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终究要回去的?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回去!
“屏屏,夕阳了,你扶我出去走走吧。”他看着窗外,很是向往。
“我去替你拿件袍子。”虽说是五月里,天气闷热,可我怕起风,他如今当真是弱不禁风了。
走了没几步便停了下来,扶他坐在石凳上。
他仰望着西边奠空,红艳艳,落霞满天。
“白色的槐花映着红艳的落霞,从小到大,不曾变过。”原来他不只是在看落霞,也在看寝殿前的那棵槐花树。
一串串洁白的槐花缀满树枝,风一吹,芳香怡人。
“起风了,我扶你回屋吧。”
“屏屏。”
“嗯?”
“明日再来陪我看落霞吧。”
“嗯。”
*
翌日,我如约而至,不同于前一日,他的精神好了许多,竟能自己走路了,我想着是不是姜医师找到了医治他的法子。
“屏屏,你来啦。”他仍是笑着看我,没心没肺,像极了一个孩子,若不是在宫里,还以为是弥儿在对我笑。
相处久了,发现弥儿与他五官颇为相似,不愧是兄弟两人。
“瞧你今日精神这般好,是不是找到医治的法子了?”我欣喜地走上前。
“尚未清楚,不过早晨喝了一剂汤药,精神确实好上许多,想必是有些效果的。”
“既然有效果,记得按时喝,早些好起来,也好照顾弥儿。”
“嗯。”
“今日天气好,我扶你出去走走。”
“你瞧我这样,还需要人来扶么?”他伸开手以示自己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我见他确实站得稳,便依了他。
说是出去走走,更像是由他带着我参观各式各样的宫殿,每到一处便与我讲讲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而绝大多数都是他儿时的回忆。
每一个回忆他都说得眉飞色舞,好似回到那个年代,却唯独不与我细说那棵槐花树与落霞之间的故事。
我觉得奇怪,看得出他十分在意那棵槐花树,可为何不愿多说呢?
“屏屏,又是夕阳了。”
“嗯。”不知不觉,陪他走了这么久,又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
“落霞很美对不对?”他在石凳边坐了下来,抬头看向西方,火红但阳挂在天边,把白云染成了绯红,好似少女娇羞的脸庞。
“嗯,很美。”
“那这槐花树呢?”
“也很美,虽然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但是当两种景物遇到同一时间交相辉映时,那就是最美的时候。”我如是感叹。
“的确,那时候是最美的。”
那时候?什么时候?难道现在不美么?我有些不明白。
“屏屏,我有些饿了。”
“我去给你拿些糕点来。”
“寝殿里还有些蜜饵。”
蜜饵,原来他也喜欢吃。
“好,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说着,我转身就走,可是才走了几步,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他单手支撑着头,看着西边。
我想我是多心了,他好好的坐在那儿,没什么事的。
然而,当我端着蜜饵出来时,瞬息万变。
风吹槐花落,夕阳西下,一串洁白的槐花正巧落入他置于腿间的手上,染了红。
再次咯血便是生命消逝的时候。
他仍是撑着头,笑得安详,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小弘,蜜饵放在这儿,醒来别忘了吃,五月里蛇虫鼠蚁多,别让蚂蚁搬走了。”我把那一小碟蜜饵放在他手边,“吃完了记得告诉我槐花和落霞的故事。”
我很好奇,想着有一天他能讲给我听,可是讲给我听的却不再会是他。
第79章 77、如意
周桓王九年的五月,申伯姜弘薨,享年三十又五。宁子仲在史册上淡淡记了一笔,诠释了小弘的一生,其中甚至没有任何他曾在楚国沦为质子的记载,也没有写明他的死因。
七七四十九天的庄严肃穆悄然过去,随后又恢复如常,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新一任申伯由姜弘嫡长子姜广继袭,因年幼,尚不能处理朝政,便设了辅政大臣,也就是姜弘的胞弟姜彛
朝政更迭我本不在乎,可姜彛某鱿治薹浅闪宋矣朊侄嬲耐病
小弘尸骨未寒,他便大刀阔斧进行改革,把持朝政,盛气凌人,说是辅政,倒更像是越俎代庖。
起初只是觉得有些唏嘘,然而时间一久,便担心了起来,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置我和弥儿这两个闲人。
过去小弘与我提过,一旦他离世,朝中必有人会对弥儿不利,而现在看来,这个人恐怕就是姜彛恕
小弘去得突然,没来得及解除我与弥儿的禁令,以至于回府后,仍是出不得半步府门,除了小弘出殡那日,我们在侍卫的监视下送了他一程。
对于小弘的病故,弥儿的起伏看似并不大,但我知道,他其实一直把悲伤憋在心里。死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兄长,试问这世上有什么样的感情可以比得过亲情?
