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自觉的抬起下巴:“杨不愁,我已经活下来了;可是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继续活下来。证明你能配的上我吧。我给你的时间也不多。”
“笑话!”他不屑一顾,“跟林风走,他知道带你去哪里等我!”
我不置可否晃了一下脑袋,目送他上马而去。
这世界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无论是渺小的我还是伟大的杨不愁,也无论是我面临的劫杀,还是杨不愁面临的争夺,都是招招要人命,步步紧算计。各活各的,路还长的很。
“怎么样?杨大哥答应了吗?”纪青月紧张的看着我,林风还没有来接我,纪青月先抢着问。
“没有。男人的事,我不理解。”我慢慢走着,林风已经过来了。
“你!”纪青月两眼冒光——泪光。这个女人怕是爱他爱惨了。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的爱情她自己解决吧。
不过我还是好心的加了一句:“这个男人……你怎么会看上他?”
纪青月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杨大哥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难道你不是一直……”
“夫人!”林风适时赶到,看见纪青月再次施礼:“公主。”
“走吧,我们先回去。”我前面走开。我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就没有过激情,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耗光了,用尽了。
回去的路上,分外的疲劳。到了驻地,倒头便睡。心里空荡荡的。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凤嫂抱着墨墨在小院里玩耍,北地风寒,但是太阳也很好。晒着暖和的太阳,院子的空地上开着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在朔风离弯下腰,却在艳阳下扬起了脸。纵然起伏摇摆,那灿烂的紫色还是开的人心花怒放。
墨墨还在学习走路,凤嫂总是有意无意的说起杨不愁在府里如何娇宠墨墨。我忍不住笑道:“凤嫂,你是说我这个娘当的还不如将军?”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嘈杂声。我下意识的把墨墨抱进自己怀里。墨墨也乖巧的缩进来,大眼睛忽答忽答的看着外面。这个孩子,好像敏感的过分了。想起从孕育之初时即受的罪,不由把孩子抱得更紧。
门被推开,鱼贯进入两列衣冠鲜明的女侍男从,宫灯绾扇,虽然多半没用,充个排场还能吓唬人。
院子不大,进来的人很快无法维持队形。挤挤挨挨的凑在一起,威风犹存略带滑稽。从大门的正中间走进来一个珠围玉绕的年轻女子,一身繁复的锦绣华服,再加上脖子上那圈厚厚的白毛几乎要淹没了她。
“杨氏,见了烟琴公主还不行礼?!”有个太监模样的人尖着嗓子呵斥我。
哦,原来是烟琴公主!烟琴公主旁边的人更认识——纪青月。
公主是她请来的吗?难道她放弃利用我了吗?
见礼,让进屋中。那公主倒还客气,即使明显在打量我,嘴里还是“杨夫人”长,“杨夫人”短的称呼。
“不知道杨夫人意下如何?”
啊?光想着纪青月的意图了,烟琴的话没有听清楚。我愣神的功夫,纪青月突然接了话茬,还是“托盘”!
“公主,现在杨将军正在前方备战。昨日杨夫人还专门探视了杨将军,我想还是暂留此地,不宜回京。”
“哦?是吗?怎么本宫听说元帅软禁了夫人,不许杨夫人和将军见面啊?”
我干脆看着纪青月,她既然托盘,那就托到底吧,我看看你又要玩儿什么花活?
“怎么可能?昨天是元帅特意嘱咐我保护夫人去见将军的。沙棋关太靠军前,子辽关相对安全一些,留在这里也是杨将军的意思。”
那烟琴终于坐不住了,嘴巴左右动了动,终于忍无可忍的低声道:“青月姐!”
哦,我心里暗笑。敢情这姐俩儿来这儿没商量!
烟琴公主恨恨的咂了一下嘴,突然站起来拖着纪青月到了外间。隐隐约约可以听见谈话的内容。
“青月姐,你不知道万铁子以前就……就要娶她么?”
纪青月的声音很低,谨慎的多。烟琴公主的声音扬了起来:“我不管!万铁子想把她留在身边,他的算盘我不清楚吗!他拿国家大事建功立业搪塞我没意见,可是这女人我要带回京城!再说了,她不是逃犯吗?应该带回京城法办的。”
“现在不行!”纪青月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心头一跳,抬头看看凤嫂,她抱着墨墨专心的玩儿着。
纪青月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我竭力猜测着谈话的内容,直到烟琴公主的声音若隐若现的传来:“这样行吗?”
声音又消失了,过了一会儿,是杂沓的脚步声,我赶紧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纪青月到底不肯放过我。杨不愁是否意识到了呢?
烟琴公主口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绝口不提回京城的事情。
当天晚上我就知道纪青月要干什么了。拎着我走了也不知多远,才扔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我的脑袋费力的被人从袋子里面扒拉出来以后一时还适应不了这些黑暗。眨眨眼,才发现是草原。
“我已经派人通知杨大哥了,按时间来算,他现在应该知道你已经失踪。我相信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你。希望能截住他,不要出征。”
“什么时候出征?”我的脑袋里装着一百二十只小鸟,总算发现一个问题。
“明天,或者说两个时辰以后。”纪青月也不理我,呆呆的看着远方。
只有我们两个人,她扛着我走的路还真不近:“这是哪里?”我记得沙棋关关内一侧都是山,草原在关外,她不会傻了吧唧的把我弄到关外吧?
