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生一听这话,越发高兴起来,便挥了挥手道:“那才正好,你们都起来吧,跪着我做什么?”
诸人心怀惴惴,终于还是都站了起来,石生这才心满意足,正要问那老者可知道云岚山,又想起适才那小厮似乎知道,正要说话,忽然却见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独有方才一直未曾下跪的一人这时却跪了下来。
正是那鹅黄衣衫,轻纱遮面的女子。
“小女子祁连月拜见仙长,求仙长救我等性命!”
她丢了手中软剑,俯身及地,慌得她那些家人又要跪倒,石生却急忙上前一把将她扶了起来:“咦,你怎么也跪下了,我不是已经帮你将人都杀了?”
这女子名唤“祁连月”,显然就是那祁连小姐,虽未摘面纱,却已带了悲腔,凄声说道:“连七叔也亲自来了,可见只怕我们连这青平阳城的城门也出不去了呢。”
那老者连忙到先前持刀与他对敌之人的尸体前蹲下,伸手在他脸上一阵摸索,果然撕下来一张薄如蝉翼的肉皮面具。
“是七爷!”
“秦伯,我们本是来投青平阳城守宇光大人,入城时也已遣人去投了名帖,只是七叔既然也亲自追杀来,怕是……”
老者秦伯喟然一叹:“怕是宇光大人也站到他们一边了。”
那祁连月小姐复又转向石生,她云丝轻拢,面容之上除却被面纱遮住大半之外,尚有一双如清水一般的眸子,梢似远山之蹙容的秀眉,莹洁如玉的额际,石生观之可喜,又见她眸间水光盈盈,终于滑落下来,身却轻轻一礼:“祁连月性命轻贱,但是却身负家父遗命,一日不能克成,不敢就死,只求仙长救我,纵使结草衔环,也必当报答。”
石生本没有听明白个中究竟是何缘故,只见这女子好一副凄婉形容,不由大起怜意,“咦呀,那你要怎样?”
“不用怎样,你们都不必走了!”
突然,一个声音在店外响起。
“宇光世叔!”
石生正等面前的佳人说话,却不想被一个好不呱噪的声音打断,祁连月也转头过去,连带那秦伯,和祁连家家人也都一样,齐刷刷地转头向门前。
有客来仪客栈门前,走进来三个人。
中间那人冕服高冠,中年模样,姿容沉稳,气派十足,而这人两侧,却是两个俱都一脸阴鸷的中年人,只是令石生奇异的是,其中一人竟身着绿色道装,头著道髻。
“月儿侄女,你父亲去世,我心实为悲伤,但是你怎么盗出家中宝物,逃离家族,还叫你二叔追得辛苦?”中间那人一副官威,沉声说道,显然就是这青平阳城城守,宇光大人。
果然,他身旁那名锦袍皂带,面容阴鸷的中年人也开口说道:“月儿,你父亲尸骨未寒,你怎么就敢盗走家族重宝,私自逃离!还不快过来。”
面纱之下,祁连月紧咬双唇,兀自不说话,只是泪水早已盈睫。
“嘿嘿,祁连老二,你这个侄女好厉害的手段,你看地上那个,不是昨晚还与本仙师一同饮宴的你家老七?”隔着这么远的地方,那黑色道装的阴鸷道人竟然能够看得清楚。
那中年人果然色变,急抢了几步,待见得满地死尸之中,果然自家老七就在那秦伯面前,不由又停住脚步,作出一副悲伤神色,“宇光大人,您看……”
“哼!”城守宇光大人冷哼一声,“来人,全部拿下!”
客栈之外,呼啦蜂拥进来许多刀剑铁甲的兵士,甚至还有手持弓弩者,对准了店内所有人,慌得那店主等人连忙又跪倒了一地。
所有祁连月手下家人,都紧张地后退了几步,握紧了手中刀剑,连秦伯也不例外。
不料,那一脸阴鸷的绿袍道人却挥手阻止了宇光城守命人拿下的举动,那宇光大人身为城守,竟也不敢违逆,反而侧身唯唯诺诺道:“仙长有何示下?”
那道人伸手一粘自己唇上一抹胡须,目绽冷光,阴阴一笑,“小道僮,你是哪处门下,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吧?”
这问的,自然是石生。
石生也转过身去,却并无一丝笑意,蹙眉问道:“你们早在外面围住了许久,到底意欲何为?”
众人一惊,尤以祁连月等人,暗道果然早就露了行藏,又想及二叔果然阴狠,明知七叔已死在店中,却佯装不知,这时方才发难。
独有那阴鸷道人并不在意,反而阴森冷笑道:“这方圆八千里,列国列派,没有我青叶道人不认识的练气士,小道僮,你道髻未束,可见未出凝气之境,怎么就敢胡乱杀人?”
石生正等他这话,一时竟将他话里把自己当作凝气境界的小道僮,以及为何不束发成道髻就是修为不够的问题给遗漏了,连忙问道:“我是云岚宗门下,你可知道,从这里往云岚山去,当如何走?”