“弥儿,我熬了粥,一起吃吧。”夏末的夜里,平静无澜,肚子却是饿了。
“姐姐还未歇息?”他放下手里的剑,走到我边上。
我微微颔首,将那小米粥放在石桌上,掏出怀里的帕子,抬手,“天都黑了,练什么剑?你瞧你,满头大汗的。”汗水从他额头蔓延至下颔,鬓角的碎发也湿了,黏在一起,粘在颊边。
他一动不动,甚是听话,任由我擦着,待我收手时,他才开口:“姐姐。”
“嗯?”收起帕子,走到石桌旁。
“舅舅走了,是不是该把她送回去?”
“她?”我故作不解。
“孟丽凤。”他淡淡地说。
我了然,继而又道:“小凤好好的,为何要送她走?”
他之所以这么问,想必是觉得小弘的离世意味着他们的婚姻也就此作罢,可我却做不了主。
“你我如今自身都难保,如何去决定小凤的来去?”
“可姐姐当初分明是有了对策。”
“那时小弘尚在人世,还有商量的余地,可如今他已不在,我也束手无策。”
“既然如此,姐姐早该在知道实情之时将她送走。”
这问题我也曾想过,只是找不到适当的理由。因为在后来的相处中,我发现了一件没有预料到的事——小凤喜欢上了弥儿。小凤不愿离开,又叫我如何忍心将她驱逐?
“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弥儿?”见我不说话,他走上前问道。
“弥儿,你们成了亲,小凤如今是你的夫人,她没犯错,就没有理由送她离开。”小凤对弥儿生了情,意味着过去的计划全数打乱了,曾许诺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如今怕是无法兑现了。
“再言,小凤也是个好姑娘,留在你身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哪里好了,弥儿根本就不喜欢她,她来这里本就是个错误。”
“哐!”重物坠地的声音。
双双回头看去,只见小凤站在回廊上,手里的东西洒了一地。她也端了吃食来,只是让大地占了便宜。
“又让姐姐和夫君笑话了,小凤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她笑得勉强,蹲下了身子去捡碎了一地嫡片,颤颤巍巍,接着又是“啊”的一声。
我心下一紧张,连忙跑上去,瞧见她的玉手被陶片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而她不顾疼痛,仍要去捡,我赶忙拉住她,说:“别捡了,快起来,我给你上药。”
谁知这姑娘脾气倔得很,摇了摇头,说:“只是小伤,没事的。”
“别和我拗,走,回去上药。”我拖她,生怕耽搁了受到感染。
一路上,小凤踉踉跄跄跟着我回了屋,我翻箱倒柜找到了一罐伤药,上药时,她没抬过头。
“好了,这段时日记得别沾水。”我打断了沉默。
她默默点头附和,随后便没了话。
我看了她一眼,无声叹气,转身将那伤药摆好时,听到身后压抑的呜咽声,心想她还是受到了伤害。
小凤是个普通的古代女子,相较之前认识的小桑或是小嫚,又或是与我有仇的阿英,她的性格柔弱许多,若是不与她把话讲明,她从不愿主动开口,宁愿把委屈全部憋在心里。
弥儿心直口快,又叫她无意听到,就算当时装得坚强,却也维持不了多久。
我收回脚步,复又在她边上跪坐下来,搂着她,就像安慰自己的妹妹那样,说:“别哭了,天下好男儿比比皆是,此处没有适合的,他处自然会有。”
“定是小凤做得还不够好,所以夫君才会不喜欢小凤,姐姐,你告诉小凤,要如何做才能让夫君看小凤一眼?”她忽掸起头,泪眼婆娑地盯着我。
我无奈,这姑娘柔弱是柔弱,却也是一根筋,似乎很难说服过去。
“小凤,你做得很好。”只是弥儿看不上你我也没有办法,感情不是谁做的好或是谁付出得多就能得到回报的,而是要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姐姐,你骗小凤,若是小凤做得好,夫君为何从不看我一眼?说到底,是小凤比不过姐姐。”说着,她又低下了头。
我也愣住了,什么叫比不过我?这与我又有何关系?
“很晚了,小凤不打扰姐姐休息,先回去了。”她的声音闷闷的,说着便起身往门口走,我来不及送她,她走得很匆忙,差点撞到进门的弥儿,两人相互望了一眼,便又躲开了。
我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看着门口,直到小凤远去,弥儿走近我时才回神。
“姐姐。”
“嗯?”
“你没事吧?”
我旋即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小凤。”
“哦。”他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句。
我没好气地说:“你前面说的都让她听到了,不仅手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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