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 +by公子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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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 +by公子欢喜-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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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铭旭的神色有些别扭,眼睛盯著齐嘉的手腕子猛瞧又赶紧撇开:“给你的,带著,不许脱。”
这是棘州那边的风俗,家家的新媳妇手上都带著一个,还用一截红绳在上头绕几匝,鲜亮而扎眼。崔铭旭好奇,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去问金三水。
金三水也答得爽快:“这是下聘的时候就得送的,姑娘家往手上一套,大夥儿就明白她已经被定下了。”
他这人世面没见过多少,人倒机灵,一见崔铭旭欲言又止的模样,转身就带著崔铭旭去银铺打了一个。崔铭旭这些日子都贴身藏著。
“还有,见了皇帝别跟他废话,说完了就赶紧走,凡事想清楚了再点头。尤其是那个什麽赐婚,都戴上我的镯子了,你敢答应试试?听到没有?”
镯子是听说了赐婚的传言後立马就打的,崔铭旭死拽著齐嘉的腕子不放,齐嘉忙点头。
“我先回府一趟,等等就去你家。”
齐嘉再点头。
“天色也不早了,我在你家等你吃饭。”
齐嘉说:“没有赐婚的事儿,是德良兄他们说笑,不当真的。”
崔铭旭不撒手。
齐嘉又说:“其实……这次不是皇上召我来的,是我自己来的。”
你中找他?崔铭旭拽得更紧。
齐嘉吞了吞口水:“从前也有好几回是我自己跑去找陛下……那会儿太後让皇上选後,他总不肯好好看画像,太後就让我追著他……”
就为了这个?崔铭旭一阵气苦。
齐嘉的视线落到腕上的镯子上,没来由地一阵扭捏:“还有这个镯子……是给新媳妇带的。”
憋著喉咙咳嗽一声,崔铭旭故作镇静:“我知道。”
“这上面的花纹……是、是想要早生贵子才、才……”
这个金三水怎麽没提?崔铭旭差点被口水呛死,一痛猛咳,小傻子早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月洞门边的红枫换了浓绿色的新装,园中的花朵!紫嫣红开遍,早开的迎春泄了一地金黄。蝶影花鸟之间,柳氏和陈氏拉著崔铭旭嘘寒问暖感慨不已,桌上放著的点心还是崔铭旭爱吃的那几样。早年还被抱在怀里的小侄子已经会晃晃悠悠地迈著小腿追蝴蝶了,一张嘴就哇哇大哭的大侄子已经学会了背诗作对,恭恭敬敬地对著崔铭旭躬身施礼:“见过三叔。”崔铭旭脊梁上一阵发寒,仿佛见到了一个小崔铭堂。
窗外的桃花开得娇豔逼人,屋内的桌上摆著书册、笔架、镇纸还有那方到哪儿都得带著的砚台。指腹贴著砚台上的雕花慢慢滑动,花萼、荷叶、花茎,还有潺潺的流水。
宁怀璟摇著扇子打趣:“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阔别一年,崔小公子沈稳多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崔铭旭也看著容貌依旧却不复轻佻的他:“我也快认不出你了。晚樵毕竟是在外头九死一生才回来的,脾气变和善了也好说。那你呢?怎麽客秋一成婚,你就连个笑脸都笑不好看了?”
宁怀璟用扇子半遮住脸:“这你都看得出来?”一双眼飘著飘著飘出了窗外:“现在想想,从前那些荒唐事好像都成了上辈子的东西了。”
崔铭旭靠著椅背,口气悠然:“是啊,你上辈子还欠了我三大筐脆枣。”
宁怀璟促狭地笑,话题就此打住。

也有人是不变的。
路过春风得意楼,大老远就瞧见了门前那一团五彩缤纷和那一把怎麽也忘不了的高亢嗓子:“哎哟喂,瞧瞧瞧瞧,这是谁?崔小公子!哎哟,您是越发俊朗了,瞧瞧这模样再瞧瞧这身段、这气派,往朝堂上一站,不用说也知道是个报国臣,戏台子上也找不出您这样挺拔的,我这一楼的姑娘都得给您迷死!”
画成了亮蓝色的眼皮子随著血红的嘴皮子一起一翻一翻,高耸的胸脯就随之一抖一抖,裙上的金线亮片闪得人眼花,整条街的人里就数她最醒目。
崔铭旭道:“嬷嬷别来无恙?”
春风嬷嬷就鸽子似的“咯咯”地笑:“无恙、无恙!”
手里的小金算盘衬著春风得意的笑容:“您还没见过我家小倩吧?哎哟,不是嬷嬷我自夸,九天玄女下凡也就这样了。还是处子身呢。您进来喝两盅?”
人来客往的街市,茜纱宫灯在风里飘摇。歌声曲声琵琶声皆不及这春风嬷嬷的一把欢笑声。


