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你还好吗?”
“嗯,”她笑着点点头,“我一直在东南亚海边的度假村工作,每天都像在度假一样。”
“是吗,那就好。”林束培的脸上是一种,温暖而欣慰的笑容,那种笑容是雅文在恋爱时没有看到过的。
“你呢,做一个小儿科医生有趣吗?”
他想了想,才说:“起初很不习惯,不过现在慢慢会哄他们了,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我已经全部学会了。”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就像一对分别很久的老友。
“不过,”雅文摸了摸头发,“我想,有一点你不必自责。”
“?”
“我……其实并不是因为跟你分手,才走的。”她看着他的脸,想起以前的种种,有快乐的也有悲伤的,可是回忆的时候,她从来不觉得后悔。有时她也会想,如果时光倒流的话,或许她还会爱上他,尽管知道结局是疼痛的。可是,成长不都是疼痛的吗?
林束培讶然地看着她,过了好几秒,才恍然大悟地说:“那么说,是因为雅君喽……”
“……”这下轮到雅文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会忘了,他是第一个看出雅君对她不一般的人啊。
林束培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谢谢你告诉我,至少让我松了口气,不过,心里也有点不痛快。”
“?”
“因为愧疚了很多年,到头来告诉我是自作多情了,心里总是有点难过的吧。”
两人相视而笑,为对方,也为自己。
雅文从来没有想到,再见到初恋情人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场景。或许,当时过境迁,我们都应该放下身上那些不必要的包袱,这样才可以继续轻松上路。
“你猜我下午遇到了谁?”傍晚时分,雅文在家楼下的便利店遇到了刚面试回来的柏烈。
“谁?”柏烈迫不及待地打开刚买的水喝了起来。
“我的初恋情人。”她神秘地眨眨眼睛。
“是小学时的吗?”
雅文没好气地把装满了东西的塑料袋塞到他手上:“你真的觉得你讲的笑话很好笑吗?”
“好吧好吧,”柏烈举手投降,“请继续。”
“也……没什么,”真的要说起来,雅文反而变得有些扭捏,“就是觉得,感慨万千,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好像——他是那个曾经跟你一起挥霍青春的人。”
柏烈点了下头:“有点明白。然后呢?”
“没有然后,就聊了一会儿,觉得很多事情都释然了。”
“哦,”他摸了摸鼻子,不无遗憾地说,“如果是我,就会顺便去酒店开个房间,来再次缅怀我们已经逝去的青春。”
“……蒋柏烈!”雅文眯起眼睛,发出危险的信号。
柏烈依旧一脸遗憾地耸耸肩,走进裴家所在的大楼,踏上表面已经被磨得光滑的地砖:“你猜裴雅君要是听到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
雅文跟在后面上了楼梯,面色忽的一沉:“不知道……他一向不喜欢林束培。”
“是吗,”柏烈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那他要是听说你跟那家伙见面的话,一定会不高兴——说不定是很不高兴。”
“不让他知道就好……”雅文推了下柏烈,想去开门,霍然发现雅君正靠在家门口的墙上,那种表情——怎么说呢——有点复杂。
她怔怔地站着,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忘带钥匙了。”雅君直起身,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
“哦,哦……”雅文连答了两句,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哦”什么,连忙拿出钥匙开了门。
雅君走在最前面,换了鞋就回自己房间去了。雅文忍不住回头,低声咬牙切齿地对打算看好戏的柏烈说:“你好啊——”
话才说了一半,就听到雅君站在房门口,平静地说:“裴雅文,你给我进来。”
雅文用食指狠狠地指了指柏烈,然后一步步艰难地走进雅君的房间。
“砰”的一声,房门在她身后以一种带着愤怒的方式被关上,她小心翼翼地转身看看雅君,他还是面无表情。
他又开始扯领带,解扣子,雅文只好移开视线。只不过这次领带被扔到了地上,扣子解到一半他就忍不住问:“你去见了林束培?”
