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玉……”男子开口,细长的眼上挑着,“好久不见了。”
见他这个神情,溪玉心中划过一丝熟悉感,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许久不见,竟然一时没有认出来。当下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只喃喃吐出一个名字:“桑落……”
见桑落冷冷地站在那儿,不说话,眸光却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溪玉后背有些凉,但还是扯出一个笑容:“你怎么会在这里?”
身后一个小厮突然插嘴道:“我们主子是因为有了身子,才被大人接进府居住的。”
溪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李婶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才将震惊的目光扫向桑落。夏日的衣衫很薄,桑落顺着他的目光将手爱怜地放在腹上,感受着手下的隆起,面色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大人很期待这个孩子,说要亲眼看到她的出生。”
明明是夏日,溪玉却手脚冰冷,几乎要冷的打颤。
李婶一看情势不对,连忙挡到两人之间,不亢不卑道:“大人找玉主子有事相商,要是桑公子没什么事,就让老奴领玉主子去正厅。”
桑落的目光跳过李婶,落在神色恍惚的溪玉脸上,轻笑了一声,施施然转过身。
“玉主子,请跟老奴这边走。”李婶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忍去看溪玉脸上的神情。
听到声音,溪玉僵硬地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停住了。李婶不敢催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娇俏的主子倔强地站着,眼底是一片绝望的沙漠。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溪玉浑浑噩噩地走着,松开紧攥着的拳头,手心一片血肉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血腥暴力兼具重~口,心脏脆弱者慎入!
于是,谁说床上还有个人的?木有吧,哈哈哈~~~
31
31、一纸休书 。。。
李婶推开门,溪玉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入目是熟悉的摆设,屏风上的莲花照水图还是澹台于磬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笔描上去的。
他当时紧张到不行,一不小心手滑了一下,澹台于磬从后面揽住他,握着他的手,慢慢把画坏的地方描出了一朵水莲。
不用回头,都可以想见身后人脸上的神情,一定是弯起唇角,眼底春水融融。
那个时候,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美好的。
“玉儿。”
溪玉抬起头,满脸让人心痛的迷茫。唇瓣动了两下,却胸口窒闷地说不话来。只听到澹台于磬低沉的声音:“玉儿,到这边来。”
走了两步,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中年女子,一脸惊喜地看着他:“你就是溪玉?”
溪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下意识地看向澹台于磬,却见她只是神色淡淡地喝茶,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溪玉胸口一痛,望向眼前的人,问:“你是——”
女人的神色有些唏嘘:“果真是柔儿的孩子,和他当年有七八分像,就是不说,单凭这清丽无双的长相,我也不会认错!”见溪玉呆怔着没有反应,女人笑的和善:“你是不是有一块贴身的玉佩,是你爹爹留给你的遗物?”
溪玉点点头,从怀中掏出那块暖玉。女人捧在手里细细看了会,眼底渐渐溢出水光。低声喃喃:“果真是柔儿的东西,我就知道,老天一定会让我找到柔儿的骨肉的。”溪玉被她激动的神态弄的糊涂了,到嘴边的话还没问出去,就被紧紧抓住了:“溪玉,跟亭姨回碧水山庄吧,以后,有亭姨护着你,再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溪玉还是没能弄明白眼前的状况,听这自称殷沐亭的女人讲了好多以前的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人,该不会是原来南溪玉的亲人吧?联系之前的对话,溪玉心中没由来的有些慌乱。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身后澹台于磬起身的声音,溪玉心中一跳,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却只触到一双平静萧索的眼。澹台于磬走到殷沐亭身前,淡淡道:“殷庄主,玉儿就拜托你了。”
溪玉心头一跳,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瘦削的侧脸:“你说什么?”
殷沐亭把溪玉揽到身后,眼神一瞬间凌厉起来:“有劳澹台大人费心,溪玉是殷某最疼爱弟弟的孩子,就是大人不说,殷某也会倾尽全力保护他,不让他被一些薄幸之人欺了去!”
似是没有听到殷沐亭话中的讽刺之意,澹台于磬轻笑出声:“既如此,于磬就放心了。”转身面向一脸苍白的溪玉,叹了口气,似乎还想摸摸他的头,但手抬到半空,还是落了下来,澹台于磬神色有些倦怠:“玉儿,就当是……我对不起你,你以后跟着殷庄主,碧水山庄是武林名门,在那里总比跟着我受苦强。”
溪玉仰着头,漆黑的眼睛混沌暗沉:“你要休了我?”
“她敢!”殷沐亭额角青筋直跳,瞪着澹台于磬,语气颇有些恶狠狠的,“我们碧水山庄出来的人,怎能让她这样欺负!”
