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美目中溢出怒意,任鸿飞见了,只觉心头骤然一寒,一颗心不由怦怦地跳将起来。然而李华的怒意却不是针对他的,只见她目光一转,锐利的眼神投向那被捆翻在一旁的那两个短装汉子,冷冷道:“我说怎么有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在相府里纵火?看来这两个家伙定与幕后指使者有关了!来人,把这两个……”
“不必了,”徐润之与二妹文佩已悄然而至,他清而亮的目光迎上妻子的视线,淡笑道,“若没料错,那两个人已是死了。”
家仆不待下令,已将那两个汉子的头抬了起来,果然他们嘴角溢出一缕黑血,已然服毒自尽。
“这两个才真正是这次的刺客,和上几次的一样,不待审问,就自行服毒了。
大概迷了路,居然闯到洗尘居来了。“
李华见惯了战阵伤亡之状,对死人没什么感觉,只是见这二人死相狰狞,轻轻皱了一下眉,倒是文秀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徐润之伸手,拍拍她的头,将她揽在怀里。他与二妹文佩一个看起来温和儒雅,一个总是冷淡沉静,都是那种不将真正情绪展露于外的人,三妹自小受他们呵护,却没有他们这样的承受力。
徐润之转过头来,对任鸿飞在这里出现似乎毫不介意,只是若有所思地问道,“刚才倒忘了请教任兄,据在下看来,任兄似乎并不精通阵法,不知昨夜您如何竟能闯到后园来呢?”
徐府中的迷阵,除了廊阵是建府时就设计好的以外,其它的都是在这一个月内,因徐润之屡屡遇刺而新设的。任鸿飞能轻易进来,莫非有什么破绽不成?
任鸿飞已经领教过了徐府阵法的厉害,被润之这样一问,倒也糊涂了起来,嗫嗫道:“我确是对阵法一窍不通,至于昨夜,可能是碰巧吧。”
“哪有那么巧,避开了所有的机关阵势?”文秀好奇起来,“任大哥昨天是从哪条路走的?”
任鸿飞不好意思起来,“说实话,我是个路痴,所以只敢沿着大路走,走着走着就到后园了。”
文秀睁大了眼睛,没想到他这么大个个子,一副雄纠纠的侠客模样,竟是个容易迷路的路痴,想像他迷路的样子,忍不住在润之怀中“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润之却与二妹交换个眼色,道:“那真是天意!相府中家仆访客众多,所以正道之上一律不设防,看来这都是任兄心地光明之福,只要入府之人稍有邪念,走上任意一条小路,那就只有迷路遭擒的份了。”
任鸿飞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竟是托了路痴之福才没像这两个黑衣人一样迷路乱闯到天明,想像一下刚才修罗将军那纤纤玉手射出来的的四枝劲箭的目标若是自己……他不由打了个冷战,刹那间领悟到“修罗将军”这种名号可不单单是由李华上阵杀敌时所戴的狰狞面具而来的。
这时,一双秋水为神的双瞳转向了任鸿飞,“昨夜?就是你伤了润之?”
任鸿飞只觉自己的头皮猛然一炸,因为那黑白分明的双眸中竟透着凛冽的杀气。为李华的气势所摄,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摇头,马上意识到她问的是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毅然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我伤的!”
听他这么一说,李华反而将怒气压抑了下去,埋怨似地向润之道:“你啊…
…“润之笑了笑,知道夫人聪明过人,见任鸿飞并非是以阶下囚的身份出现,就知道事情还有内情,而自己确是有心饶过任鸿飞。李华看他神色,就知自己全盘猜中,只好叹了一口气,语声转柔:”伤得怎么样?“
润之微微一笑,“没什么大碍,将养几日就好了。”
“那么,究竟是谁想杀你?”李华很快就丢开任鸿飞的事,神色恢复平静。
她能成为一代名将,绝非偶然。
“会有法子知道的。”徐润之已感觉到此事非同小可,只怕此阴谋,所涉及的不只是自身而已。
沉吟一下,他说出了适才与文佩商量过后的决定:“我还是要进宫面圣一次,今早新罗与百济的使臣来访,来不及向皇上禀奏。”想起任鸿飞或许有助于查明此事,而且他也是受人利用,并非罪不可赦,不妨顺便为他求个情,减轻罪名,否则行刺当朝宰相,死罪难逃,一个大好青年,何必白白断送了性命。于是向他道:“任兄与我同去,相助查清此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虽然认识任鸿飞不久,润之已颇了解他的脾气,他若是明说要为他脱罪,以他的傲气,是宁死也不会去的,因此他说得诚恳,又只说是“相助”,在情在理,任鸿飞也无法拒绝。纵然对见君面圣一事心中忐忑,任鸿飞还是答应了。
徐润之回来之后就没来得及换下朝服,倒也不必换了,只戴了朝冠,取过玉笏,带了任鸿飞,命轿马回转,向皇城而去。
一路上,徐润之凝神沉思面君对策,任鸿飞无事可做,就打量他一身的紫袍玉带,不得不承认,尽管他身为一个江湖人,平日里最是厌恶当官的,但这身官服穿在徐润之身上,确是显出他与从不同的俊朗与儒雅,以及那一份淡定从容的雍容气度,合适之极。
华明宗皇帝姓李名均,在历史上是一代名君,如今年方三十一,自十八岁即位至今,已执掌国政一十三年,冷静而精明,威仪天生。这日听说徐相国散朝不久又匆匆求见,心知能让徐润之这般慎重的不会是小事,当下传下旨去,令他至御书房见驾。
徐润之一进御书房,明宗就发现他的爱臣面色特别苍白,仿佛大病未愈一般。
上朝之时,皇帝高高在上,实在是注意不到臣下的脸色,此刻在御书房中,却可以观察得一清二楚。想起徐润之这一个月来连连遇刺,不禁皱起眉头来,不待徐润之行礼完毕,就问道:“润之,怎么回事,又遇刺了?”
