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智呆滯的眼這才慢慢對上他,那雙眼裏糾結著痛 苦和怒火,賀真卻視而不見,將他硬生生推出門外,關上門扉。
他呆呆 地站在門外,房裏傳來女人痛苦的叫聲,一聲又一聲,到後來漸漸弱了,聲音也嘶啞了。
「月相,這樣下去不行,孩子出不來,這位姑娘又失血太多,恐怕……」大夫深深皺起眉。
「你的意思是,只能保一個?」D_A
「是,要快作決定,否則母親和孩子都會有事。」
賀真凝視著面色蒼白的鳳紫璇,她身下的鮮血染紅了大片,孩子卻仍只露出一點,無法順 利出來。
「保住母親。」他抬頭對大夫說。
「不……」鳳紫璇虛弱的扯住他的手。
大夫看了他們一眼,想到這兩人可能有話要說,便識相地站遠些。他給太多達官貴人接生過,多得是洠в忻值呐樱皇菦'想到這位月相大人居然也有這種事。
「賀真……保住……我的孩子……」她的氣息已經虛弱不堪。
賀真心中一緊,俯身貼近她,「紫璇,妳……」
鳳紫璇渙散的眼睜開,被汗水浸濕的臉有些灰白,「請……保住我的孩子……這……是我和他……唯一的孩子……我……」
聽完這話,賀真不禁黯然。
遠遠站著的大夫雖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卻被他臉上嚴厲的表情所懾,一時有些懼怕。
「保住孩子,你有幾分把握?」半晌,賀真才深吸了口氣,轉身問大夫。
「現在就拿出孩子的話,有九成把握。」大夫緊張地回答。
再度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賀真緊緊握住她的手,沙啞的說:「救孩子。」
經過漫長的煎熬後,房內終於傳來孩童哇哇的啼哭聲,異常響亮。
「是個白白胖胖的男娃兒吶!」大夫用棉布包起孩子,送到賀真懷中。
賀真小心翼翼地抱住他,小孩的臉皺皺的,眼睛也還椋е⌒〉囊粋新生命,終於降臨 到這世間。
他俯身輕輕地將孩子抱到鳳紫璇眼前,「紫 璇妳看,是個男孩,很漂亮的男孩子。」
奄奄一息地睜開眼,她強撐著想要看自己的小孩最後一面。
看見那皺皺的小臉,柔軟的毛髮,她虛弱地笑了。「很像他父親呢……」
賀真心中更加酸楚。這些年他面對過很多生死時刻,卻從未像今天這麼傷感。
「賀……真……」鳳紫璇艱難地喚他。
「妳說,我在聽。」賀真靠近她,辨認著她已經模糊的話語。
「這孩子……孩子……就拜託你了……」
眼眶一熱,他握住她的手,「紫璇,妳放心,我會將他好好養大,讓他成為一個頂天立地 的好男兒。」
鳳紫璇聽到了,洠в醒哪樕献钺峋‘出了一抹笑 容,永遠安靜的沉睡了。
門外,月智一直站著,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是僵硬的如同石化一般,整個身體都不像自己的了。
大夫打開門抱著孩子出來的時候,被呆站著的他嚇了一跳。
這位老大夫也算是宮中御用的接生大夫,自然認得大月朝的皇帝陛下,急忙俯身想行禮, 「皇上。」
月智向他伸出了手,冷聲道:「把孩子給我看一 下。」
老大夫被他僵硬的神情嚇到,有些擔心,但又無法拒 絕,只能將孩子遞了過去,暗中一直留心月智的動作,就怕他洠Ы雍茫押⒆咏o摔掉了。
月智仔細的看那小孩,是個男孩,臉皺皺的,眼睛也椋е坪跛耍馨察o。
然而那張臉,他越看越覺得有幾分像賀真,心裏的怒火穿過麻痹的神經,直戳心臟,彷彿讓他瞬間清醒過來。
他下意識地撩開包著小孩的棉布,只見孩子赤裸白皙的後背上,赫然有著一枚鮮豔的火焰胎記,雖然只是極 小的一塊,卻讓月智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騙子!這個大騙子!這個混蛋!
賀真!你好狠!你好狠!
月智紅了眼睛,倏然把孩子高舉過頭,作勢要摔,老大夫被他嚇了一大跳,急忙顫巍巍地迎上去,「皇上!」皇上是要做什麼?!
月智被他 的叫聲驚醒,這才驚覺自己想幹什麼。他竟想要傷害這個無辜的小孩?自己到底怎麼了?
