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沛心里是更乐意跟大儿子一起住的,可高氏显然和谢菽一起住更合适。两个老的又不好平白分开,真是为难死谢沛。
他不知,其实底下坐着的两个儿子,此时可比他纠结上千倍百倍。
谢葭心中既仰慕父亲,又厌恶高氏。谢菽既不想照顾老人,又怕一旦照顾了,半点好处都没捞着。两兄弟纠结不已,老半天谁都没能轻易开口。
高氏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她大动肝火,抓着拐杖直往地上敲,指着谢葭和谢菽大骂不孝子。谢菽也就罢了,名声早就毁了。谢葭却听不得这话,他正是升官的关键期,不能有半点纰漏。他正想硬着头皮说上两句,就听谢菽抢话道:“要我把阿母接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有两个条件。”
谢沛顺着话头问道:“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谢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无奈道:“我不比大兄前程似锦,家中银钱又充盈。相比之下,儿子实在是捉襟见肘。要奉养阿父阿母,有心却无力。若阿父答应把族长之位、和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家业传给我,儿子将来服侍二老,也妥当些个。”
这番说辞是他来之前就跟媳妇袁氏讨论过的。高氏瘫了,谢沛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两个儿子叫过去,为的是什么,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袁氏生怕自己再吃亏,出力不讨好,就跟谢菽商量好了,不拿到家产,决不罢休。
他们把话说到前头,就不怕事后产生分歧,谢沛再赖账不给了。
但他们料错了一件事,那就是高氏的态度。
袁氏本以为,高氏是谢菽的生母,定然会帮着儿子争家产才对。谁知高氏闻言却比谢沛的反应还要激烈。老太太直接把拐杖扔向了谢菽。虽然力气不足,没伤着谢菽一根汗毛,却跟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一样有力。
高氏是在乡间长大的,骂起人来各种俚语彪出来,除了从小被她养大的谢菽,还真没几个人能听懂。
谢菽的脸很快就涨成了猪肝色,高氏的嘴却还没停,说起了官话,“你这个没良心的狼崽子,奉养父母还要先谈条件!难不成你养着我们两个老的,你阿父还会亏待了你不成!计较的这么清清楚楚,和父母斤斤计较,你当是去菜场买菜呢!还跟老子讨价还价起来!你真当我乐意凑到你们两口子面前讨白眼?!我呸!谢菽啊谢菽,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真是白疼了你那么多年!”
一旁的谢沛听着老婆骂儿子,心里也不大好受,见高氏骂个没完,他打断道:“罢了罢了,不必再说了。咱们两个回阳夏老家去罢!那儿地方宽敞,本家能服侍的小辈也多。”
谢葭忙适时站了出来,劝道:“阿父,阿母如今身子不便,如何能够再行远路?不如就住到儿子府上去吧!”
谢沛心意已决,摇摇头道:“阿葭啊,你这些年独自在外面闯荡,也不容易。年轻时阿父没能帮你什么,如今老了,也不给你添麻烦。你好好儿的,有空回来看看阿父,阿父就别无所求了。”
谢葭本是看出父亲心意已决,挑准了时机站出来说漂亮话的,没想到谢沛却说出这样一句情真意切的话来,听得谢葭当场落了泪,对老父惭愧不已。如果可以,他是真心实意的想给父亲养老送终,可要奉养高氏那个杀母仇人,他实在是做不到那一步。
谢葭脚步沉重地回了府,来不及休息上片刻,就把谢瑶叫过来,让她出个主意,好好孝敬祖父。
谢瑶听了就笑道:“阿父不必过分担忧了,孝敬长辈是我们小辈该做的。您若同意,过几日我就带阿璋他们送祖父回阳夏去,再在那边照顾老人家一段时间,也算是全了阿父的孝心了。”
谢葭如何不想亲自侍奉父亲,只是苦于官中太过忙碌,抽不开身。听谢瑶这么一说,果然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大喜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只是委屈你了。”
“这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都是女儿该做的。”谢瑶说的是真心话,她早就想和祖父亲近一些,趁着现在年纪还算小,将将十岁,还来得及扮小孩子。等再过两年她大了,就没这个机会了。再者谢璋自打出了那次变故,精神一直不大好,带他出去散散心也好。
谢葭点点头,十分满意道:“有你亲自去,我也就放心了,阿父一定会喜欢你的。”他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只是,这府里的事要交给谁呢?”
他现在忙得团团转,根本不可能分心看管后宅之事。主母元氏病了,就算没病,谢葭也不放心把权力都交给她。那谢瑶不在,还有谁能顶事?
谁知谢瑶却并不曾为难,不假思索地道:“这个好说,娘亲就可以管呀!”
“阿柔?”谢葭下意识的否定,“我倒是信得过她,只是阿柔的性子软,我怕奴大欺主,回头再叫她受了委屈。”
谢瑶暗暗摇了摇头,这些男人啊还真是粗心,连自己枕边人的变化都没有注意到。现在的常氏,早已经不是几年前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常氏了。
谢瑶替常氏打了包票,“您呀就放下一百二十个心吧,女儿敢保证,女儿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娘一定能把家里打点的妥妥帖帖的。”
见谢葭将信将疑地点头,谢瑶特意补了句,“对了,大姐姐的禁闭也是时候解了,不如让她来做娘亲的帮手?”
