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抬眼看她,表示洗耳恭听。
“文昭仪入宫时间最长,资历最深,可她无宠无子,皇上不喜,又在太皇太后跟前失了宠。”
谢瑶吃吃笑道:“她便罢了,李冲虽有几分权势,但李家人是怎么上位的,谁不知道?李媛华这辈子顶天也就是个惠妃了,不然她也不会在本宫手下乖乖做事。”
欣才人颔首道:“娘娘说的是,所以文昭仪位份虽高,却不足为惧。”
她顿了一顿,又道:“说句老实话,原本谢瑾是最有可能的皇后人选,可出了和六王那档子事,只怕是悬了。加上她也姓谢,傅家人不会支持她。”
谢瑶点点头,“还有呢?”
“林淑仪进宫的日子也不短了,她的出身还不错,膝下又育有一子,平心而论,的确是不错的皇后人选。只不过……”郑芸芸没敢拿乔,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就道:“她这个皇后,恐怕要当到棺材里去了。”
“你这丫头,”谢瑶好笑道:“越来越实诚了,什么话儿都敢说。”
“这不是在娘娘面前,嫔妾才说的嘛?”郑芸芸知道谢瑶是个戒心很强的人,所以她的八面玲珑不能过多的在谢瑶面前展现出来。毕竟谢瑶要的,是她绝对的忠心。
谢瑶听她这么说,果然比较受用,“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林氏这么多年来韬光养晦,不就是为了保住性命?”
只怕如今林氏还盼着谢瑶这一胎是个皇子呢,那样她的危机就被分去了一半,不用担心脑袋顶上时时刻刻悬着一把刀了。
“所以嫔妾估摸着,这个皇后,林淑仪根本就不敢当。她现在怕着呢,恨不得谁都忘了她似的。您没见太皇太后给她抬了淑仪位,她都不见半点高兴?”
谢瑶笑道:“依你这么说,根本就没人能和本宫争位了?”
郑芸芸却突然严肃了神情,摇头道:“娘娘……嫔妾想了又想,还当真有一个人,有可能和娘娘抗衡。”
谢瑶微微挑眉,没有说话,心中却已经有数。
那个人就是魏南珍,谢瑶一手扶持上来的魏南珍。
论出身,魏南珍是正三品官员的嫡女,要高于谢瑶。论性情,她比谢瑶更柔和,更适合做一个大度的皇后。不得不说,魏南珍就是傅磊他们心目中最佳的皇后人选。
“娘娘,不是嫔妾有意挑拨,您要不要……”郑芸芸有些艰难的说:“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怎么个先下手法儿?无非是想对付谢瑾她们那样,给魏南珍下个套,让她再无资格与谢瑶相提并论。
无可置疑的是,在后宫,后位对于每一个女人都有着致命的诱惑。无数人为了得到皇后的宝座,甘愿为之付出一切。谢瑶不得不承认,如果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如果她还是当年的那个谢瑶,她很有可能被郑芸芸说动。
可是现在,她非常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光是为了和魏南珍的情谊,也不仅仅是为了向太皇太后许下的誓言。谢瑶觉得,在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做才是对的。
太皇太后既然已经对她那样说了,还同意皇帝亲政,肯定已经为了立她为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皇帝那边,他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即使现在羽翼未丰,也不会再轻易任人摆布。她必须做出信任他的样子来,而不能让他察觉到,她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在为了皇后之位害人。
以退为进,才是最好的选择。
果然,此事很快就有了定论。皇帝以战乱在即,无心后宫为由避了过去这次的立后风波。
十一月,皇帝告于宗庙,亲讨蠕蠕。
皇帝本来就日日宿在禅心殿中,决定出征之后,更是尽力时时陪伴在谢瑶身侧。
谢瑶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身上别的地方看起来却还是那么瘦,从身后甚至看不出有了身孕。好在如今她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太医私底下也恭喜皇帝,她这一胎算是稳住了。
皇帝高兴之余,却还是不大放心。毕竟他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但他的担心从来不在她面前表露出来,她身子重了,心思敏感,元谦怕谢瑶多想。他待她愈发温柔体贴,经常把她抱在怀里安慰,许诺他会早早打完仗回来,尽量赶在她分娩之前回家。
许是格外珍惜这个孩子的缘故,谢瑶并没有像有些孕妇那样怨天怨地,她对身体出现的每一丝变化都充满了感恩,即使有时候身体会不舒服,她也甘之如饴。所以夫妻俩最后相处的一段时光,温馨而美好。
临别前的那一夜,两人依依惜别,谁都舍不得睡觉。明明熄灯之前说好了,明儿要早起,早点歇了吧,可是他们就算不说话,也知道对方没有睡着。
