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没有用剑,总想赶在它头里,给它鼻端一下。
那龙鲛何等通灵,先前在安乐岛海底已吃过二凤姊妹的大苦头,知道人要算计它的要害之处,一面昂首飞逃,一面将身后长尾乱摇乱摆,竭力趋避,不使头部与人接近。初凤既决计不肯伤它,这东西又如此生得长大,在水中穿行又是异常迅速,初凤追了一阵,只在它身侧身后打旋。有时赶到它头前,刚一照面,它便拨头又往侧面穿去。打算去按它的鼻端,简直成了梦想。长尾过处,排荡起的水力何止数千百斤。如换常人,休说被它长尾打中,单这强大水力,也被挤压成为肉饼了。
似这样上下左右,在这方圆二三十里以内往返追逐,初凤老不能得便下手,好生焦急。
未后一次,正要得手,龙鲛因敌人追逐不舍,也发了怒。猛地将头一偏,身子往侧一穿,长尾一摆,照准初凤前胸打来。两下里都是势子太疾,初凤一个躲避不及,眼看就要打中。这一下如打在身上,任是此时初凤得了仙箓传授,也是禁受不起。初凤正想飞身越过龙鲛头前,给它一个迅不及防,纵上去照鼻端来那一下。没料它这次改了方式,没等人越过头,竟然旋身掉尾打来。一转侧间,便觉水力如山,从侧面压到,那条长尾也已离身甚近。知道再像先前一样,沉身海底躲避,万分不及。忽然急中生智,不但不往下沉躲,反顺着水的排力,一个黄鹄冲霄,往前面上方飞起,升约十余丈高下,恰好长尾从脚下扫到离脚不过半尺,居然躲过。百忙中再低头一看,龙鲛身形已经掉转,头前尾后,长蛇出洞般,一颗大头昂出水外,分波劈浪,往前飞走。暗忖:〃这样前后追逐,何时可以将它制服?并且还有危险。怎不骑在它的身上,慢慢挪向前面,岂不比较可以安全下手?〃念头一转,身子往下一落,正骑在龙鲛后半身近尾之处。
那龙鲛见敌人骑上身来,身子摇摆得益发厉害,前蹿更速。走了一阵,倏地将长尾一甩,往自己背上打去。初凤知它野性发作,想将自己打死,此举正合心意。便也将身一起,顺着它长尾之势,一个鲤鱼打挺,蹿出前面水外,落在龙鲛项上。更不怠慢,一手攀着龙鲛头上长角,身子朝前一探,左手举剑,径向它鼻端按去。眼看龙鲛阔口张处,刚喷起半个晶明水泡,被这一按,立时将嘴闭紧,浑身抖战,趴伏在地,丝毫也不动弹。初凤知已将它制服,低头一看,大鼻孔中果有天生的环眼。忙回左手解下云裳上的一根丝绦,右手长剑仍然按紧它的鼻端不放。身子从它头上滑了下去,滑到鼻前,用双脚钩住它的长角。再将丝绦从鼻环中穿过,打了一个紧结。然后松手,跳下身来,将龙鲛鼻端所按之剑收回。龙鲛缓缓站起身来,一双虎目泪汪汪望着初凤,大有可怜之容。
初凤见它已经驯服,迥不似先前桀骜神态,甚是心喜。试将丝绦轻轻一抖,龙鲛跟了就走;微一使劲,便即趴下身来。知它鼻间负痛,忙即停手。又见它经行之处,每遇肥大海藻,便即偏头注视,猜它定是腹饿思食。虽然救妹情殷,毕竟初得神物,心中珍惜,便即对它说道:〃我两个妹子也从安乐岛逃出,如今不知去向。你可急速在此饱餐一顿,我自在左近先去寻找她们。如找寻不着,我再回到此地,骑你同去寻找。找着之后,同归仙府,随我修炼,日后也好谋一正果。〃
说罢,就在海藻肥盛之处,寻了一个海底潜礁,将丝绦系好。正待穿入水中,先在附近搜寻,猛一抬头,看见上面水漩乱转中有一条白影,随着漩涡旋转而下。心中一动,忙即纵身上去一看,正是二凤和冬秀搂抱在一起,业已气绝身死,仅只二凤胸前还有余温,冬秀已是骨僵手硬,死去多时。二凤既然无心相遇,三凤想必也在近处遇难。同怀良友,俱遇浩劫,虽然身藏灵药,可以希冀还生,到底心酸。况且三凤下落还无把握,怎不难过。悲痛中,匆匆取出身藏灵丹,给二人口中强塞了几粒进去。手足之情,总比外人厚些。因要上去寻找三凤,恐龙鲛无心中移动,海水将二凤冲走,便将二凤尸身放在系丝绦的礁石之上,冬秀尸身却安置在礁石左侧崖洞外大石上面。刚放好,二次待要穿上水去,又见上面水中白影旋转,只是比起二凤下来时长大得多,旋起来时疾时缓,好似在漩涡中挣扎神气。心中奇怪,定睛一看,竟是一条大虎鲨。知道这种恶鱼非常残忍,定是追踪二凤、冬秀尸体到此,不禁大怒。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初凤注视寻思之际,那条恶鱼已从水漩中落了下来,虽然失水,见了人还想吞噬。大嘴刚一张开,初凤随手就是一剑,剑光过处,立时齐颈斩为两截。
