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桡阳和蓝卫晨立即注意力被集中了。许桡阳重新扑过来,再度神经质地抓住护士,语无伦次地说,“对,对,抽他的,他是个男人,他没有问题,想抽多少都可以。”护士也跟着振奋了,上下瞄了谭东城一眼,赶紧往右走,一边走一边招呼谭东城说:“你赶快过来跟我抽血化验。”
没过多久,谭东城的血已经源源不断地经过导管进入了到了可儿的体内。这不是谭东城距离可儿最近的一次,但是,他平躺在那儿,侧头一动不动地望着那躺在他身边的可儿,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看着那鲜红的血液由他的身体经由导管直接流进她的。想着他的血液可以救她的命,他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生命怎么会如此奇妙,如此变化莫测?他的血液怎么就可以流进她的身体?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他的心口发痛,痛的边缘却有层温暖的热流绕着滚动。
宁雪仓促之下还有幸搭到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她来的时候,被守在手术室外的那几个人吓得呆了,本来还算镇定的她这会儿完全腿软了。雅姨在电话里说的简单,她自以为可儿不过是感冒了,发烧了,即使心脏有点问题,应该也不足以会要她的命。等看着那满身鲜血的许桡阳,和那惊魂失色的蓝卫晨,还有脸色白的像张纸的雅姨,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想问,还没有来得及问呢!蓝卫晨就一把从地上扯起许桡阳,直接将他扯到宁雪的面前,“你说,可儿为什么要割腕?你怎么对她,她才会这么绝望的?”
宁雪瞪大了眼睛,头脑一轰,脑子里好像有个惊雷炸开。她死瞪着许桡阳,后者脸上那份凄然惨痛的表情给了她答案。她眼前一黑,手捂在额头,她的身子就摇摇欲坠了。雅姨及时扶住了她。
许桡阳随即扯开蓝卫晨,照着宁雪就跪了下去。他不断地磕头,不断地磕头,“对不起,阿姨,”他涕泪交加,悔恨丛生:“是我害了可儿,是我对不起她,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一连重复了十几个是我不好,不断地像发梦般地说着对不起。
宁雪硬撑着没倒下去,脸色比墙还白。她的仪态万方在这瞬间就摧毁了。她悲不自己,完全发了疯似的出手给了许桡阳一个耳光。“许桡阳。”她痛不欲生地喊:“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不是说会好好照顾她,好好爱护她,不伤害她么?为什么?”
她跌到了地上,扯住他的肩膀,昏天黑地地摇他,泪如雨下,“我当初那么信任你,那么欣赏你,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太让我失望了。”她软绵绵地半倚在那儿,哭的泣不成声,天昏地暗。“可儿,你怎么这么忍心呢!我养了你整整二十年啊!”
经历了中年丧夫老年丧子的惨痛,雅姨是几个人中最先恢复镇定的。她趁着大家都在手术室外等候的功夫,回了趟家,拿了可儿和许桡阳的衣服回来,并催着许桡阳把他身上的衣服换下。他那身血衣使他看起来简直是触目惊心的。
蓝卫晨始终在抽烟,一支接一支,不断地有护士过来提醒他,不要抽烟,他仍然没有停止。除了抽烟可以舒缓他那紊乱而惊痛的情绪外,他竟不知道找什么方式来缓解。宁雪一阵昏天黑地的哭诉之后,眼泪已经哭干了。许桡阳的眼泪也哭干了,他脸色惨白地站在窗口的地方,手拄着窗棂,头靠着窗外,呆呆地痴痴地望着那远方那一簇簇闪烁的晨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0 章
时间慢慢过去,仿佛过了几百年。走廊的灯光都相继熄灭了,灰蒙蒙的光线在窗口隐去,天幕由灰白转为彻底的白色。手术室的灯总算灭了,手术室门口等着的几个人都像得到号令似的扑向手术室。两个护士端着托盘出来了。
随即,一个医生装束的人也满头大汗地走出来,拉下了口罩,是个三十左右岁的男医生。他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情况还算顺利,大多数这种病人求生意志会很差,但是,很难得,这个病人的求生意识特别强烈。更难得的是,献血者的血型和伤者的血型竟然很多指标都接近,主侧和次侧都没有凝集反应。不过因为伤者同时还输了我们血库里的血,所以,我们还要继续观察献血者和我们血库里的血液是否有排斥。二十四小时之后,如果没有这种情况发生,伤者也就过了危险期。”
他又补充了一句:“伤者现在仍处于昏迷,什么时候醒来仍然不好说。为安全起见,大家最好先不要进去探视病人。”他由衷地说:“我从医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伤者流了那么多血,竟然坚持到了现在,实在是个奇迹。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奇迹?奇迹?大家都狂喜不能自禁。可儿有了生存的可能性,这立即给了大家希望。每个人的眼眶都骤然湿润了。
雅姨兴奋的好像可儿已经脱离了危险。她故作轻松地拍拍手:“好了,好了。”她说:“可儿这下肯定没有问题了,我得给你们去弄点吃的回来。”她偷偷看了一眼那始终在窗边一动不动的许桡阳,“别等可儿醒过来,你们其中再有人病倒了。”
