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幽抬头狠狠的瞪着裴醉,她十七年过下来,什么时候被人如此践踏过!
“别看我,好好跪着。”裴醉面无表情的双手抱着,就这样冷冷看着姜幽,“我知道你打着什么心思,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底线,不就是逼着我对你动手吗?”
姜幽被戳中心思,咬着下唇将头扭到一边,不欲去看裴醉。
“我不是不敢对你动手,我是怕脏了我自己的手。”裴醉眸色微沉,他清晰的记得当初少女误解他要杀了两个小丫鬟时眼中的失望。所以,不是逼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动手伤人。
更何况,姜幽再怎么都算他的妹妹,血缘这种东西,真的不是他想断就能断的。
姜幽冷哼一声,挺直了背跪在原地。今日算她栽在裴醉手里,但是来日,她一定翻倍找回。只可惜今天的日头当真晒,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姜幽的面色就有些惨白,等到半个时辰过去,她原本涂着玫红色口脂的嘴唇都干裂开来。
可是眼前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裴醉,却有人帮着遮阳打伞。
姜幽怒火中烧的瞪着眼前踮着脚吃力的给裴醉打伞的顾依依,似乎从大周遇见她开始,自己就接二连三的倒霉起来。
被母亲甩巴掌,被剥夺继承权,到如今连尊严都被践踏,都是因为这个顾依依!
姜幽咬着后槽牙死死的盯着被裴醉牵着手的顾依依,指甲都恨不得掐断在掌心里。她掐得自己越痛,恨意越是有如雨后春笋疯狂的滋长,就连空气都仿佛被这种情绪微微震荡。
一个时辰终于过去,姜幽被内侍扶起来,艰难的坐到步辇上,却仍然狠戾的威胁身边所有的宫人,“你们哪一个敢多嘴说出去,本宫就要了你们的命。”
围观了这一过程的内侍们连忙胆战心惊的跪下来磕头保证,姜幽公主的心狠手辣他们见得多了,绝对的说得出做得到。
姜幽冷哼一声,谅他们也不敢。
但是……姜幽狠狠的盯着裴醉和顾依依相依离去的背影,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突然,她扶着步辇,脸上浮起了一丝阴戾的笑,裴醉下个月大婚,这不就是个好机会吗?他不是最在意顾依依么!不是最舍不得顾依依受伤吗!
好啊,那就让她姜幽毁了顾依依!
让她看看裴醉和顾依依之间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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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霞帔,铺天盖地的红色,响彻云霄的爆竹声,这是顾依依第一次亲身体会。
别人出嫁都是哭哭啼啼,舍不得娘家,可是她却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欣喜,喜娘帮她化一会儿妆,她自己就要凑到镜子前面去欣赏一下。
“诶诶诶!粉扑得太多了!”古代的化妆品就是这点不好啊,白的不自然,她要是化成白面魔女,岂不是在洞房花烛夜吓到裴醉,还怎么享受!
喜娘脸色黑了无数遍,从来没见过哪家姑娘嫁人这么不矜持的啊,还是因为大周的风气比她们西苍要开放?
顾依依见喜娘脸色不对,连忙吐了吐舌头,坐了回去,安分的让她给自己上妆。但是心跳仍旧砰砰直跳,兴奋得难以言表。
等到贴好花钿,戴好翟冠,盖上盖头,顾依依这才被人扶着往轿子去了。
盖头盖在头上,顾依依只能瞄到自己的脚尖和别人的脚尖,她知道这个时候裴醉应该守在大皇子府的门口等着,可还是忍不住不停的分辨哪一双鞋子才会是他的。
耳边的爆竹声不觉于耳,顾依依一手扶着喜娘,弯腰上了马车。
从出嫁的地点,到裴醉的府邸,只需要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可是顾依依却仿佛觉得有如沧海桑田那般漫长,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裴醉,想要跟他在拜天地时三叩首,想要被他掀起盖头,和他共度洞房花烛。
马车帘子终于被掀开,顾依依的手中被塞进一段红绸,她知道这个环节,红绸的另一端是裴醉,她这是被牵着下马车,然后该往喜堂去了。
可是……为什么裴醉没有过来,甚至没有开口说话?
他不应该高兴吗?他不应该和自己一样欣喜激动吗?
顾依依的脚步停滞在马车上,迟迟不肯向前迈出那一步。
喜娘在马车下轻声催促,甚至伸手来拉她。但是顾依依就是纹丝不动。
裴醉说好的,会亲自过来接她,可是现在他们两个人隔着红绸离得那么远,一点都不能让她心安。
“姑娘,这吉时到了,您再不下车就晚了。”喜娘声音有些不耐,顾依依越发的觉得不对,她后退一步想要退回马车里,可是头上盖着的盖头却一下子被人挑起来。
不,根本不是被挑起,而是被人粗暴的扯下。
哪里有裴醉!哪里有大皇子府!眼前只有一个穿着喜服的陌生粗鄙大汉!
顾依依惶恐的扶着马车壁,想要逃走,四下却都被男人的亲朋好友围拢,“新娘子想要跑!快把她拦住!”
