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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别苑中,已是傍晚日落时分,绵期一听皇帝还停留在昆娘住的后苑没回来,心里别扭得厉害。
那件事也不知道皇帝知道不知道。
多想不益,绵期顾不得派人去通传皇帝一声,便带了一个丫鬟,急匆匆往后苑寻去——
谁知,当她行至后苑主屋门口,刚要敲门,却忽闻屋内传出女子娇媚的声音:
“爷,不要啊,您别这样,还是让奴自己自己脱吧——”危机
“夫人,看来爷和昆姑娘正在忙,不如咱们……等下再过来吧。”小丫鬟显然听出了不对,硬着头皮建议。
绵期默然片刻后,笑着摇了摇头。
她打消了原来敲门的打算,命丫鬟在外间等着,轻轻推开了紧阖的门扉。
入口处放置着两盆葱郁的阔叶盆景,充当了屏风的作用,将里间的人事挡得严丝合缝。
不过视觉可以被遮挡,但听觉却是比在外间清楚了很多,那女子凄凄厉厉的“啊、啊……”的叫声,放佛要把她的耳膜穿透。
绵期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耳朵,脚上步子却是加快了一些,绕过盆栽,出现在了皇帝、昆娘——还有两个侍卫面前。
她环视众人一周,对眼前所见并没表现出太多吃惊,仅是懒懒一笑,不紧不慢拢了拢鬓边青丝,才矮了身子对皇帝柔柔行礼。
绵期心中微揣,看样子,皇帝应该是想要知道什么,然而审了昆娘一天徒劳无功,所以会命侍卫剥掉昆娘的衣服吗?
侍卫愣住了,他们显然没想到在审讯这个妓女的时候,杜宝林会闯进来。
而衣衫凌乱的昆娘看见绵期进来,不由呆了呆,然后一抹冷笑转瞬划过她的唇角。
皇帝却是露出微微意外而茫然的神色后,拧眉,不悦质问:“不是让你不要管,怎会又跟过来?”
“见您一日未归,担心您,才过来找您的。”绵期笑容不乱,语速不慌不忙。在昆娘面前,她和皇帝并不以君臣之礼自称和互称。
“出去说话。”他上前来就欲抓她的胳膊,不期然的却被绵期灵巧的闪开了。
“您可是想知道昆娘和栗姑的关系?” 绵期一语道出要点,眸光一转,望向皇帝的墨瞳中闪着慧黠光芒。
“……”皇帝抿唇不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不管是不是,臣妾都想告诉您这件事。”她从袖管里掏出一副她从宴生那里借来的卷轴,然后以皇帝看得见,昆娘看不见得角度慢慢摊开——
两张面目相差遥遥的的小像清晰明了地呈现在了皇帝面前。
他不自觉牙关咬紧,盯着画面看了很久,语气和缓下来,“小期,咱们出去说。”
皇帝转身又交待两个侍卫看好昆娘,才拉着绵期出去。
屋外。
“这画哪来的?”他想不明白,栗姑和昆娘的画像怎会同时画在同一张纸上?
“臣妾今日陪葛御医回家探亲,画像是在葛御医相公宴生大夫的医庐中发现的,庐中像这样类似的卷轴还有十来幅。画中所记录的是由宴生大夫操刀改容的人的前后面目对比。”
“改容?小期不是和朕在开玩笑吧?”绵期所说的东西实在太邪乎了,皇帝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
“皇上可以不信,但栗姑和昆娘的画像却同时被一个陌生人记录在同一张纸上,而且依墨迹判断,这副小像应该画了也有三年了。”绵期顿了顿,缓缓眯起美眸,又笃定道:“宴生是大夫,不是神仙,他既能画出这样两幅小像,那便说明改容之事是真的存在的,而昆娘也就是改容后的栗姑!”
不能否认,绵期说的很有道理,皇帝默住,陷入了沉思。
事实上,皇帝并没有绵期那份女人特有的敏感,在绵期将小像呈给他的前一刻,他也根本没有把昆娘和栗姑联系到一起。
他之所以会怀疑昆娘,和绵期最初怀疑昆娘的理由一致,也是想不通昆娘为何会杀了先大皇子孙谦,没等要钱就警觉逃走了。
此等胆量和见识,实在不像一个青楼女子所能具备的。
皇帝是把昆娘和大祁境内近年来一直活跃着的一支(以恢复前朝政权为宗旨的)邪教,名叫弑血堂的联系在一起了。弑血堂活动作为频繁的关隘所在。
而他派出的探子发现昆娘的地点就是在边城,那里草木不剩,常年缺水,环境艰苦,一个享受惯了花魁,边城绝不可能成为她的首选。是以皇帝才会怀疑昆娘可能是弑血堂的一员。她杀先大皇子并非为了钱财,而是借此机会真的杀掉再逃走。
据可靠消息说,弑血堂的人都会在身体隐蔽处纹一只血蜘蛛。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任何特征和规律可循,一直神出鬼没,皇帝派出的人一无所获。
逮着昆娘后,他因有着这层怀疑,才把她好好的软禁下来,想待自己事闲,再好好接近她一番,希望能从她身上顺藤摸瓜,打探寻出一些消息。
可另皇帝卒郁的是今日他在昆娘身上浪费了小一天时间,她竟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显露。不仅如此,昆娘还一直表现得懵懂无知,发挥其专长,不停诱惑皇帝。故他才会忍无可忍,命侍卫进来欲扒掉她衣服,验明正身。
事关弑血盟,无疑是凶险非常,是以之前皇帝才会不顾绵期的失望,始终反对绵期打叹昆娘的事。
然而通过绵期的发现,现下所有的事情好像都被推翻了!