雅姨把东西买回来了,豆浆,油条,饺子,小笼包,提了两手的东西,摆在那长椅上,没有一个人吃。她好歹劝着宁雪喝了杯豆浆,另外那两个人却看都没有看一眼。
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时间怎么会这么慢呢?时间好像是一个步入膏肓的老人,每走一步都喘着粗气,无比艰难。许桡阳重新跌回椅子里,但随即,他就如坐针毡地起了身,完全无法平静地重新跑回窗口的地方。如此折腾了几个回合,天边就逐渐的由灰转白,再由白转成灰了。
下了一天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浓重的乌云虽在天际翻腾,却已经有月光从那云层中横掠过来。远处的万家灯火又纷纷亮起,有一处高楼上的霓虹在耀眼夺目的闪烁。
许桡阳站定了身子,手紧紧抓着窗棂,痴痴地望着那片霓虹,痛的麻木的胸口恢复了痛。“你是我心目中最亮的那盏灯。”他咬紧牙关,哭干了的眼眶再次湿润,眼泪疯狂而落。冲着远方,他痛不可抑地嘶哑着声音在喉咙里低吟一句:“可儿,你一定要挺过去。”
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模模糊糊觉得这是一条好长好长的路,怎么走也走不到头。路的尽头是一片黄色的海洋。摇摇曳曳,好不漂亮。那是母亲最喜欢的小菊花。自己从小的记忆里,家里唯一的植物就是那好几盆黄菊。
“妈妈为什么喜欢菊花呢?”有个小小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飘过来的。然后,似乎是母亲的声音在云层里回荡。“因为它耐看,因为它易生长,因为它有坚韧的个性,我希望我的可儿也像一朵菊花,美丽而坚韧。”
“好,”那个小小的女生用那小小的声音毅然决然地回答:“好,那我就做一株小黄菊。”
“可儿,你是我着的魔,中的咒,附在我身上的妖。”这又是谁的声音?那么清楚,那么逼真,迅速冲淡了母亲的。似乎熟悉,似乎不熟悉,似乎上辈子就听过,似乎这辈子也听过。
“你不是我身上的肋骨,你是我的命。”那声音空旷了,像来自山谷的,来自云层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可儿,可儿,可儿。”然后,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强烈地敲着她的耳鼓。那黄色的海洋瞬间在她面前消失,有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站在那黄菊的地方向她扬眉一笑。“可儿,”他一边唤着她,一边与她拉开了距离,远远地走。
她急了,费力地往前追。可是,她的胸口透不过气来,她全身每个骨节都痛,她脚上如坠着千斤重石。“可儿,可儿。”那男子走远了,身影模糊了,声音远远地飘过来。她更急了,不,不能让他跑掉。她冲着那人,拼尽力气,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许桡阳。”
这一声喊,可儿彻底地睁开了眼睛。几张熟悉的脸立即扑到了她眼前。“可儿,你醒了?”“可儿。”“可儿。”
这是什么地方?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白花花的天花板,白花花的人影,连空气,光照都是白花花的。有几张脸,母亲的,晨子的,雅姨的,谭东城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关切。
可儿舔了舔嘴唇,费力在那些脸中找寻。宁雪抓住了可儿的手,痛心而怜惜地喊,眼泪又止不住了。“可儿,你把妈妈吓死了。”
她迷糊地闪着睫毛,自己死了么?思想在瞬间就回过味了。她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似乎自己没有死。自己竟然没有死?她把头四处转着,目光与谭东城接触了。他的脸怎么会这么白?看样子他情况很不好呢!他被什么吓着了?被自己么?她顾不上了,把头继续转着。她在找人。雅姨心知肚明地在旁边问:“你想见桡阳是么?”可儿点点头,虚弱地问:“他人呢?”
雅姨把身体闪开了,她让出了一个空隙。可儿立即看到,许桡阳正站在雅姨的后面,满脸的憔悴,下巴发青,眼神沉痛,眼珠里全是血丝。他皱着眉头瞅着她,歉疚至极,沉痛至极,怜惜至极,眼泪顺着眼角就像条线一样地往下流。
雅姨闪出了那条缝隙,许桡阳却一步也走不动。他立在原地,身子簌簌发抖,脚步仍然是软的,那份恐惧过后的心悸仍然像鬼魇般附在他的身上。他呆呆地注视着那躺在床上的人,那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黑眼珠像天空,瞳仁像星辰。不,不是星星,是万家灯火中的一盏灯,而且还是最亮的那一盏。他的眼泪流的更凶了,更收不住了。
可儿没说话,她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他。她的眼睛很黑,比平常更黑了。她深思着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睫毛慢慢垂了下去,盖住了那眼底的两束光。她的眼神迷蒙了起来,鼻中发哽,心口的地方开始痛了,比手腕的地方还痛。
她想把头转过去。许桡阳却一下子扑了过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