“老子花了二十两才买来的媳妇儿,细皮嫩肉的,小心点!别给老子伤到她!”穿着喜服的男人大吼着,一边挥手打开想要趁着混乱揩油的小混混的手,一边伸手来抓顾依依的手腕。
顾依依连忙躲避开来,脚下却是一滑,差点磕到脑袋。她简直气得心塞。1两银子约等于300元人民币,她一个准皇子妃才值六千块钱?!
还有!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裴醉的婚礼上将自己偷梁换柱!
☆、第38章
顾依依脑子里还没把那个人翻出来;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抓住;然后整个身体悬空;头晕眼花之后;发现自己被穿着喜服的粗鄙大汉扛到了肩上。
疼死了!这个男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裴醉一样会把她扛在肩上;但是从来都不会弄疼她!
顾依依挣扎着从自己带着翟冠的头上拔下一根金簪,试图去扎男人的后肩;“放我下来!”
可是接下来她却“啊——!”的痛呼一声;手里的簪子已经落入了壮汉的手中。
“媳妇儿;你这个镀金的簪子真好看。”粗鄙壮汉完全没有意识到手里簪子有多昂贵;随手往怀里一揣,就扛着顾依依往自家张红贴彩的院子里走去。
白痴!那是纯金的!上面还镶着百宝珊瑚珠!是难得一见的鎏金百宝点翠簪!
还有谁特么的是你媳妇儿!她明明是裴醉的媳妇儿!
顾依依气得身子都在抖;承徽帝的那群暗卫跑哪里去了!难道真的非得等到自己生死关头才肯出手相救吗?
“要喜糖!才洞房!要喜糖!才洞房!”一群小孩子围拢在门前起哄;拦着壮汉不许他前进;急得一心想娶媳妇的壮汉扛着顾依依不停的转圈儿寻着喜娘。
”喜糖呢!快给这群熊小子发喜糖,老子急着洞房生娃娃呢!”壮汉此话一出,引得围观的众人大笑。
“还别说,这朱三娶的小媳妇儿还真是漂亮,不过这么小的身量,能给你生娃娃么!”
“就是就是,朱三啊,你可别太激动,把你的小媳妇儿给折腾坏了!”
接下来便是一些更为不堪入耳的荤话,听得顾依依头疼。她不能万事依赖裴醉,而身边的暗卫,也不能在人前曝光,现在虽然还被拦着没入洞房,但要是真的被按着跟这个朱三磕了头,她还怎么嫁给裴醉?
真是憋屈,现在就连她是皇子妃的话都说不出口。要是身份暴露,日后就算裴醉不介意,百姓也会介意,大臣更会介意,这个对女性苛责的时代都会介意。
顾依依咬紧下唇,难道只剩下以死威胁来拒婚吗?毕竟自己是这个朱三买来的,他应该会怕自己死掉吧,毕竟那样的话银子就等于打了水漂。
顾依依正想着自己头上还有一根发钗,戳不死人,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趁着朱三不注意拿下来。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了马蹄声,顾依依猛地抬头,是不是裴醉找过来了?
来人不是单身一人,而是带着大批的官兵,将整个喜堂层层包围。
随着马匹嘶鸣的声音,人群一下子哄叫着四散躲了开来,可是顾依依却意外的看到一个从没想过会出现的人。
姜理为什么会在这里!
蓝衣锦袍的少年踏马而来,在风中扬起了衣角,马蹄高高扬起,少年也意气风发,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应该惊喜而美好。
这才像是故事的发展,可却不是她顾依依的命运纹理。
“把这里的所有人都控制起来,一个都别跑了。”姜理骑在高高的马背上,摆完二皇子的架子,这才弯腰将手递给被下属从朱三手里救出来的顾依依,一脸的真诚和急切,“快跟我走,现在赶去喜堂还来得及。”
顾依依仍然呆在原地,被自己狠狠咬过的姜理会有这么好心?
而且,真的有人来救,为什么是他而不是裴醉?姜理手上掌握的人力和信息难道能比得过裴醉?不,绝对不可能。
“快啊!”姜理将手又往前递了递,开玩笑道:“你不会是被我的英雄救美给帅到了,结果现在不想嫁给大哥了吧?”
顾依依闻言简直要笑趴,就薛梁那性子,英雄救美?笑死人了,怎么可能。
她抹掉眼角笑出的眼泪,却是退后了一步,收敛了神色,冷声问眼前的姜理:“这出戏到底是你折腾的,还是姜幽干的?”
姜理脸色一变,“你在说什么?”
“先把我从裴醉的婚礼上弄走,再让你来救场,姜理,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顾依依从地上捡起她掉落的红盖头,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说吧,幕后的人是你还是姜幽,是谁我就找谁,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姜理伸手的动作僵在原地,收回也不是,去拉顾依依也不是。
良久,他才开口说话。
“是姐姐,不是我。”姜理委屈的看着顾依依,“我不想看着姐姐犯下大错,这才带兵来救你。”
顾依依一瞬间有些恍惚,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前世初识的少年,哪怕是挤在人山人海的人群里,都能被她一眼找出。
可是后来的所有美好,都被他的脾气,喜新厌旧,一点点抹消。
顾依依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