他不在意,那祁连月等人却忽然想起,他们家中,其实也奉养有一位这样的仙师,曾说过,那练气修道的神仙与凡俗武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一样是凝练天地元气为己用,化作真气,但是前者到了凝气极境之后,更要修炼道基云云,而后者则不然,不得修道其法,纵然天赋绝顶,亦能修炼到凝气极致,一生却只能是一个修为相当于凝气境界极致练气士的凡俗武人。那仙师亦曾说,练气士突破了凝气境界,这才算是与世俗别开,师门长辈便会赐其束发成道髻之礼,表示终入了修道门径,就仿佛是凡俗里的男子,及长而行冠礼一样。
眼前的石生,虽然适才杀人厉害,手段如神,亦身穿道袍,然而他一脸青稚,不过十五六岁模样,长发不过微微拢起,在脑后束起,自然披散。
“莫非,他竟只是一个小道僮而已……”
“这却如何救得了我们……”
“父亲,天要亡我,女儿无能不肖……”
石生问完,静静地等那道人回答。那道人却沉凝着不语,石生再三催促,那道人忽然伸手入袖,取出了一方精致玉函。
他一面细细摩挲那玉函,一面恻恻阴笑道:“云岚山?云岚宗?周遭列国,断无此山,亦无此宗派。小道僮,既然你自远处而来,想必本仙师杀了你,也是无妨了?”
“这小道僮面相不凡,气息不同寻常,只怕那云岚宗必是远方的什么大宗派,想必他身上,必然有些好东西……既然是大宗派,哪里会在意一个凝气期的小道僮?”
石生固然震惊,却不知他竟还打了这样念头,却已来不及细想,因那道人忽然之间,拇指一捻,翻开了那玉函。突然之间,那玉函之中现出一枚长约两指,极细极细的暗色长针。
“飞芒!”
道人厉喝一声,手指猛然按在那玉函之上,立时之间,就见那一枚长针,忽然震荡着飞起,倏忽发出哧溜一声疾响,果然化作一条飞芒,疾电一样刺杀了过来!
“小子,怪只怪你私自下山,跑到这般远处,岂不是自找人来杀你?”
石生将这一切看得真切,眼见那一点飞芒疾速杀来,在其余人眼中,几乎不可见,他却浑然不惧,蓦然抬手,忽曲指一弹!
他弹指之间,一道凌厉罡气弹出!
嘣!石生此番拿捏得极好,罡气淡若游丝,却正正地击在那飞芒长针上,一下震得它偏折了方向。他心神一动,罡气微微兜转,顿时就裹住那长针,飞落到了他手中,被两指捻住。
“噗!”那道人却忽然喷出一口血箭,“罡……罡……罡气……”
石生手掂那飞针,入手沉重,只见其上有淡淡的浮纹,不由咦唏叹道:“你家长辈,怎地如此吝啬,好好给你炼一口飞剑也不成,竟只给了一根这个东西,啧啧啧啧……”
他一面摇头叹息,一面举步过来:“还有你,不过才入道胎之境,怎么就敢出山来横行,也不怕丢了性命去?”
章五八 寂寥时,石妖无归路
章五八 寂寥时,石妖无归路
“青平阳城往西往南一千二百里,往北六百里,往东一千八百里,俱都是我小句末国领域。周遭之内,更有许多国度,只是却未知有一个‘东云国’,亦不曾听闻什么云岚山和云岚宗。”
那青平阳城城守宇光大人的供奉仙师青叶道人一招败在石生手上,连唯一一件法器飞芒针也失却了,石生也自不愿杀他,更不想管他,只是问了他想问的问题,得到了失望的答案之后便作了罢。青叶道人自觉无有颜面,在屁滚尿流地从“石生前辈”口中讨得一条性命后,赶紧滚出了青平阳城,再也不敢多待。
那青叶道人,据说自己是小句末国都城最大的清风道观观主座下弟子,因为天赋有限,修炼多年,侥幸到了道胎之境后便再不能寸进,是以师傅厌弃于他,他自知修道长生无望,便一气之下,盗取了师尊的一枚飞芒针,逃到了青平阳城来,成了宇光城守的座上宾。他那师傅大抵也是对于引他入此道,却终无功果而心怀愧疚,是故也未声张,任由他去了。
石生问他,既知方圆八千里地所有道派,所有练气士,却可知云岚山与云岚宗。
自听闻那“小句末国”四个字,石生心头便狠狠一沉。他与姐姐云卿卿一齐读书,道书经藏,地理人风,俱有涉猎,却从来不曾知道十万里傲来之地,有个小句末国,也不曾听闻过清风道观,就像青叶道人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云岚山与云岚宗一样。
小句末国之北,有大句末国,国土更大出一倍,往东往南往北有安方国,楚风国,大晟国等等,不一而足,方圆八千里内大小国度,那青叶道人俱都说了,至于再远处,他竟也不知。
石生脸色疾变,打发了那青叶道人去后,在宇光城守死灰一样的目光下,长身出去,直往城外。
那祁连月小姐忙命家人将所有货物尽都丢了,只带行礼,急忙跟上。
宇光城守和她二叔在一起,必然对她不利,况且她心中自有思量,自己一身命运,还有父亲遗命,似乎都在眼前这位仙长的身上了。
祁连家一行,急忙追至城门处,才见了石生竟又与那守城兵士争执一处。
石生心头一片灰暗,也懒得争较,挥袖将那围拢过来的兵士全部扫开,全部跌出去七八丈远,就欲一纵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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