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他沉默了很久,最终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回家吧”。
我想,他是不想让我难堪,才不回答。他真正的答案,我已经明白了。
知道了他的心思后,我再也无法像往常一样待他。我想不着痕迹地躲开他,但我忘了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不着痕迹的人。躲了他几次后,他蹙着眉说:“方侠,你是在躲着我吗?”
我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说“是”显得忒小气,白岂虽然拒绝了我,但相处半年来,他处处帮我,是一个合格的、难得的朋友。我若因为自己单恋不成迁怒他实在是太不该了。但我说若“不是”,那就是在说谎。
我只好沉默。
他等了一会儿,缓缓道:“我明白了。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我不会再勉强你。可是,我仍然希望我们能和从前一样。”他俯□,看着我的眼睛,“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在等。”
我的鼻腔冲上一股酸意,我别过脸,看着天。不要,不要连拒绝的话都说得这么温柔,这么善解人意,这么,让人沉沦。那个在等的人,明明就是我,等一场看不到出口的受困。
接下来的日子,白岂兑现了他的承诺。他不再找我吃饭,和我回家。关于我们不合的流言渐渐传开。和我关系要好的几个女孩私下问我们这是怎么了。我说快高三了,学业都很繁重,先把生活的重心放在学习上。可是她们不相信。是啊,换了我也不相信。在我们短暂又平淡的青春里遇到一个白岂这样的少年,怎么可能为了学习就轻易放弃了。
所有的人都认为我被白岂甩了,我们的分手,不管从哪一点来看,都不可能是我主动提出的。事实上,我的确是被白岂甩了,只是同大家想得不一样。
对这件事执不同态度的人们主要分为两个派别。一派认为白岂这样的男生本就该高高在上,如男神一般的存在。不管配了哪个女生都不和谐。另一派则认为当初白岂如此高调地和我在一起,说了这么感人的爱情宣言,如今不过三四个月,说分手就分手。他的作为和他的形象严重不符,谦谦君子不过一介伪君子。
我听到第二种论调时,难过得吃不下饭。我真想拿个高音喇叭对所有质疑者宣布,白岂不是这样的,他不是伪君子,他仍然是这我们青春岁月里最美好的白衣少年。但我没有高音喇叭,也不知道那些隐藏的敌对分子在哪里。
、第 16 章
白岂在学校虽如日中天,但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可惜的是,另一只老虎也是公的,就是霍郁。虽然这两只老虎从主观上没有明显的争霸山头的行为,但彼此的粉丝难免有站阵营的时候。就好像HOT和水晶男孩之争,非要把两大帅哥分出一个名次来。白岂的这档子事使芋丝们看到了将霍少推上NO。1宝座的希望。
我初中的同桌傅雪晨,在进高中后如愿以偿地和霍郁分到了同一个班。霍郁恋爱那会儿,她受了不小的打击,总找我唠磕,霍少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假仙女。我那时候正为了霍郁经历初次失恋,很听不得关于他恋爱的话题,就一直避着傅雪晨。她遭了我几次冷遇,便有些忿忿然,渐渐也就不太理会我了。后来学校传言我和白岂恋爱,她找过我一次,说:“你真的和白岂恋爱了?”
我知道她和沈婉霍郁同班,不想再惹是非。就低着头默认了。
傅雪晨的脸色变了又变,吐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方侠,你好……”
在我茫然的视线下,她不留一句解释地走了。
那以后她再没找过我,偶尔遇见也只是点个头。再次有交集是在一场足球比赛上,那场比赛上,我做了一件前所未有的最勇敢,也最疯狂的事。
那是初夏的下午,我们班的足球队顺利晋级到了决赛,与霍郁所在的2班进行冠亚军争夺赛。这一场比赛几乎集聚了全校女生围观,因为白岂和霍郁都作为双方队伍的主力阵容首发上场。这是空前的两大美男的正面对决。
比赛一开始就火花四射,霍郁连续冲破防守,为2班拔得头筹。我班在失利的情况下,坚定地打防守反击,在上半场20分钟时,白岂的巧妙传球,班长射门得分,将比分扳平。
中场休息的时候,粉丝们纷纷送水递毛巾。我看到白岂道谢后接过水走了过来。
“渴吗?你站了好久了。”他擦着汗,递了一瓶水给我。
我摇摇头:“你喝吧,抓紧休息,保存体力。”
白岂唇角扬起:“我怎么觉得被小瞧了。是不是你觉得弹得了琴就踢不了球,文武无双全。”
我愣愣地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
白岂闷闷笑道:“因为你是方侠。”
突然一颗球飞来,在三丈外落下,准确地滚到白岂的脚边。我转头望去,霍郁面若冰霜站在那里,对着白岂偏了偏头,冷淡道:“比赛快开始了,准备上场吧。”
白岂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随他而去。
看不出霍郁还挺有体育精神的,主动叫敌方主将上场,或许只是叫阵。
下半场开始,比赛进入了白热化状态,肢体冲突也在增加。白岂几次带球都被霍郁断走,而霍郁突围时,白岂这个后卫竟然一路跑到了前场围堵。粉丝们的尖叫不绝于耳。我在初夏的阳光烘烤下昏昏沉沉,几乎难辨敌我。
突听得场外一阵惊呼。我打起精神望去。只见白岂和霍郁一同倒在地上,霍郁捂住小腿,脸埋在胳膊里。
在一片唏嘘声中,突然有一个芋丝高声喊道:“白岂犯规了!白岂铲人不铲球!”那个芋丝就是2班的傅雪晨。
我班的同学也高喊道:“白岂不是故意的,是霍郁来抢断,争球中的意外!”
