个字,推想开去,从沈家给孩子取的名字上来看,沈家十之八…九也是和萧家一样的钟鸣鼎食之家。刚才那个沈安之,气质不俗,却年纪轻轻就皈依佛门,出身显贵的人,更容易在精神层面上走得比寻常人远。沈家的女儿能嫁给萧青莲做妾,我估摸着,沈氏应是庶出。
这个时代是讲门第的,萧初过也不是个不计门庭之嫌的人,他若是能娶沈江影……沈江影若是嫡出……他应该能获得更多世家的支持。
萧初过这一路走来,不可谓不艰辛,我这个旁观者,有时候都替他感到心酸。太早感知到世间的冷暖,也便太早就了解现实的残酷,如果有捷径可走,为何不走?
耳边响起一声喟叹,我抬头看到萧初过已经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了,他将烛台放在旁边,然后看着地面幽幽地出神。
“我去京城之前,父侯答应我,我可以娶江影表妹为妻。”过了许久,他说。
我忽然觉得有有重物压在头顶,我被压得喘不开气来,不得不蹲下。人生的苦难总在于,无处可去。
一开始我想去江南,后来情势所逼,暂留在平城,后来有人和我说,我还可以去江南,而且没有人身安全上的顾虑,可我却不想去那里了,我跟着他,他在哪里,哪里便是我的世界,现在却发现这个世界的根基,正在慢慢沙化。或许,从一开始,这个世界便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它从来都只是个幻影。
现在幻影破灭了,我还能去哪里呢?
我发现我还能笑出来,我笑了笑,站起身对萧初过道:“我最痛恨的,就是自己想什么都对。”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让我看不懂,可我现在已经不想看懂了,我头也不回地往来时路走去。
刚才是因为一路走一路说,不知不觉中其实已经走了很远,我在黑暗中走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走到尽头,感觉就跟原地踏步似的,我越想越委屈,便什么也不顾地小跑了起来,没跑多久,就撞在了石头上,整张脸贴上去的,生疼,额头肯定破皮了,就是不晓得鼻子有没有撞歪掉。
肯定是撞在进来的那扇石门上了,我恨恨地猛踢了几脚,还不觉得解恨,正要再踢,整个人被拉进一个人的怀里。
“你跟着我做什么?”我挣扎着想从这个人身上离开,他的力气很大,不但没放开我,还抱紧了一点。
“你这算什么?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萧初过依然不说话。
我以前总不大喜欢话密的男人,觉得他们没内涵,现在却宁愿,面前这个人话多点,能哄着自己。
他越沉默,我越恼火,整个身体被禁锢,我只好用脚狠狠地踩了他一下。可萧初过依然纹丝不动,我倒忘了,这位是个不怕疼的主。
我拿他没辙,便也不挣扎了,萧初过见我消停下来,也慢慢放松些,转头在我耳朵上亲了下,“江影去年得伤寒走了,你想哪里去了?”
我顿时僵住了,半响听到自己低低的声音:“对不起。”
道歉完更觉得郁闷,若沈江影没死,你会怎么办?
我不能这么挤兑他,这样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毕竟人死为大,可什么也不说,自己又很憋。我往后退了一步,倚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