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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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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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润之也自觉得怒气有些过甚了,略忍了一忍,将声音放得平静了些:“陛下今日既出了此言,文英且从此一命!但是,陛下也说过,将西疆战事全权交我处置,徐文英希望陛下记得自己的金口玉言,不要食言!”

  她拂袖而去,根本不看已然呆了的李睿,也不在意会让他更是恼怒难堪。来到养心殿门口,想起来,才淡然道:“在下会让夫人为副,随同出征,望陛下下旨时不要忘了!”

  润之踏出宫门来,自觉得心气舒畅了些。本来她就不想对这不懂事的少年皇帝屈膝,如今索性恼了,也让他知道,明宗皇上虽逝,天下也还是有他惹不得的人。

  这少年,居然如此不懂事!既知道她的势力,却还用这么明显又幼稚的手段来对她,除了惹恼她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处?他是明宗皇上之子,遇事却连多想一想都没做到!

  润之向内阁方向走得几步,正试图平息自己的情绪,却有一名宫女来到她面前,屈膝行礼:“徐先生,太妃娘娘有请!”

  太妃?润之心中一声冷笑,她倒差点忘了,这位庆太妃显然是有着推波助澜之心的。但是她徐润之自来与后宫无涉,与庆妃之兄苏环关系也是不错,庆妃对她何来的敌意,倒当真是莫名其妙了!

  随着宫女转过一重宫阙,适才那珠帘后的宫装丽人正站着等她。

  果然是美貌温婉、秀雅动人。

  润之施了礼,淡然问道:“不知太妃娘娘召徐文英何事?”

  庆太妃看着她,似有些发怔,“皇上可曾让你出征西疆?”

  润之闻言一怔,随即恍然,果然是她唆使李睿让自己去战场的。她心中愠怒,面上却只是淡然一笑,问道:“太妃娘娘为何要置臣于死地?”

  庆太妃又是一怔,眸中诸般神色变幻,回过神来,才道:“因为,先皇何等厚待于你……你却……”她轻轻地吐出了最后几个字,只够她二人听见。

  润之怔了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一层薄怒不由染上了双眸。

  原来,在她的眼中,竟是将皇上对自己的心意看作了断袖之癖!显然,这位庆妃不似是寻常嫔妃的随缘度日,而是对皇上有着真心实意的,这才恨上了自己。

  她恨随她恨,但她怎能这样想皇上?

  润之轩起了眉,一字字道:“枉你们是皇上最亲近之人,竟然自毁皇上清誉!”

  心中的怒火燎原般燃烧起来,不愿再与她多言。润之微瞑双目,强行将心头的怒气再度忍了下来,道,“罢了,若能战胜归来,再与你们分辩吧!”

  对这些人,她已不想再说什么,转身拂袖而去。她面上虽只是薄怒,却再也没人敢拦着她。

  此时的一颗心中,既怒且痛,难得强烈的情绪不断地在心口翻搅着。

  等到走出了所有人的视线,润之终于失却了力气,倚在走廊的雕栏之上,以袖掩口,把那忍了许久的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恩师,皇上召见!”

  “皇上?”润之眸中的光华一闪而逝,语气有些淡然,“在何处?”

  姚鉴有些不明白润之的冷淡是从何而来的,只是尽职地完成他传诏的使命,“皇上就在御书房等候恩师。”

  “知道了。”润之平静地收拾好几份奏折文书,想了想却又放下,信手一拂长衫,就举步向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与汇文阁有回廊直接相连,路程并不算长。明宗李均生前惯于在御书房处理政事,明宗朝的重要政令多半出于此处。显然新君李睿也学了他父皇的习惯,在此办公。(李锐登基后已经改名为“睿”)

  润之荐翟月、入内阁,事实上已经担负起了首辅的职责,却至今仍没有去见过新君,确实是让人众人不解。只有润之自己心中明白,她竟是为了一个近乎荒唐的理由而在意气用事:她只是不想对明宗皇帝以外的人屈膝!

  她自然明白,这种意气用事是毫无意义的。她所应该做的,是从新皇帝那里得到足够的信任,因为如今的她,虽称“布衣”,在朝中所拥有的权势之重,却是常人不可想像的。

  满朝官员中,半数以上皆出自她的门下,其余那些官员,也多半对她秉持着敬意。四大辅臣中,除她自己以外,姚镜如是她的门生,苏林泉经她一手提拔,而杜子春则一向敬重于她。就连相互间一直不睦的御林军和禁军的众将领们,也都十分爱戴于她。

  无论哪朝哪代,为臣者拥有如此的势力,都会让坐在龙椅上的君王寝食难安,只有真正了解她,寄予她绝对信任的明宗李均例外。

  “二位相爷,皇上等了一会儿了!”守在御书房门口的太监轻声提醒着。

  二人皆是点头为谢,跨入门中去。

  御书房是润之十分熟悉的地方,再度踏入门来,却已然是物是人非。

  御案之后坐着的,是位十七岁的少年。

  见到李睿的那一刹那,时光猛然间倒流了回去,依稀是若干年前,坤元殿上,君与臣的初会。

  那一年,他二十二岁,锐气犹显,她十五岁,稚气尚存。

  她不顾礼仪地打量着他,没有立即行君臣大礼。而他显然对这面带稚容的俊秀状元郎生了好奇之心,也没有责怪,只是打量了回去。

  倒是急坏了一旁的司礼太监,忙忙地小声催促着:“状元爷,还不快下跪行礼!”

