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有空可以前往捻蕊宫,多关怀陆充仪一下。
一个妃嫔保胎不住,本不算什么大事,但因为皇帝现今仅有一女,皇后对陆充仪的孩子还是抱着很大期望的,顾她才希望她的胎能有所转机,也才表现得如此重视。
皇后这一番动作后,阖宫上下肯定都盯上了捻蕊宫,绵期为避嫌,并不想过早地去探望陆充仪,故她只是等这一日夜幕四合的时候,才派桐语去捻蕊宫慰问陆充仪。
然不巧的是,桐语前去的时候,恰逢皇后在捻蕊宫陪伴陆充仪,陆充仪脱不开身见桐语,只是使自己亲侍宫女转达了句话给桐语,让她带回觅香阁去。
而这句话十分简单,不过是:“一切安好,勿念。”
绵期得知后,心忖她们既然结了暗盟,陆充仪必不会和她套什么虚词,她说安好,那便是真的安好。
而且结合前世记忆,她知道陆充仪的孩子是平安落地的,所以给她看病的御医,如果不是误诊的话,那这套“胎儿不保”的说辞,多半是陆充仪怀胎月份大了,行动越来越不变,无法面面防备别人的迫害而使的瞒天过海的计策。
毕竟这样一来,敌人会转移视线,她也可以因体弱而不必再外出,从而减少意外的发生。
计是好计。
可不久以后,绵期就意识到陆充仪的权宜之计,竟成了间接促使皇帝释放峻王回京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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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京中留言肆虐。
季连芳柔流胎在前,陆充仪胎儿不保在后,而这两件也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宫外,再加上这时祁国很多地方发了旱灾,百姓久盼甘霖无果,心中怨怼,有心人便利用这一点,把这毫不相干的几件事编排到了一起,将景隆帝登基名不正言不顺登基的事再次拎到了台面上,道是:天罚昏君!
为安抚朝中群臣,和市井民心,皇帝向天下颁发“罪己诏”。诏书中沉重怀念了先帝的功绩,表达了他自愧不如的心情,同时痛斥自己自登基以来的作为。
罪己诏一出,还是从一定程度上,安抚了民众激愤的心情,缓解了事态。
除了罪己诏,皇帝还下达了一道命令,那便是命峻王回京述职。
这将是峻王——孙仲在阔别两年后,首次踏上京城的土地。
皇帝的这个决定其实是十分审慎的,因为他深知峻王表面温驯,但性格狠辣,当时因怕他成为自己登基的阻力,他才赶紧封了自己的三皇弟孙仲为峻王,又将他软禁在峻山这个偏远荒僻的地方。
不过,皇帝心中还是笃定的,就算峻王返京后重新变成了咬人的毒蛇,那他想要咬的第一口绝不会是自己,必将是当年不惜一切代价擒获他,还对他用了酷刑的翟氏父子无疑。
这一点,皇帝是非常乐见的。
然而不管前朝怎样风起云兄,后宫妃嫔,却并未因此产生多大的影响。
当然,绵期却是这群不痛不痒的嫔妃中的例外。
尽管她和峻王初次相见是在甘幕行宫,但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还是个小小的答应,而现在她的分位和受宠程度较之以前都产生了质的改变,是以大格局已变,她实在无法确认自己是否会提前遇到他。
现如今,她对峻王的感情早就没有前世的那份复杂,她主要还是怕和他相遇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上一世的最初,峻王是对她一见钟情的,其后又无赖一样的纠缠她……
这一世她难保不会还是这样,未免被有心人抓住痛角,绵期在对待峻王的态度上,其实很明确:一则她要尽量避免和他见到,二则就算见到,她也要对他极近冷漠之能事。
话说峻王还未抵京前,沉寂许久的太后就命皇后于宫中准备接风宴,打算为峻王洗尘。
依绵期的分位自是不必参与的,故她庆幸的同时,更在峻王进宫的这一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此避免和他遇见。
但好巧不巧这一天采办司出了些叉子,路鸣打听到绵期和皇后关系好,便来求绵期能到皇后那里,为他周旋一下。
路鸣的难处,却是因一道菜式的原料而起。
太后钦点一道峻王爱吃的——太极松茸鲍鱼羹作为接风宴的菜色之一,皇后领了命,特意交托给了司膳司。
其实司膳司平日准备食材,本不通过采办司,但因着今年气候不顺,并没有松茸上贡上来,于是司膳司找到皇后说明了这一点,皇后竟就把事情交给了能力大一点的采办司解决。
这可愁坏了路鸣,找司膳司讲理肯定是没用,找皇后嘛,路鸣又有些胆小畏惧,怕皇后斥他不负责任!
所以在这个上下无路的当儿,路鸣想到了她,又觉得自己多少也算和绵期有些交情,故才找来了。
绵期替他求个情,在平时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皇后非是不好说话的人,但事情难办就难办在,这个要求是太后提出来的!