“她?”谢葭赶紧摆手,“不行不行,就阿瑾那个性子,不给你娘捣乱就不错了。你不说我倒忘了,关了她一年,也不知道性子磨的怎么样了。再过几个月就是秀女大挑,阿瑶你临走前记得再给她请几个厉害的嬷嬷,多教教她规矩。我不求她光耀门楣,别丢了我们谢家的人便是了。”
谢瑶浅笑道:“阿父放心便是。”
一般人家都是姐姐教导妹妹,他们家倒反了过来。谢瑶给谢瑾挑嬷嬷的时候,想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估摸着谢瑾现在八成是憋着一股气,想等她进宫当了娘娘再来收拾谢瑶呢。可谢瑶会傻到给她翻身的机会吗?
现在她故意在谢葭面前提起被遗忘的谢瑾,是怕等选秀的日子到了,谢瑾什么都没准备,回头谢葭等人再埋怨谢瑶小家子气,不能容人,思虑不周全。这个时候提了,倒显得谢瑶大度,对她又没什么坏处。反正谢瑾那个德行,教好是不可能的了。
谢瑶精挑细选了几个厉害嬷嬷,还叫自己院子里的周嬷嬷跟去看着。每日不叫谢瑾跪上个把个时辰,都不待叫她吃饭的。谢瑶出发之前几日,周嬷嬷就告诉她,谢瑾那双腿跪出了毛病,若不及时医治,迟早得落下病来。
谢瑶忙着收拾行李,装作不经意的答了句,“喔,现在府里已经请了不少大夫了,见天儿的去给阿母请脉。阿姐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去阿母那儿说一声,自会派人为她医治。”
周嬷嬷虽是从长公主府里出来的,但卖身契早就攥在了谢瑶的手里,现今她儿子媳妇都在谢瑶手底下做事,她又怎么会想不开去讨这个嫌?她跟谢瑶说一声,只不过是想让谢瑶知道,她的目的达成罢了。回头谢瑾院里的人再求周嬷嬷给请大夫的时候,周嬷嬷直接用元氏给顶了回去。
周嬷嬷看不惯芷萱这个被撵出去的丫头,芷萱再缠她,她就一脚踹开芷萱,冷冷道:“不是我们四姑娘不给大姑娘请大夫,是大夫都聚在太太那儿。要给大姑娘瞧病,就去找太太,别赖上我们家四姑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歪主意,回头不管治好了赖了,不还都赖在我们四姑娘头上?!哼,做你的梦去吧!”
芷萱只好哭哭啼啼的去了元氏的院子,谁知就连元氏都不乐意管谢瑾。她还生着谢瑾的气呢,只当这丫头是不乐意学规矩,故意撒娇骗她。元氏才不上这个当,为了让女儿学好,硬下了心肠,愣是没理她。
转眼就是谢瑶出发去阳夏的日子了。这一回去阳夏之前,她细心的把府里的事都给常氏细细交待了一遍,又把下人们召集到一处,安定了人心,为常氏铺好了路,这才算完。女儿的用心,常氏全都看在眼中,此时又怎么会退缩?她很快就把后宅的事情攥在手中,倒是让原先对常氏管家并不期待的谢葭大吃了一惊。
出发前日,五姑娘谢玥照旧来谢瑶房中缠了一缠,求谢瑶带她同去。这几年谢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搞得谢玥还以为只要是谢瑶要的,那就是好的,只要跟着谢瑶就会有好前程。谢瑶本来不耐烦见她,听映雪说五姑娘在花厅等了一天了,只好道:“这个麻烦精,叫她进来吧。”
谢玥进了屋,照旧是哭哭啼啼了一番,把自己放在天底下最可怜的位置上,哭求谢瑶带她去。谢瑶安安静静的听她说完了,只说了一个字,“好。”
“啊?”谢玥懵了,显然没想到事情竟然进展的这样顺利。
“你不是说想回乡下照料年迈的祖母吗?我成全你啊。”谢瑶悠悠笑道:“只要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就好。”
“不会不会!”谢玥赶紧辩白,“阿玥一定会好好的,不给四姐姐丢脸。多谢四姐姐成全。”
谢瑶心道,你丢脸丢的也不是我的脸,我管你如何呢?别来烦我就好了。
等到了阳夏,谢瑶直接就把谢玥分配到高氏隔壁的一处小院子里住下。高氏瘫痪了之后行动不便,拉屎撒尿,喂饭擦嘴,这些都得由谢玥帮忙。谢玥才干了两天就后悔的要死,可想起当初自己答应谢瑶的话,又不敢去求谢瑶让她回去,只好一面偷偷哭,一面照顾瘫痪后愈发难伺候的高氏。
至于谢瑶呢,她只早上给高氏请个安,连坐都不坐就走了。她将时间大致分为两大块,上午带谢璋出去玩儿,下午在祖父面前刷好感度。
谢沛喜欢钓鱼,谢瑶就缠着谢沛教她钓鱼。谢沛喜欢下棋,谢瑶就陪着老人家下,还教谢沛简单好学的五子棋。谢沛喜欢练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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