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道行深的大哥,杀人越货,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甩个小情儿,更是小的不能再小的菜一碟,只有自己傻得还想留住那两颗子弹,妄图让对方记着自己一辈子,可看看现在这阵势,什么叫拿得起放得下?什么叫一厢情愿、痴人做梦?这不明摆着嘛!
猛得别过头去,手背飞快地滑过双眼,抹去潮气,心底偷偷骂了一句:“妈的,没出息的小子,不就一前男友嘛,混蛋一个,让他去死……”
晚上六点,准时下班。
孙乐换好衣服,欢快地和同事道别,从后门离开了快餐店。
冬季的A市,天暗得早,没有路灯的小弄堂,黑忽忽的。
因为腿不太好使,他走得很慢,眼睛仔细盯着脚下的路,以防摔倒。
不期然的,一个阴影罩过来,他的心一阵乱跳,慌得不敢抬头,自己也不知道在怕些什么,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盼望着什么。
擦身、而过,阴影只是陌生的路人。
孙乐立定,张着嘴,突然“嘿嘿”地笑出声,拽着背包肩带的手,居然有些发抖,心,坠得都快找不着了。
一路不知道是怎样回的家,到门口时,他用力按了按左面的胸骨,象是帮着稳住呼吸。
刚掏出钥匙插进锁洞,大门一下开了,露出小微甜甜的笑颜,却在看清楚来人后,耷拉下了嘴角。
孙乐没注意到,他径直换好鞋,直奔厨房。
“小乐哥,你今天不去酒吧打工啊?”小微跟着他转悠,吞吞吐吐地问,“许医生,他,他不过来吗?”
“许医生中午给我电话,说是老婆发现怀孕了,这几天他估计会很忙,赶不来。所以晚上打工我请了三天假,好给你做饭,照看你。”孙乐快人快语的说完后,只顾着洗菜、淘米,一点也没察觉到小微的异样。
男孩瘦弱的身体靠在冰箱的侧面,开始只是轻轻发颤,慢慢地似乎痉挛起来,人一点点滑落,直至蜷缩着抱紧,歪坐在地砖上,头垂到臂弯中,久久不曾抬起。
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换来了孙乐的大叫,“小微,帮我接电话,就在饭桌上。”
他支撑着站起来,神思恍惚。
“小乐哥,是叫周军周先生的,你来听……”
“说我不在!”孙乐呆了呆,高声吼了一句,举起菜刀对准砧板上的土豆,狠狠切下去。
“他说你在。”小微挨近他,看着他,小声嘟囔。
“靠!”孙乐翻翻白眼,“你说我在菜场,迷路了!!”
小微照实拷贝了他的话,“他说他就在菜场口,他等你。”当完传声筒,男孩的脑子愈发混乱。
孙乐瞪大眼睛,楞着盯住手中的菜刀,“我操!这有完没完啊,还让不让人过日子……”
出小区左拐,已经人烟稀少的菜市场,入口角落的葱姜摊旁,果真格格不入地矗着男人闲适的身影。
周军眯起眼睛,视线紧随着孙乐而移动。
他的左脚确实不灵活,有点瘸,走路是一拐拐的,却不是很明显,比想象中要好得多。
周军有些怔忪,大陆曾骂过他,说是小乐为了让他不忘记这段满是伤痛的感情,执意不肯动手术取出子弹,后遗症就是无止尽的疼痛,以及无法再挪动的左腿。
“你的腿,看过医生了?子弹没留着吗?”脑子轰地发热,他也没想到,一把拉住男孩的手之后,出口的竟然是这样的问话。
孙乐胸口一窒,当场被他气倒了,这是什么烂人啊,难不成自己非得瘫在床上,生死不明的,才称了他的心吗?
奋力甩脱他的掌控,少年寒心地低语,“对不起,周哥,我让你失望了,我胆子小,没勇气,你给的惩罚,我偷偷逃掉了,我,该死!”
“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周军暗自淬骂了自己,真混蛋得可以!
“这会儿你看到了,我很好,好得都快让你发火了,不是吗,周哥!”孙乐的语气轻淡的似在飘,心开始湿润,滴得不是泪,是血吗?“梁哥料得真准,他说我万一能遇着你,一定要认清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周哥,我现在想清楚了,我和其他人有啥区别?都是找来玩乐的,高兴了哄两下,腻味了就走人,如果太当真,就是傻X一个,残了,废了,也是活该,周哥,对不对?!”
周军被他的一番话给弄乱了心神,脸色越来越难看,想好要说的话,堵着怎么也出不了口。
看着他冷淡的眉眼,男孩用力摇摇头,黯然地说,“既然都看过了,那我可以走了吗?周哥……”
听着孙乐提到了梁平,周军自己的脑子也是乱糟糟一团糨糊,怔了片刻,僵硬地点点头,“你走吧,走吧!”