  润之忽然一笑,尚有些孩子气的脸上因而透出了几分俊逸洒脱来,“文英只是想看看,皇上值不值得我屈膝以事?”

  她声音朗朗,不是甚响,却也足以让高踞龙椅之上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明宗那时也不过是个青年,那一瞬间少年意气般的恼怒涌了上心头,但它迅速地被好胜心所压制了。

  “好!”龙椅上传下断然的声音,“朕会等着徐状元对朕心悦诚服的那一日!”

  除了他二人之外,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

  润之则是肃容,后退一步,恭恭谨谨地行完了三跪九叩的君臣之礼。

  二人心中都明白,那不是她对他的屈服,而是对一国之君坦然地接受她的挑战的敬意。

  正因为明宗得了润之的真心敬重,所以他也回润之以绝对的信任。这亦君亦友的二人间,有着无言的默契。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失却了其中一人的世界将会怎样?

  “恩师?”姚鉴小声的提醒惊回了润之的思绪,她意识到自己已然有些失礼了。

  整衣、屈膝、下拜,润之心中知道自己的勉强,因为有个遥远的回音犹在耳边响着,“文英只是想看看,皇上值不值得我屈膝以事?”

  原来这些年来刻意的谦冲淡和,依然没有完全磨去自己的少年意气!

  眼前这个少年君王,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让她真心地为之屈膝?

  李睿是第一次这么近地见到这位传奇人物。父皇临终前命他要始终对此人秉持敬意,太傅姚鉴一口一个恩师地叫着,就连门口的太监,也自然而然地说出了“二位相爷”的话,全忘了此时的徐润之并非正式的朝官,而他,甚至还只是一身布衣装束。

  这样的人物对他谨然下拜,令他的少年心性中,闪过了几分快意。然而,他很快就感到了不妥。

  行完礼站起身来的润之那两道冷澈的眸光在他身上转了两转又收了回去,似是谨守着君臣之分,李睿却突然间感到,在这样的人面前,反而是他显得倨傲无礼了。

  他忍不住站了起来,来到润之面前,长长一揖,“先生是长辈,朕怎么当得起先生的大礼相见?”

  润之的眸中流露出几分赞赏,适才那勉强的心境不由淡了几分。

  “先生早已到了长安,为何迟迟不来见朕呢?”李睿的语气似是亲热,却含着几分试探。

  润之淡然一笑:“徐文英布衣草民,陛下不见召,怎敢擅自来见?”轻轻几句,将责任都推回给了李睿。

  李睿怔了一怔,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这辈子没尝过被人软顶的滋味。面子上虽是半分不失,里子却不免有些隐痛了起来。

  “陛下召文英前来,不知有何要事相商?”果然新君年纪轻,阅历经验都有不足,连她轻轻几句话都难以应付。

  “朕只是想见一见让父皇如此重视的人物,也好恭聆先生的教诲!”李睿年少气盛,显是不惯讲客气话的,说来不免有几分生硬。

  “教诲二字怎么敢当?陛下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润之的语气淡淡的,没有半分失礼,只是刻意地抽出了其中的真心诚意。

  “先生是父皇亲封的‘布衣宰相’,又是姚太傅的恩师,朕的首辅,怎么当不得‘教诲’二字?”少年君王的语气中似有着几分咬牙的味道了。

  润之清亮的眸光掠了过去,又凝定下来。

  她自怀中取出了那块“如朕亲临”的御赐银牌托在掌中。微微的温热不断地传入掌心,似是还在倾诉着明宗的心意,让她有些不舍。然而此刻,却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既然陛下提及此事,文英也正打算缴还皇上御赐的银牌!”

  李睿与姚鉴都没在意到她微妙的用词,尽皆将注意力放到了那银牌之上。

  要知道,在这世上,这是唯一可以用来约束当今皇帝的东西,因为那上面刻着前一任皇帝的“如朕亲临”。

  李睿早就在烦恼父皇给他留下的这个制约,没想到润之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打算缴还了!

  姚鉴则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也在担心润之的权势太重,会招君王之忌。显然自己想到的,恩师也早已想到,因此主动将银牌交出。

  李睿见润之口中说将银牌缴还,却只是托于掌中,而不送到他面前来,似是等着他主动去拿,一时间不明润之的用意,怔了半晌。

  姚鉴也有些不明所以,上前欲接过银牌,代为交给李睿,润之却收回了手,看了他一眼,指尖抚着银牌上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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