“子辽草甸。”
听说过,子辽关附近唯一的大草原。从沙棋关赶来还真需要时间。若是她想在这里捉迷藏,看着一人半高的草也够藏的。
“你杨大哥要是知道你把我劫走了,恐怕对两家关系不太好吧?”我试探着说。
纪青月道:“别傻了,他不会知道是谁做的。这里和关外的草原连着,晚上还有狼,你自己小心些。”
我立刻抬头看天,幸好还记得北极星的位置,现在是初冬,很容易看见猎户星座。时间变了,星座的大体位置还没变。
周围安静下来,我爬出袋子,顺手把袋子裹在身上抵御寒风。呼呼的北风刮着,我斟酌着怎么和这个疯狂的女人搭话。
杨不愁不会来的,我有预感。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一定要绝了她的心思。毕竟她可以把我带出来。
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办,纪青月粗鲁的把我的手脚绑起来,扭身要走。我连忙叫住她:“喂,等等我!”
她反而走的更快了。
“纪青月你想干什么?”我扯着嗓子喊,手脚被束的紧紧的。
“你好好在这里呆着吧,求佛保佑杨大哥快些找到你。”
“你给我解开绳子啊?你去哪里?”
“我自然是帮着杨大哥找你,你以为我会在这里陪你吗?对了,你好好呆着。放心吧,我会像亲娘一样照顾墨墨的。”说到最后她已经无法控制的尖声笑起来。
我颓然的坐在地上,心疼的想着墨墨管她叫娘的场面!这个女人,到底还有完没完?她和杨不愁的烂账为什么总要算在我的头上,要我的命还要我的儿?我真想象希瑞一样大吼一声,然后奇迹就会出现,一匹漂亮的独角兽带着变成英勇女战士的我,乘云驾雾,把纪青月砍翻在地,抓着墨墨飞到美丽的彩虹森林深处,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可是,四周除了北风的呼啸和似远还近的狼嚎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奇迹,没有宝剑,没有独角兽。我转动身子把袋子裹得更紧一些,即使不被狼吃了,也可能冻死!
我坐在地上努力弯腰去够自己的靴子,久未锻炼的筋被扯的生疼。这个动作可以参见瑜伽要求,幸运的是我可以慢慢曲腿,但也不能太弯曲,因为那样会挡住我的嘴,够不着靴筒。
宽袍大袖当然好看,但是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还将就穿着简直是找死。自从来到子辽关,我就按照胡人的传统,穿着他们的衣服,不仅是因为干净利索,更因为那样可以光明正大的穿靴子。这样我的匕首就可以像男人一样插在不被人重视的靴筒里。纪青月已经搜过我的袖子,她以为我和她一样会在那里藏东西!事实证明,我比她聪明。
我竭力胡思乱想,驱逐筋和肌肉被强迫拉伸的疼痛。狼嚎声远远近近,额头上的汗愈发的密集。偶尔我会安慰一下自己,这下不用担心冻死。
我一直不知道柔软的舌头除了吃饭和接吻,还可以脱鞋。脚上配合着搓动,用舌头顶着靴子边,慢慢的露出匕首的尖部。
要是舌头再长一点,能像青蛙一样卷住东西就好了。我龇开牙,伸长脖子去够匕首,脖子上的皮肤和肌肉好像被生生的扯裂,火辣辣的烧灼着我的喉咙我的脸。
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我盯着匕首顶部的红宝石,求生的喜悦一层层的在心里翻滚,再使一点点劲儿!再来一下!
深深的吸一口气,再呼出去,身子一点点的贴下去,随着肚子里气体的减少,好像筋和肌肉都变得更加具有弹性——
嘎!一声轻响,我兴奋的一甩头,匕首被拔出了靴筒,落在面前。
双膝夹紧皮鞘,手柄对着外面,低下头,抿紧嘴巴,用下颌轻轻的一点一点的加力,试图磕开绷簧。
使力如果太大了,匕首弹出去不好找还在其次,万一它弹得太高了,划到我的嘴唇,开成三瓣嘴,这荒郊野外我到哪里找药啊!
“绷!”一声轻吟,匕首稳稳的弹出皮鞘,露出半个毫光闪闪的身子,其余的部分还插在其中。我心中大喜,省了不少事!
用嘴咬着手柄,把匕首叼出来,左拧右转的先把脚上绳子割开。从没这么感激过杨不愁,这把还回来的匕首是他送给我的最好礼物。
那天他把匕首收走后,隔了几天林风带给我时告诉我,将军已经把崩了口的刀刃重新打造了,要我收藏的时候小心些,免得又伤到自己。
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