他慌亂地把小孩交給老大夫,飛也似的離開。
第二天早朝,群臣洠в锌匆娝麄兊幕实郾菹拢皇恰”桓嬷g帝身體不適,今日朝事暫免。
賀真有些意外,他本以為,今天月智不會輕易放過 他私救鳳紫璇這件事,洠氲剿麃K未上朝。
可回到相府,卻得到令他吃驚的消息。那剛剛出生 的小孩,已被月智抱回皇宮,而且是他親自過來領人的,所以相府的家丁全都不敢阻攔。
賀真的心直往下沉,又匆匆趕往皇宮。
「皇上在寢宮等月相。」守門的侍衛一見他就說。
果然那個人已經在等自己了。
寢宮冷冷清清,他進去的時候,月智正一個人坐在台階上喝酒,賀真環視四周,並洠в幸弧宮人,看來全都讓他給撤走了。
「月相,你來了。」聽到他的腳步聲,月智轉過頭,漆黑迷濛的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賀真分不清他是醉了還是醒著,但此刻的月智給他的感覺,就像一頭處於暴怒邊緣的野 獸,他聞到了危險的氣息。
「月相如此焦急,是來領孩子嗎?」月智笑起 來,笑聲陰沉。
「皇上,臣自知犯了欺君之罪,但求皇上把孩子給我 ——」
「求我?」他倏地大笑,「這些年,從洠б娔闱筮^我什麼,現在為了這個小子,居然來求我了?」
「臣知道私自救了鳳紫璇惹皇上不快,不過孩子是無辜的,請皇上……」
「椋ё欤 乖轮敲偷卦宜榱耸稚系木茐兀鹌饋怼!
賀真一震,抬頭看他。
月智衝過來,狠狠一巴掌就甩在他臉上,火辣辣的感覺瞬間充滿了賀真整張臉、整顆心。
「我只問你一件事,那孩子和你有洠в嘘P係?若是洠в嘘P係,你就給我住口!我要殺 了他,他身上流的是赤焰一族的血,就是禍害!你知道我有多恨赤焰人,凡是赤焰族的孽種,統統都不能留!」
「他只是一個孩子!」賀真不敢相信他會說出如此殘忍的話來,「我知道你痛恨赤焰人,他們殘害了 你最心愛的母親,但是,你不可以對所有赤焰人都懷恨在心,身上流著赤焰的血,就是該死的人嗎?你這樣和昏庸暴君有何兩樣?」
「在我母親死去的那天,我就對天發誓,絕不放過任何一個赤焰人!你也看到她的死狀了,難道忘了她被折磨得有 多慘?她是那麼好的人啊,卻被那些畜生赤焰人折磨成那樣,我恨他們!恨不得剝他們的皮喝他們的血!我就是這樣恨赤焰人!而你,明知道我是如此痛恨,居然還 摺澄业拿罹认履莻女人!
「很好,現在那個女人難產死了,但是她的孩子,我 也不會放過!不過只要你說實話,那個孩子是不是你的?若是你的,我就留他一命,若不是,我現在就殺了他!」
月智說得咬牙切齒,神情近乎瘋狂,死死盯著眼前人。D_A
那是一種到了極限,全然豁出去的眼神,賀真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從未見過他有如此瘋狂絕望的眼神。
他知道他是認真的。
那麼該說出實情,還是不說?
賀真一生中從未如此怕過。
若 是告訴他,自己也是赤焰人,這孩子是自己的外甥,在月智如此瘋癲想要殺害赤焰人的當頭,豈不是更將孩子置於死地?
而且自己這耄Рm了多年的祕密,對月智的打擊也許更大。
可是若不說,承認孩子是自己的,那就是將自己和月智置於死地……
他知道月智的承受力已到頂點,不可能再包容更多,如果他認定他背叛,那麼他們之間就 全都完了。
不管哪一種,似乎都只有一個結局。
十多年牽扯折磨的感情,終於到了該了斷的時候了嗎?
在他沉默的時候,月智因為酒精而發狂的神經,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動,又衝過來掐住賀真的脖子。
「都到了這個份上,你還不對我說實話?!那孩子是你的!你對那女人起意,所以在法場 把她偷換下來,救了後藏在你府裏,那是去年十月的事,這些日子足夠她為你懷胎生子了!你還想瞞我什麼?這個卑鄙惡劣到極點的騙子!口口聲聲說愛我,卻跟別 的女人連孩子都生了!」
月智紅了眼睛,真像瘋了一樣。
賀真被他掐得眼前發黑,勉強拉住他的手回吼,「那孩子不是我的!」
他的聲音落入月智耳中,他倏地鬆手,眼裏一片死寂,明明盯著他,卻又像看不見他一 樣。「你說什麼?」
「那孩子不是我的。」賀真狼狽的咳著,重眩×艘淮巍!
可月智呆滯的眼神瞬間迸裂出狂怒,猛地將他推到床 上,像瘋了一樣撕扯他的衣服。
「月智,你幹什麼?你瘋了嗎?!」賀真有些慌 亂。
「你還騙我?!你身上這個是什麼?這個該 死的淫蕩胎記!我在他身上看到一模一樣的胎記,你敢說他不是你的?!」
一看見賀真背後那朵火焰胎記,月智心神益發狂亂,恨到極點,瞥見桌上的一把剪刀,想也不想的就對著那個印記狠狠刺了下去。
「啊!」賀真頓時發出一聲慘呼。
鮮血順著那火焰形狀流下來,染紅了賀真白皙的後背,月智被這情景嚇到,心臟一縮,總 算喚回些許理智。
他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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