徐润之行完常礼,起身道:“不错,这次不只是职业杀手,还有一个普通江湖人也受骗而来。”
“哦?怎么说?”
徐润之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明宗也沉吟起来,“这么说,幕后的主使很有可能是朝中的大臣了?”
“臣也如此认为。”
明宗一双锐利的眼看向润之,“说起来,若卿遇刺身亡,则右相姚鉴获利最大,因为卿一死,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升任左丞相了。”
徐润之微抿薄唇,摇头道:“臣还是以为此事不是姚丞相所为,他的脾气,皇上与微臣都知之甚详,要说他会做出这种事,怎么也不能令人相信。而且,就利益而言,若是微臣死了,那么获利最大的并非姚丞相……”
明宗略微诧异:“是谁?”
“皇上应该也想到了,若微臣死了,则皇上对姚丞相必有疑忌,从中获利最大的当是我朝的敌人,因为相当于一举除去了两位丞相,皇上失了左臂右膀,则大华无论是内政还是外交,都会有一定的混乱。”
“这话也有理,若是这样一来,除去南方的友邦,东、北、西三面皆有可能是幕后的主使了!”
润之蹙眉道:“东方的高丽、新罗、百济都是我大华的属国,虽然三国之间颇有芥蒂,但皆要仰赖于我朝,在三国统一之前,应该不会有人有那样的野心。”
明宗点头道:“不错!”他深知徐润之的能力,知道只要自己说出粗略的轮廓,他就会将此事分析得清清楚楚。
“北方的‘鑫’与‘贵霜’皆是弱国,一直摇摆于我朝与北丹之间,也不会做出这种事,而北丹这一任的可汗乃是权臣扶立的懦弱之君,耳根子也软,国内诸派系相争,应该也没空来动我大华的脑筋。”
明宗微微一笑,“那么就只余西方了!”
“西方……”徐润之说到此处停了下来,稍稍喘了一口气,他对西方一直抱有深重的戒心,这与他父亲当年戍守西疆并丧命于那儿有关,但是他一直将心中这微妙的情绪控制在理智的范畴,“就道理上而言,西疆以阿乞力族最为强盛,也富有野心,本朝建国数十年,已与他们在西疆争战了数十年,虽说每次都是我朝获胜,但他们经过数年的休养生息之后又会卷土重来,着实是讨厌……但是…
…“
“但是,三年前阿乞力族刚刚大败于修罗将军之手,卿又刻意将那个粗暴无能的阿乞力汗放回,阿乞力族没起纷争已是奇迹,应该没有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士气这么快再起野心!”明宗已明白徐润之的意思,自行说了出来。
“是,皇上,微臣奇怪的就是这一点。”
“那岂不是没有可能是外族的指使了?”
“臣不敢肯定,或许是臣多心,在西疆数十个民族中,有比阿乞力族更有野心的人也说不定……”润之说得有些迟疑。
明宗察觉到他的不肯定,但是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定论,因为说到对周边形势的了解,还是徐润之最为清楚。润之了解、分析情况的能力之强,他至今还未见能出其右的,这也是润之获得他全心的信赖,成为大华的左丞相的原因之一。
“如此说来,北方与东方诸国也很难被排除在外,因为他们国内也难免可能有有能力的野心人士啊!”
润之垂下眸光,“是,皇上所言不差,臣也不太明白,以它们的实力,即使大华没有了我与镜如,应该也没有那个可能从我朝获得太大的利益。”
“或许,还有卿与朕都无法掌握的情况存在吧!”明宗道,接着,他露出一个颇有意味的笑容,道“卿真的不以为可能是姚镜如所为?”
润之诧异不已,一时忘了礼仪,抬眼看向明宗,随即省起,转开眼光,微愠道:“皇上又在戏弄为臣!若要臣相信是姚镜如所为,至少也要有人行刺他个一、两次,臣才可能会有所怀疑,怀疑他试图掩饰所为!”
明宗神态间变得有些微妙,道:“朕今天还真的收到报告,有人对姚鉴下毒,他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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