初凤斩鱼之后,便即飞身往水漩中穿了上去,行没多远,便见三凤顺水漂来。因离海底甚近,上面水的压力大大,不易翻浮上去。适才逃命时节用力过度,忽然昏迷,又灌了一肚子海水,业已气绝身亡。所幸人已寻到,还可设法挽救。当时惊喜交集,匆匆抱了回转。因二凤存身之处太窄,便与冬秀尸身放在一处。同时塞了灵丹,先将她姊妹二人救转。回到宫中,互说经过。
初凤因她二人当初不听良言,今番已受了许多险难,只温言劝慰了几句,不再埋怨。一面谈说间,早将玉匣中仙衣云裳取了出来,与她二人更换。又将宫中异果海藻之类,取些与她二人吃了。二凤一听宫中金庭玉柱果然发现,得了许多奇珍异宝,还有一部仙箓,照此虔修,便可成仙得道,不由欣喜欲狂。只三凤性情褊狭,虽然心喜,总以为姊妹俱是一样,却被大姊占在头里,好生后悔,不该在安乐岛贪恋了这三年,以致闹得几乎耽误仙缘,葬身鱼腹。所幸天书尚在,只要虔心修炼,仍可和大姊一样,否则岂不大糟?她只管如此想,谁知事偏不如人意,以致日后魔劫重重,几乎又闹得身败名裂。此是后话不提。
且说冬秀毕竟是个凡体,元气在水中伤残殆尽,仍无回生之望。初凤见她回宫这么多工夫,面色已逐渐由苍白转成红润,只是仍未醒转。虽不似二凤姊妹般骨肉关心,终以昔日共过患难,是出生以来所交的第一个朋友,既有几许之望,不愿使其独个儿化为异物。欲待寻金须奴商量解救之策,却自从宫外一见,将龙鲛交他前去安置,一直没有进来。龙鲛置放何地,也未来复命。心中诧异,便让二凤姊妹各自观赏宫中所有奇珍异宝,自己起身前去寻找。
刚刚转过外面宫庭,便见晶墙外面金须奴独自一人满面含愁,背着双手,徘徊往来于避水牌坊之下,时而仰天长叹,时而举手搔弄头上金丝般的长发,好似心中有万分为难,又打不出主意神气。初凤因他自从来到紫云宫,每日恭谨服役,总是满面欢容,只有适才初动身去救二凤姊妹时,脸上有些不快,似这般愁苦之色,从未见过,不禁怀疑。知道这宫中晶壁外观通明,内视无睹,索性停步不前,暗中观察他的举止动作。待了一会,见他盘旋沉思了一阵,并无甚么异状。忽然跪在地下,朝天默祝了一番,然后起身垂头丧气,缓步往宫前走来。恐被他看出不便,便开了宫门,迎将出去,问道:〃你怎地这么久时候不进宫来?龙鲛安放何处?我还等你来商量救转一个朋友。〃金须奴躬身答道:〃那龙鲛乃是灵兽,稍加驯练,便可役使。已暂时先将它系在宫后琼树之下,那里有不少花果,如今正贪着嚼吃。小奴也知同来的另一位姑娘仙根本来不厚,周身骨脉脏腑俱被海浪压伤,非小奴不能救转。既是主人好友,不能坐视。怎奈适才拆看先恩师所赐锦囊,知不救此女,纵难飞升紫阙,还可在这贝阙珠宫之内成为地仙;如救此女,虽有天仙之望,但是极其渺茫,十有九难望成就。而且此女正是小奴魔劫之根,稍一不慎,即此地仙亦属无望。但是她又与三位主人非常有益。
为此迟疑不决,在宫外盘算好些时,主人想已看见了。〃
初凤闻言惊道:〃我看你动静,并无别意,只缘你向来忠谨,平时总是满脸高兴,自我今日去接二位公主起,你便一时愁过一时,心中不解。我和你虽分主仆,情逾师友。她们三人,两个是我妹子,一个受我两次救命之恩。你日后纵有错处,我已无不宽容,她们还敢怎地使你难堪?至于有甚灾劫的话,我等同学这部天书,本领俱是一样,你的道力经验还比我们胜强得多。休说外来之灾,据你说,只须道成以后,行法将宫门封锁,天仙俱难飞渡。就使自己人有甚争执,也未必是你敌手,何况还有我从旁化解,你只管愁它则甚?〃金须奴道:〃如今主人道法尚未炼成,哪里得知。仙缘俱有分定,这一部天箓虽然一样,并无二册,但是修过中篇,主人能自通解时,便无须由小奴讲解。那时上面的符箓偈语,便视人的仙缘深浅,时隐时现。主人学会以后,也须遵照上面仙示,不能因小奴以前有讲解传习之功,私相授受。便是二、三两位公主的道行本领,也比主人要差得好几倍,怎能由人心意?小奴明知只一推说返魂无方,日后便少许多魔障。一则对主不忠,有背前誓,将来一样难逃应验;二则小奴以荒海异类,妄觊仙业,命中注定该有这些灾难,逃避不脱。就按先恩师遗偈之意,也无非使小奴预先知道前因后果,敬谨修持,以人定胜天罢了。〃
初凤闻言,总觉他是过虑,虽然着实宽勉了几句,并未放在心上。当下又问解救冬秀之策。金须奴道:〃这姑娘服了许多灵丹,元气已经可以重生。将来体质只会比前还好的。不过她受水力压伤大重,五官百骸无法运转。此时她已经有了知觉,但言语不得,所受苦痛,比适才死去还要厉害。小奴既已情愿救她,不消三日便可复原。请主人先将金庭玉柱灵丹再取一十三粒,用宫后仙池玉泉融化,给她全身敷上,暂时先止了痛。小奴自去采取千年续断和红心补碎花来,与她调治便了。〃
初凤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