如果昆娘是栗姑……
那么她当初肯为了心爱的峻王,舍命毒杀掉先太子,又不在乎钱的逃走,也就说的通了。
不对,栗姑不是三年前就上吊死了?!
绵期看到皇帝眼波晃动,开腔道:“臣妾知道皇上在想什么,但臣妾想问问您,当初栗姑死了,您可亲眼看见过栗姑的尸体?”
皇帝摇头,“当时先帝病重,朕协同皇兄一同监国,正是忙得最为焦头烂额的时候……那时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皇后和宁妃料理……”
说到此处,皇帝语音戛止,似乎想清了症结所在……
“这就是了,皇后娘娘一向善良,说不定她看栗姑可怜,所以才说她死了,不过当初真正的情形,看来皇上还是要回宫问清楚皇后娘娘才行。”绵期幽幽向屋内看了一眼。
皇帝点头,眼中郁结略疏,但想到皇后,他眼中不由晃过一丝惆怅。
在没去医庐前,绵期晨间看着昆娘离去的背影,就觉得不对。昆娘的背影、动作俨然另一个自己,她们相识不出一天,所以绝不是她刻意模仿自己。所以当时她才会对自己的发现吓到。
不过,当时她还没把昆娘和栗姑联系到一起,只是单纯怀疑她和自己会有什么联系。
到了医庐后,当她看见那卷绘着栗姑和昆娘画轴,她才明白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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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现下打算如何处置昆娘?”绵期问。
顿了顿,皇帝略显疲惫的冷冽道:“留作棋子也好。”
绵期愣了一下,很快就想通了,峻王那么喜爱栗姑,那栗姑既然还活着,日后留着牵制峻王自是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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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绵期终于回宫,觅香阁众人得了消息,欢欢喜喜地早就等在大门口迎她。
绵期见了他们,一时间心情也很是愉快。
行至偏厅中。
绵期端着一杯星玉递上的热茶,一边品茶一边听桐语汇报觅香阁这小一月内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听到无关紧要的事情,她就点下头掠过,或者夸桐语等人处理得好几句,并没多在意,只有一件,绵期喊了停,命桐语将那件事的始末详细道来:
太后殁了第二日即举办了简单而隆重的葬礼,那日一应妃众全部到场,就连连久病的皇后,及从不出门的真妃都有参加。
皇后不谙事因,因在葬礼上因没看见绵期身影,故向众妃询问杜宝林为何没来?
温昭仪虽然知道,但皇帝对她交待过,不可泄露半点当日之事,所以没说。
而其他在场故众妃嫔皆只是摇头。
皇后表示遗憾,并表达了想去见绵期的意思,可又恨自己体力不济。
赵昭容见这是个讨好皇后的机会,于是向皇后打包票说她可代她去探望杜宝林,之后可将绵期消息告知皇后。
皇后那几日咳嗽犯得厉害,身子又不舒服,听她的意思很是坚持,是以便将探望一事交托给了赵昭容。
结果太后葬礼次日,赵昭容真的来了觅香阁,结果她当然没见着绵期的人。
桐语等依照皇帝事先交待的,不说真话只是一畏敷衍她,赵昭容也不傻,三言两语就听出了不对。
她说要欣赏觅香阁景致,在院子里逛起来,实则是借口拖延时间,想等绵期回来。
觅香阁一应人等没做亏心事,自不怕她鬼敲门,于是便由她去了。
三刻后,赵昭容告辞,桐语等送至门外自不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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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期听了桐语说完,也便释然。
她受伤和出宫都是皇帝知道的,就算赵昭容在阁里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捅出她不在宫内的事,她也没什么可怕的。
但这次,事情却没像绵期想的那样简单。
赵昭容在觅香阁前院的汉白玉石桥旁,发现了一摊明显异于正常土色的泥土,她特别有心机地取了些去,还交给了太医院的张院判来评断。
张院判最后得出结论,泥土淋了一种含有特殊药草的汁液,才会变色。
而这种会让土壤变色的汁液的药草,乃是一种药性温和的避胎草药!
赵昭容得知后甚喜,赏了张院判一锭金子,让他切莫将此事声张出去。
张院判是老江湖了,将这宫里的事看得透彻,就算不给钱,他也不敢乱说,于是他当时赶紧将赏钱收了赶紧退了出去。
揣着这个秘密,赵昭容着实乐了好几天,然后她并没选择去找皇后汇报绵期情况,而是打算直接去求见皇帝,打算狠狠将绵期一军!
谁知半个来月下来,皇上一下朝人就消失了,人也不知道哪去了,她才一直没找到机会说。避子
赵昭容锲而不舍地每日都来,直到绵期回宫后的第三天,赵昭容终于求见皇帝成功。
赵昭容进入隐奢的宫殿时,皇帝正在批阅奏折。
她出声请安完毕,皇帝半天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望着她,问:“朕听宫人说,最近你每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