第二十一章
“崔小公子!”有人急匆匆地在身後唤崔铭旭。
崔铭旭回头,那人面目陌生,依稀记得好像是方才那几个轿夫中的一个。
“宫里传了话,说是我家大人要陪著陛下用膳,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了。大人著小的来告诉公子一声,夜凉露重,就别等了。”
说好了一说完话就赶紧出来,却还是被绊住,这个齐嘉啊,果然是要绑在身边一刻不离才能叫人放心。
崔铭旭打发了轿夫,一时无处可去。府里也没什麽意思,他大哥大半年没教训他,恐怕早憋不住了;徐客秋成家了,再不能随随便便就过去蹭饭;那个改过自新的江晚樵一心都铺在了自家的织锦堂上,听说又出京采办货物去了;至於宁怀璟……算了,去了也是两个大男人相对无言,各想各的心事。
往前走两步,瞥到春风得意楼旁有条小巷,崔铭旭就转了进去。这里是从宫里回齐府的必经之路,在这儿坐著也挺好,若是看到了齐嘉,还能吓他一吓。崔铭旭想著齐嘉双眼圆睁脸色煞白的模样,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此时,夕阳已落西山,东山口的月亮还未升起。绯红的晚霞渐渐被苍蓝的夜色吞噬,街边的店家早早就在门边点起暖红的灯笼。有人撩著衣摆急匆匆地回家;面带倦色的女人骂骂咧咧地叫唤在邻家疯得忘记时辰的儿女;头顶方巾的书生在墙边掂著脚挺了大半天,摇著头念一句:“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满脸沮丧。
小巷里原先也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渐渐地,只剩下了站在一个药铺对面的崔铭旭。药铺的夥计看了崔铭旭许久,跑来问他:“公子可是要瞧病?抓药?”
崔铭旭忙摆手:“都不是。”
夥计就怏怏地跑了回去,不一会儿,药铺也关了门。暖暖的饭菜香被风吹到了街上,又在风里消散为丝丝缕缕的烟气,直至虚无。崔铭旭往边上靠了几步,蹲身在一家已经歇业的商铺门前坐下。扭头看了看四周,不禁发笑,原来当时齐嘉也是坐在这里等著他。
穿堂而过的风带著湿润的寒气,前阵子刚下了雨,地上未干的积水在日落後升腾起一丝又一丝凉意,崔铭旭抱紧臂膀,想起了小时候。
那会儿,崔家老爷刚过世,崔铭旭说是大人了,心思却被宠坏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从来没看对眼的崔铭堂不让干什麽,他就偏要对著干。今儿带人打破了哪家公子的头,明儿又带头闹了谁家的铺子,花了大把银子才请来的老师叫他泼了一脸墨黑,紧接著请来的那位更叫他锁在书房里大半天没喝上一口水。崔铭堂气急时,把他推出家门也不是一回两回。崔铭旭就抱著臂膀在自家府前的台阶上坐著,吹吹风哼哼小曲儿,看看蚂蚁搬家再找根小树枝戳戳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蚯蚓。崔铭堂就在门背後透过门缝看他,他知道。於是,冲著大门做个鬼脸,大少爷拍拍屁股就跑去哪个狐朋狗友家对付一晚,第二天准会有人来接他回去。
崔铭旭总以为这就是等待,哼小曲儿、捉蚂蚁、戳蚯蚓。那会儿风没这麽凉,夜没这麽黑,周遭没这麽冷清。春风得意楼里的粉色纱帘被风吹到了窗户外,谁在甜腻腻地唱著《相思调》,谁和谁在高声谈笑,“叮”的碰杯声连楼脚下都听得清晰。等待的人始终不来,再如何喧闹热络都与他无关。
旁人沐浴在灯火里,他缩在阴影中,没来由的悲伤如藤蔓缠绕心房。等待实在是一件太消耗耐心和欢乐的事。那麽齐嘉呢?他也曾坐在这个位置等待,时间比他更久。那时,春寒料峭,夜风冷厉如刀。崔铭旭奔下楼时,他的脸色是苍白的,全身冰凉得让抱著他的崔铭旭忍不住一个激灵。
齐嘉这个傻子呀……
新月如钩,静静地挂在屋角上,街边未干的积水上霜华点点。崔铭旭的心底泛起一点点酸,疼痛蔓延,於是把臂膀抱得更紧。

溢彩流光的巷口飘来两点幽幽的红,一乘小轿一颠一颠地行来,路过崔铭旭面前,又折了回来。崔铭旭抬起头,看到齐嘉正掀著轿帘对他笑。
“笑什麽呢?”崔铭旭拍拍衣摆站起身,“夜里风大你还把脸露在外头。”
齐嘉轻快地下了轿,先把轿夫打发走了,才回过脸来对著崔铭旭:“我辞官了。”
满肚子半真半假的抱怨都硬塞在了牙关里,崔铭旭觉得,迟早有一天他会被自己的话噎死:“好好的,你辞什麽官?”
“我没用,办不好事。”齐嘉的神色却很轻松,拍拍袖子,把手背到身後,“办砸了事,不能总让别的大人替我收拾。”
他们爱收拾就让他们收拾去呗。崔铭旭的脸皮比齐嘉厚多了。转念又一想,这样也好,官场确实不适合齐嘉。那点子俸禄不要也罢,他崔家还能养不起个人麽?
齐嘉歪过头看著崔铭旭:“京城我也不待了。”
“那你去哪儿?”崔铭旭的心里莫名升起一点希望,被冷风吹得发抖的身体渐渐起了热意。难不成是去那个……州?粉色的小桃花一朵一朵“啪啪”地绽开。
“我打算回祖籍。”
花开花又谢,只在三言两语之间。穿堂风“呼呼”地吹。
“临州?”崔铭旭依稀记得齐嘉曾提过,他的几个叔叔都住临州。嗯……临州刺史是……啊,那个老得快走不动路的秦大人。估摸著过了今年总该让他回乡养老了吧?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崔铭旭暗地里打起了算盘。
齐嘉却笑了:“不是临州。我们家在我爷爷的爷爷开始才住临州。之前不是。”
“那是哪儿?”
“棘州,我想了很久。”
嗯……棘州刺史是……崔铭旭愣了。
天边寥落的星子仿佛都落进了齐嘉的眼瞳里,亮得崔铭旭无法别开眼。昏暗无声的小巷里,齐嘉咧著嘴笑,露出两颗白白的虎牙,颊边一左一右两个酒窝:“我祖籍棘州,你不知道?”
有什麽涨满了胸膛又冲破了牙关,一点点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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