雅文咬了咬嘴唇,盘算着要怎么回答,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情就像是自己偷偷在考试卷子上签家长的名被老师捉住了一样。
“下午偶然碰到的……在老爸的医院里。”
雅君平静地挑了挑眉:“你去医院干吗。”
“说来话长,跟我们现在正谈论的这件事无关。”她有点讨厌他那种质问的语气。
“那么来说说我们正在谈论的这件事吧。”他又继续解衬衫的钮扣。
“说什么……”
他看了看她:“说你和林束培见面的事。”
她有点不耐烦,他最近变得专制起来,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我们聊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她忽然住口了,想起刚才柏烈说的有关于去酒店的事,觉得自己有点欲盖弥彰。
雅君停下手上的动作,静静地盯着她,然后缓缓走到她面前,好像在思考她说的话。
“你……”他垂下眼睛,雅文以为他要发脾气,要质疑她,或者甚至要做一些别的“惩罚”她的事。然而,他只是垂下眼睛,带着一股落寞,说:
“你以后能不能别再见他了。”
“……”她诧异地睁大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既然已经分手,就别再见他……好吗?”他像是一个忐忑不安的孩子,祈祷自己讨厌或害怕的事不要发生,那么蛮横,却也那么软弱。
“哦……”雅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这不是原来她以为的那个裴雅文。
听到她的回答,雅君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仿佛得到了神的庇佑。
他迅速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谢谢。”
然后他又走到衣橱前,解着衬衫的扣子,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并没有发生过。雅文怔怔地看着他脱下衬衫和西裤,换上了一身运动装束,又怔怔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温柔地拍拍她的脸,说:
“走吧,去吃晚饭。”
十四(下)
雅君带着雅文和柏烈来到他经常光顾的那家大排档,一人点了一份炒面,就着冰啤酒吃起来。
“对了,”雅文忽然问柏烈,“面试怎么样?”
“哦,那个教授同意录取我了。”他口齿不清地回答。
“什么……”雅文瞪大眼睛,很想说,柏烈你真是不简单。
“面试?”雅君放下筷子,开始喝酒。
“老头帮他介绍了医院的心理诊所,做医生助手。”雅文解释道。
雅君瞪着柏烈,没有说话。
“你也很惊讶他竟然真的是学心理学的吧?”雅文接着说。
可是雅君没有理她,而是皱起眉头:“你什么时候跟老头关系好到……他肯帮你介绍工作?”
柏烈笑容可掬:“其实裴爸还满喜欢我的,有一天晚上我起来喝水正好碰到他下班回来,就聊了两句,他为人真的很热心。”
雅君和雅文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默默地在心里说:真的吗,那真的是老头吗?
“教授还说,可以提供宿舍给我。”柏烈接着说。
雅君抬起头,面无表情,但是手指轻快地敲打着桌面。
“但我说不用了,我有地方住——”
话音未落,雅君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上司的一番好意你最好还是领了。”
柏烈笑嘻嘻地舔了舔嘴唇:“我还没说完。后来教授又说可以给我单人间,带独立浴室的那种,所以……我同意了。”
雅君轻轻放开他,像拍雅文那样拍了拍他的脸:“恭喜你。”
“谢谢。”柏烈笑起来的时候,常常满脸“天真”,可是这种“天真”,有时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原来你也找到工作了啊……”雅文不无惆怅地说。
雅君转过脸来,忽然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你也去找找看吧,总会找到自己喜欢的。如果找不到……我来养你。”
雅文倏地脸红了,但她并不自知。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继续喝着啤酒的雅君,直到耳根红得发烫。
“我、我去加菜……”她像触电般跳起来,奔到正在炒菜的老板面前,不敢再看他。
雅君扯了扯嘴角,好像在隐忍笑意,一抬头,视线撞上了正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的柏烈,连忙抿紧了嘴巴,往塑料杯里倒酒。
“我真的很怀疑……”柏烈眯起眼睛。
“……”他没有理睬他。
“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追女必杀三日速成大法’。”
雅君斩钉截铁:“绝对没有。”
柏烈仍然狠狠地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微笑地说:“你真的相信我有这本秘笈?”
“不相信,”雅君面无表情,“不过慎重起见,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没有偷看你的任何东西。”
“包括护照?”柏烈招牌式的微笑消失了。
雅君脸色一沉,抿紧嘴唇,过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我的确看过你的护照。”
“为什么?”
“雅文告诉我说,你因为签证的问题没办法去美国看父母,所以跟着她来上海,但我很怀疑……”
“?”
“出门在外的人,应该对签证很重视,更何况那里是自己的家。所以我就……”
“就趁我不在的时候翻我的行礼,然后发现其实我拿的是美国护照。”柏烈把最后一点面条全部塞到嘴里。
“……”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雅文?”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
柏烈放下盘子,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最后下结论般地说:“你其实……非常狡猾。”
“这算是在夸奖我吗。”雅君双手抱胸。
柏烈苦笑了一下:“你知道吗,我爸说我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