心直直地往下落,溪玉没有听见殷沐亭又说了什么,望进澹台于磬的琉璃色的眼睛,慢慢道:“你真的要我离开?从此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澹台于磬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这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溪玉低笑出声,再抬起头时,眼底都是泪,“为我好要赶我走?为我好会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为我好……会让其他男人怀了孩子?!”
澹台于磬没说话,只是目光越发阴沉。
瞧见案上的纸笔,溪玉笑的越发讽刺,蘸了研好的墨汁,刷刷写了一份,递给她:“还费什么功夫搞什么和离,直接写休书给我,我南溪玉没那么贱,被人轻贱至此还赖着不走!”
静静瞧了他半晌,澹台于磬接过他手里的笔,一笔一划稳稳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溪玉看着眼前薄薄的一纸休书,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昭示了他们关系的结束。
殷沐亭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室内只余他们两人。溪玉满脸茫然,呆怔着不知作何反应。幽幽听得澹台于磬在耳边一声叹息,溪玉脑中一热,伸手扯住她的袖子,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满腔的愤怒失望似乎都消散了,只余苍凉。
“玉儿,都结束了,放开吧。”
溪玉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过了一会,只觉得手指被一根根扳开,最后,空落的掌心什么也不剩。
澹台于磬徐徐从他身边走过,带过一阵清幽的香气,溪玉闭上眼睛,耳边还萦绕着那人低沉舒缓的声音,轻的只能让他一人听见:
“保重。”
溪玉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意。
这次,大概真的结束了。
***
小柳收拾了东西出来,眼睛哭的都肿了。见外面停着碧水山庄的马车,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抱着溪玉又哭了出来:“公子,公子……让小柳和你走吧,小柳要照顾你!”
溪玉摸摸他的头,见他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眼睛肿的像核桃。心底一软,但还是道:“我走了以后,要乖乖听新主子的话,做事利索点,别总是犯迷糊。等再过两年,就去求了大人让她给你指个好人家,她虽然……其他地方不靠谱,但对底下的人还是照拂的。”
“公子……”小柳软软唤了一声。府里的下人们都远远聚到了一起,观望着门口的情形,眼底流露出怜悯或愤慨的神情。李婶心里也有些不好过,但她只是个管家,不能对主子有半句怨言,只能让下人们收拾时多尽点心。溪玉笑了,他在这里这么久,总算没有白过,至少他走了,有人会为他难过。
“府里新来的几个下人,我都抽空指点过她们武艺,来了高手估计不行,但对付一般小贼足够用了。每月省了请护院的银子,府里的伙食也能好些……”
小柳已经泣不成声,李婶也红了眼眶,默默地转过头去。
转身,再不留恋地离开。这个地方已经不属于他,今日一别,此后将永成陌路。
上了马车,终究是没忍住心底那一丝可笑的情愫,掀开帘子,向府里看了最后一眼,却只看见那人扶着桑落进门的背影,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含笑呵护的侧脸,看在谁的眼底,都温馨的让人妒忌。溪玉倏地放下帘子,疲惫地倚在车厢上,只觉得一颗心兜兜转转,终究还是沉了下去。
***
“大人……”
桑落走进来,眼睛不能适应屋里的黑暗,但他知道那个人就在这里,轻轻唤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到那人的声音自里室响起:“卖身契我给了你的贴身小厮,拜托你办的事也已经结束了,这里有些银两,你拿着,去找个安稳的地方过活吧。”
桑落说不清心底的痛感从何而来,有些不死心道:“大人现在是最需要人的时候,为什么不让桑落留下,照顾大人?”
澹台于磬没有理会他的激动,淡淡道:“你要是没地方可去,就在府里生下孩子,如果想走,我也不会拦你,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不会强求。”
孩子……
桑落抚上隆起的腹部,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没人要的孩子,生下来也是受苦,何必?
“我累了,你走吧。”
澹台于磬转过身,突然脚底一个踉跄,膝盖撞在书案上,砰的一声。
桑落惊魂未定地扶住她的身子,只觉得手下的胳膊是那么细瘦,似乎一碰就会折断。那个人和她朝夕相处,为什么会没有发现?他眼底隐隐有了泪:“大人……”
澹台于磬沉沉地笑出来,只是连她自己都没发觉,那声音带了多大的苦涩:“师姐的还骗我说这药能撑两个时辰,没想到这么快就失效了,幸好我早早把玉儿送走了,不然肯定露馅。桑落……麻烦你,扶我到榻上去,我有些使不上力……”
桑落没说话,眼泪却落了下来:“大人,你的眼睛……”
澹台于磬安慰道:“别哭,师姐说只要找到七叶妖姬,我身上的毒还是能解的。”
只是苦了什么都不知道的玉儿……
澹台于磬闭上眼,胸口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几乎让人窒息。
如果当时没有推开他就好了。澹台于磬捂着胸口,感受着那下面的心跳,唇角的笑意渐渐冷却。
直到最后,也没能好好亲亲他,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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