傅雪晨愤怒道:“你们的人伤了霍少,还推卸责任!”
两边的粉丝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嘈杂。白岂已经站起身来,伸手去拉霍郁,但他的手刚搭到霍郁,霍郁一个倾斜让了过去,又摔在了地上。
这下芋丝更愤怒了!由犯规之争延伸到了人品之论。几个狂热的芋丝齐心协力喊口号:白岂无耻伪君子!假摔假扶假恋爱!
我懵住了。
白岂充耳不闻,继续去扶霍郁。霍郁没理会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向场边。白岂孤零零站在场中央,站在漫天的谩骂口号中。
我突然对着芋丝们大喊:“住嘴!这不是他的错!不是他的错!”
我的声音轻而易举地淹没在人声中。
直到现在我回忆这幕,还为当时的我感到震惊,那个17岁的我,向来害怕众人目光的我一路奔进了足球场,拉下裁判胸口的哨子,吹了起来。
尖锐的哨声持续了30秒才停下了下来。不管是白粉还是芋丝都没了声音,整个运动场静悄悄的,整个世界只有我的喘息声。
“你们,”我被午后的阳光晃得睁不开眼睛,我眯着眼喊着:“你们凭什么这样说他!你们了解他吗?你们了解我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他!白岂不是你们说的伪君子!他真诚、善良、优秀!他没有假恋爱,也没有愧欠过我!他只是不想伤害我,才不说,才不辩解。是我,是我……是我单恋他。”
我越说越轻,视线一片模糊。隔着水雾看到那个白色身影向我走来,直到占满我全部视野。
我仿佛听到他长长的叹息声。他说:“方侠,你这个傻姑娘。”
那个白色的17岁夏天,我单恋的少年对我说:你这个傻姑娘。
、第 17 章
我彻底红了。期末结束前,同学票选本学期最令人震惊的事,我以超高票数遥遥领先。那次当众告白,我将前十七年的勇气都集聚在一起打出了个勇气弹,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所有的勇气都已在那一天消耗光了。
我天天低调地去上课,下课低调地回家。白岂屡次靠近我,想找我聊天或共进午餐,我都躲开了。他没说什么,识趣地退回到了一个普通同学的位置上。除了放学回家,他总是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走到两家的分岔路口时,他便停了脚步,目送着我,直到拐角,看不见彼此的身影。
这个现象一直持续到暑假来临。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到了岔路口,他没像往常一样停下脚步,而是跟了过来,唤道:“方侠。”
我迟疑地转过身。
他定定地望着我,向来疏冷的眉眼看起来有点灼热。
他说:“我下周就要去英国了,开学再回来。这几天你有空吗?我们去看电影,或者逛街唱歌都可以。”
要是他在一个月前约我出去,我一定激动得生出不切实际的希望来,买新衣服等待约会。可是,现在的我,所有的勇气孤注一掷地用光了。对于白岂这样一个少年,我不敢心存幻想,怕自己自作多情。我犹豫了下,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一黯,继又说:“那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带回来给你。”
我摇了摇头。
白岂没有说话。我等一会儿,点了点头离去。走了两步才想起,他这会儿算是在向我做短暂的告别,我不回应一句挺没礼貌。我转过身,他仍然站在那儿,神色难辨。
“那个,”我干巴巴地说:“祝你一路顺风。”
他回过神,笑了笑,说:“飞机不能顺风飞。”
我随口改道:“那就一路平安,早去早回。”
他怔了下,点头道:“好的。我手机开了漫游,有事就打我电话。”
署假开始,我天天窝在家里,大门不出,小门不迈。我妈出差开研讨会,我和我爸将家捣腾得像打仗时期被敌方占领,满目疮痍。
到了第5天,我班上的好友倪妮约我逛街,不容拒绝地挂了电话。我到的时候,她面色不豫地瞧着我,冷冷道:“方侠,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一个暑假都缩在家里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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