镇定地重新返回家,他默默做好饭菜,端上桌,一切看似按部就班,井井有条。
只是这一顿晚餐,两个各怀心事的男孩,几乎都没动筷子,空气里,极度压抑着伤痛的愁绪,始终挥散不去。
象征性地吃完饭,将碗筷收好放进水池,他出了神,不知觉地洗了一遍又一遍。
“小乐哥,洗洁精快倒完了。”小微立在他一侧,有气无力地提了一句。
“啊……”他反应过来,心慌意乱地一阵折腾。
“乒乓——哗啦——”,手控制不住地一抖,所有的饭碗通通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锐利的裂片天女散花似的弹开。
“你去吧,小乐哥,我来收拾。”小微体贴地推他出了厨房,也想为自己找点事来做。
孙乐对着窗外清朗的月光,微微扯着嘴角。
原来,忍耐到了极限,连哭泣也提不起半点力气。
周军,你叫我怎么能忘记,梁平说的那段话。
他说他对不起我,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可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反正他的伤害,我已经习惯了。
我在意的,是你,周军,你什么都知道,一切的一切,你竟然都心知肚明!
孙乐近乎自虐地回想着当日的心情,整个人仿佛突然被扔进了冰湖湖底,周身每一个毛孔都被这寒意倾刻间浸透了,心脏冻得麻痹,差不多要停止跳动。
全身心只有一个念头,很疯狂。
就是想立即冲到那个人的面前,要不停地质问他——周军,你究竟有没有心,有没有心……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会难过……还是我死了,你也不会难过……
周军,你根本没有心,没有心了……
60
以最短的时间找到合称的钟点工,帮着照看小微,孙乐又能回到酒吧继续上晚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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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PUB,确切来讲,应该算做一个大型的迪斯科舞厅,在A市还挺有名气,属于比较正规和干净的娱乐场所。
而他的工作也就是在中央吧台区,为客人简单地调制酒类饮品,无需多少技术,只要手够勤快,因为BOMBOM超负荷的大客流量。
“小乐,快,两瓶芝华士兑绿茶!”
“我一样,要三瓶!”
“还有我,两杯橙汁!”
…………
客人点的单子象雪花似地飞到孙乐手边,忙得他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震耳欲聋的舞曲和嬉闹的喧嚣掺和在一块儿,吵得人脑袋直犯晕。
还好,他几乎算是在这种环境下混大的,早已习惯了其间的灯红酒绿,烟雾弥漫,甚至还能自得其乐。
生活就是这样,不会因为痛苦而静止或改变。
人也总要活下去,注定求不到的东西,就得学会放手,哪怕那个过程是如此的艰难。
“一杯龙舌兰,一杯琴酒,”女招待钻进吧台,歇了口气,“B区18号桌子的客人,点名让你送去,小乐,大概是你的朋友吧。”
龙舌兰??点那么烈的酒,还真当这儿是酒吧啊??
朋友??孙乐拿着酒瓶,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心思一动,他没按比例添加冰块,倒的是满满的一杯纯酒精。
全靠激光灯闪烁照明的角落里,视线能及到的范围有限,所有的图像都不甚清晰。
把托盘往矮桌上一放,他偏侧着头挑眉,却一下辨认出沙发上随意靠坐的人。
牙齿暗暗咬紧,心头渐渐有怒气蔓延。
周军,你真的就这么狠,真的就不能容我平平淡淡地活着吗??
“先生,您要的酒上齐了。”孙乐直起腰,努力做了个微笑的表情。
“见着我还能笑得出来,乐,这是职业规范吗?”周军端起浅黄色的琴酒,朝男孩眨眨眼,带些霸道地说,“如果客人要你陪酒,也一定是不能拒绝的吧,恩?”
“这酒,你要我喝??”孙乐抿了下嘴唇,喉间有点苦涩。
“恩……”周军肯定地点点头,“分开了这么久,竟然还能遇到,乐,你就陪我干一杯吧。”
男孩盯着他,还是藏在记忆中俊雅的脸,如同包着蜜糖的毒药,柔情缠绵只是外裹的糖衣,一旦化尽,渗入血脉的苦,便已无可救药。
不再犹豫地接过杯子,仰头喝了个一滴不剩。
烈酒冲入胃部,是烧灼一般的剧痛,孙乐怕自己忍不住,狠狠攥紧十指,背过身去,“先生,这酒也干了,我还有活要忙,您就自便吧!”
周军没拦他,以沉默表示放行。
走回吧台,孙乐的脸不是涨得通红,正相反,是疼得发白,冷汗不停地往外冒。
他一口气灌了两大杯水,腰微微弯着,手用力按住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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