谢瑶就趴在他身边,在皇帝脸上慢慢的亲。温热而香甜的气息冲昏了他的头脑,元谦突然将她压在身下,小心的避开了肚子,低头有些用力的吻她。
“可以吗?”他低声问她,声音沙哑。
谢瑶轻而温柔的“嗯”了一声,伸手搂住他,近乎贪婪着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心跳。
今晚之后,她也要像后宫其他妃嫔一样,独守空房了。
习惯了相拥而眠之后,谢瑶忽然发觉,自己非常非常舍不得他。一想到皇帝要离开,心口好像空了一块。
这原本并不是她想要的啊……
“还不专心。”他在她敏感的地方轻轻一咬,谢瑶尖叫出声,本能的捶了他一拳。皇帝闷哼一声,在此时听来格外的性感而撩人。谢瑶没忍住把他扑倒的冲动,坐起身道:“我是在想,皇上这样太辛苦了。”
他怕压着她的肚子,撑着自己的身子,一定很累。倒不如她在上面,皆大欢喜……
皇帝愣了一下,似乎想要拒绝,但他在内心挣扎了一下,也就由着她了。久旱逢甘霖,皇帝忍不住满足的叹息,不过也不忘添了一句,“瑶瑶……你……别告诉别人啊。”
第94章
皇帝出征之前;下旨晋封谢瑶为从二品昭仪;暂掌凤印;统领后宫。谢瑶如今怀着身孕;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养胎,所以她还是照旧把事情分给底下的人做,自己只做最后的把关。
刚开始太皇太后还时不时出来搀和一脚;后来入了冬;太皇太后又染上了风寒,自顾不暇,手就伸不了那么长了。谢瑶有孕在身,不便侍疾,就叫郑芸芸代她陪在太皇太后身边。郑芸芸向来会讨人喜欢,谢瑶顺着太皇太后的意思;提了郑芸芸为正六品贵人,郑芸芸自是感激不提。
转过年的头个月,是大皇子元恂的七岁生日。自打上回大皇子在谢瑶晋贵嫔的宴会上闹了不痛快,皇帝把元恂揪到禅心殿来之后,谢瑶就没少叫元恂过来。有时候皇帝在,他没办法,元恂就过来呆一会儿,有时候皇帝不叫他,他就推脱着不肯来。
谢瑶听从太医的嘱咐,时不时在宫中走动,除了去魏南珍、郑芸芸那里坐坐,就是到大皇子那儿去。大多数时间里,两人都是各做各的事情,互相不理睬。有时候元恂看着谢瑶渐渐显怀的肚子,也会和她说说话。
有次谢瑶问他,“你还想做你父皇唯一的孩子吗?”
元恂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低声说:“我舍不得母妃。”
“那你盼着我死?”谢瑶淡淡的笑着,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说不定,这会是个小公主呢。”
元恂脱口道:“反正父皇那么宠你,他不会让你死的。”他说完了,似乎又有些后悔,扭过头不说话了。
谢瑶愣了一下,就连元恂也这么认为吗?可是谢瑶她不敢冒那个险。鲜卑人的子贵母死制度已经延续了许多代,要取消这个旧制,必然需要时间。
“你在关心我?”她笑着问。
“才没有呢。”元恂轻哼一声。
谢瑶没在意,悠悠的说:“过几天就是你七岁的生辰了,我给你办个小宴会吧?也不叫太多人,就你母妃,宁芳仪,我和欣贵人,怎么样?”
元恂“切”了一声,说:“我才不要你假好心!”说完自个儿想了一想,又小声问了句,“我母妃会来吗?”
“嗯,会的。”如今谢瑶位份在林淑仪之上不说,她想林氏现在一定也想打探打探她的口风。
宴会当天,林淑仪果然出席。谢瑶换衣服的时候,映霜低声向谢瑶禀报了外面的情况。谢瑶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映雪却道:“主子,您是要和林淑仪对立了吗?”
谢瑶摇摇头,“不说林淑仪是个闷葫芦的性子,光是有宁芳仪卡在中间,本宫和她就掐不起来。不过暗中较劲肯定是免不了的,她怕死怕的很呢。她现今巴不得本宫肚子里是个皇子,那样死的就是本宫了。”
映霜叹道:“这有身孕本是好事,牵扯出‘子贵母死’那套制度就麻烦了。听说前朝有的妃嫔为了求生,还自个儿想办法滑了胎呢。”
也不怪她们为了保命做出那种事来,即使盛宠如谢瑶,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打破惯例,活着看到自己的儿子登基。
映雪道:“大皇子为长,立他为太子理所应当,林淑仪未免太过天真了,真以为她能避过这个风头?”
谢瑶轻笑道:“就你还说别人天真?也不怪她这么想,求生是人的本能,若是有希望,哪怕只是一丝希望,又有谁会轻易认命。”
她给大皇子办的七岁生辰宴,碍于战事,规模并不大,可谢瑶这也是在提醒所有人,大皇子已经长大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算是个皇子,也比大皇子小上整整七岁。
所谓废长立幼,违礼不祥。没有道理因为谢瑶得宠,就要立她的小儿子为太子。就像太皇太后说的一样,子贵母死制度是后宫女人铲除异己的武器,而不是夺走自己性命的镰刀。
林氏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却不知不觉的把魏南珍笼络了去。谢瑶觉得,这已经不是她能坐视不管的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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