说起来,太后算是峻王的养母,大皇子惨死后,峻王理所当然地就成了太后的寄托,为自己养子准备一道他爱吃的菜,这样的要求,别说皇后,就算是皇帝也不好拒绝。
是以,她要真相帮,恐怕就只能放弃自己对待峻王一事上的原则……
路鸣说明白事情后,在觅香阁地上跪了许久,见绵期半天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故疑惑地抬头望上去,却见上面的女子秀眉紧缩,眼里隐含挣扎之色,见这敬请,路鸣想多半是没戏,故也不愿再多浪费时间,叹道:“您帮不了奴才也没关系,奴才再回去想想其他办法吧,奴才先告退了——”
“等等……”绵期叫住路鸣,她眼眸幽暗,上下牙关紧阖,像是下了很久的决心一样道:“路总管,这事我可以帮您,但我有一个条件。”
路鸣一听有希望,立时激动地又跪下,“杜小主请说,无论是什么条件,奴才都愿意答应……”
“你先别这么快答应,我的条件是事情若成了,我要做你采办司的幕后执掌。”绵期饮了一口茶,面上一派风轻云淡,但她心里想到接下来要跟峻王打交道,还是不大好受的。
闻言,路鸣吃了一惊,嘴唇翕动,十分为难,“这,这……”
“路总管,别担心。”绵期嘴角弯起个柔和的弧度,向他解释道:“采办司的平常事务我一概不过问,你只需把采办司帮妃嫔易物的账本定时交给我,偶尔的我或许才会要求你帮我做一些事,但这些事绝不危及你性命,而且无论采办司以后有何难处,我都会尽量帮你,保你。”
路鸣听绵期这么说,为难之色消逝,一对小眼开始精分地滴溜溜转来转去,盘算着利弊。
绵期之前待路鸣宽和温煦,故在路鸣心中对绵期的印象极好,故他是信任绵期的人品的。而且最关键的是,绵期提出的这个要求,对他是有百利无一害,只要自己的利益和脑袋能保住,他真没有好拒绝的。
不再犹豫,路鸣脸色服帖的跪在地上,对着绵期恭敬行了个认主礼,口中道:“那奴才就先行谢小主庇佑采办司了。”
。
峻王是头一日傍晚时分回到的京城,第二日一早,他便上朝向皇帝进行了所谓的“述职。
皇帝夸赞他的功绩,然后引出后话,命其先行留在京中辅佐,峻王自然马上跪下谢了恩。
下了早朝,峻王没有出宫,而是直接往德馨宫方向去给太后请安。
行至一处前往德馨宫必经的抄手游廊,忽闻一阵幽怨婉转的动人笛音,峻王心奇,向前脚步戛然而止,一时间竟是慕着笛声寻去——
透过一道扇形的露窗,峻王看见一个小池塘的石阶上,坐着一名清丽女子正在吹笛。
不见人倒也罢了,他顶多也就是觉得笛声好听,这一见人,他只觉得骨头都要酥了,女子的美丽所带给的他的震撼,竟是把那美妙笛音都盖过去了。
世人不知,峻王和皇帝这两兄弟,身上像的地方其实很少,唯独对女人的审美上却是不谋而合,他们不爱丰满的娇艳的女子,独爱像眼前女子这样清影瘦长,肤白如凝脂,眉眼娇丽的类型。
听女子吹奏了一阵,隔着窗子,峻王拍了几个巴掌表示赞叹,然后他不顾女子惊得笛音倏止,径直绕过一扇墙,从拱门中穿入,走近了吹笛的这个女子。
“尊驾是……”女子慌忙擦了两把眼泪,才站起身来问道。
“本王是峻王,你是宫女还是……?”他并不希望眼前人是皇帝的妃嫔,所以便没问出来。
女子听见他的峻王,立刻泪崩,居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峻王殿下放过嫔妾的堂兄……”
虽然她没有特别说明,但一声“嫔妾”已充分表明了女子的身份,峻王星目掠过了几许遗憾和失望,道:“本王刚刚回京,都不知道你堂兄是谁,又怎会不放过他?”
“是这样的……”女子眼圈红着抬起眸,愈见可怜可爱,“太后娘娘说您喜欢吃太极松茸鲍鱼羹这道菜,所以特别吩咐了司膳司准备,而嫔妾的堂兄在采办司当差,受命采办食材,可是今年的天气怪异,堂兄实在找不出松茸啊,还请您高人宏量,和太后娘娘说说,取消了这道菜吧,求求您了……”
见女子如此卑微,峻王眉目中隐有不忍,他伸手欲将女子掺起,她却好似在避嫌似的,躲开了他的帮助,自己站了起来。
峻王见她这样,双目略有不满地眯了眯,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女子身上半晌,面上倏划过一丝狡猾,“本王可以帮你,但你以后可得记得报答本王的这个人情——”
沉默了好一阵,女子才哀怨地点了点头,“您的大恩,嫔妾没齿不忘。如果峻王殿下没有其他事了,嫔妾这就先退下了。”
峻王点头,看着女子从他身边快速地走过去,望着她走出几步,她又突然叫住她问道:“对了,还不知这嫂嫂,闺命叫什么?”
不知道名字,又如何让她报恩,峻王可是一点都不笨!
闻声,女子脚步骤然顿住,身体有些发僵,半天也没回过身子来,就在峻王想继续追问时——
她却猝然清幽地启唇回答:
“杜绵期。”
帝郁
峻王接风宴开始前数个时辰前,一道命令从太后的德馨宫诡异得逐级下达到了采办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