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知道小非的过去,以替她阻挡可能会发生的危险;他不想让小非再回忆过去的苦难,让她不快乐。这两种念头困扰了他。
矛盾啊,看来,他必须时时守在小非的身边,以期预防任何可能的突发事件,包括象傍晚时那样的电话。他的非,不应该承受任何无礼的对待。
捻熄手里燃至尽头的香烟,非神缓步走向与他的卧室相邻的另一间卧房,轻轻拉开拉门,放轻脚步,接近房间正中的大床。床头上方一盏光线微弱的印度吊灯照亮一方空间。
床上,非佛的四肢与薄薄的被单交缠,眉头微凝,嘟着嘴,象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
非神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被她抱在怀里的薄被抽出,又重新覆盖在她穿着绣有凤凰图案的中式睡衣的身体上。
然后,他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籍着灯光,细细端详非佛的睡脸。朋友给他的资料里还附有一张沐莲恩十六、七岁时拍的二寸大小证件照。虽然照片里的沐莲恩衣着中规中矩,表情也很严肃,可是,仍然不能掩饰住她浑然天成的带着淡淡狂野的美艳。国色天香大抵就是这样的了,粉黛不施已经可以让男人三魂没了七魄热血沸腾了。
即使现在的非,在睡梦之中,仍能看得出整容过后的她,与照片上的沐莲恩,在眉目间,有着许多的相似之处。
难怪当年她在被救上来之初,对脸上的伤十分的不以为然,还说毁了也无所谓。想必她曾经因为一张绝艳脸庞,而徒惹了许多麻烦,饱受不必要的骚扰罢?
非神无声地叹息,伸出手,想将她眉宇间淡淡的郁结抚平。
“非,你有什么烦恼吗?所以就算是在睡梦之中,也情不自禁的蹙着眉头。这些年来,我仍没能让你忘了三千烦恼,做一个快乐的富贵闲人吗?非,怎么样,你才会真正的一展欢颜?那些你藏在开朗灿烂笑容之下的悲伤回忆,我该怎么做,才能真的将它们抹除呢?”
收回手,非神淡淡笑了起来,非的眉头果然被他抚平了呢。
“这样才对,非。你一点也不适合皱眉。只是,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非,我没办法放开我的手,让你一个人飞去翱翔,我只想把你紧紧拴在身边,宠你,照顾你,护你周全。很变态是不是?这是不是恋妹情结?我想我无法忍受别人接手我的工作,进驻你的生命,保护我的妹妹呢。”
非神低声问床上的睡美人,也问自己。然,没有人回答他。
可是,真的没有回答吗?
有的,一直有的,只是他将答案深深埋在了心底,不让人觉察罢了。
他再次叹息,谁能相信游戏花丛的花花公子,其实在爱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俯下身,亲吻她光洁的额头,然后,他象是偷腥得逞的猫一样,噙着一个满足的笑,蹑手蹑脚地又原路返回阳台,替她拉上门,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非神没有注意到,当他返身离去后,一直闭目沉睡的非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幽幽的叹息自她的唇边溢出。他放不开她这个妹妹,可是,他只当她是妹妹。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轻狂呵。这是她的一场无望之爱啊,因为无望,所以执着;因为执着,所以幸福。
可以用妹妹的身份,守在他的身旁,是她可以奢求的全部了。
第五章
“怎么会有空约我出来吃饭啊?大哥。”非圣坐在自家大哥开的餐厅里,难得忙里偷闲,点了几道爱吃的菜,细细品尝,顺便同自己的兄长联络感情。
“你知道小非的过去吗?”非神也无意同自己的弟弟玩曲折迂回的把戏,所以直接切入了主题。两个人的智慧总好过一个人,也许非圣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
“非啊。”非圣拖了一个长音,意味深长地瞟了兄长一眼。“好想喝二十五年分以上的Eaue de vie。”
“什么牌子?格兰菲迪、波旁、芝华士、占边?”非神笑睨非圣,生意人的奸诈狡猾他倒一样也不缺,连自家人的便宜也要占。“89年皇家敬礼够不够?”
“大手笔哦!”非圣不正经地吹了一声口哨。“看在这瓶陈年好酒的份上,告诉你一些消息好了。当年有人曾经返回克里特岛找寻一名失踪的华人少女,多年来也一直不肯放弃。而这个人,你一定猜不到是谁。”他知道大哥一定会着手调查,只是他们两人的方向未必相同。
非神邪魅的狭长凤目微微眯了起来。“千万不要告诉我是邵亦。”
非圣耸了耸肩膀,喝一口浓汤,忍不住闭上眼睛赞叹。
“唔这道普罗旺斯浓汤味道实在是道地,Delicious。”
非神不语,静静等待他的下文,心知这小子不吊足他的胃口是不会痛快地说出答案的。
非圣也不急于告诉兄长,他一直揣测大哥的动机同心态。宴会当日他虽然提前离开没能亲眼目睹事情发生的经过,可是事后家里的佣人口耳相传,想不传进他耳朵里也难。何况还有在场的那么多客人,许多同他在生意场外也有往来,纷纷跑来向他求证大哥说的那番话。
事实上客人喝醉了,说了几句不甚礼貌的话本身并不值得追究,也不是什么滔天大错。可是事涉小非,就不那么容易善了了,即使他们兄弟不插手,若是最终传进了不理闲事、一心想含饴弄孙的爷爷耳里,也很是麻烦。毕竟爷爷疼小非疼到骨头里去了。所以他着手去查了,他是以兄长关心妹妹的心态,他清楚地知道。可是,大哥呢?
花花公子格的大哥,在小非回国后的这年余时间里,传出来的绯闻数量锐减。以前他不介意女人自诩为他的红颜知己、女友或者情人,然而这一年以来,敢乱说话的女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丢了工作、丢了金主、丢了名誉,甚至还有被全面封杀的。
究竟大哥是怎么想的?他一直想知道。但眼前,看到兄长越来越沉冷的眼神,他想他还是先说自己所知道的消息罢。
“虽然不是邵亦,却也与他有极大的关系。”非圣终于拿起餐巾抹抹嘴角,决定好好同非神交换情报。“一直不死心找寻失踪的沐莲恩的人,是邵亦的前未婚妻江晓荷。她目前是一间孤儿院的院长。”
“沐莲恩长大的那间孤儿院?”非神一下子就联想到了。
“正是。而且,还有你想不到的。”非圣很得意自己了解很多连兄长都不晓得的事。“江晓荷与邵亦解除婚约的理由是沐莲恩的失踪,她自认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没有办法昧着良心幸福地生活下去。她大学毕业后为了此事几乎闹到与家里断绝关系的地步。”
“江晓荷为什么对沐莲恩这么执着?”非神狐疑,不会是当年她和邵亦联手造成非佛的堕崖求死罢?
“她们俩应该是好朋友,因为事实上,应该就是她邀请沐莲恩去希腊的。如果我们的推测无误的话,小非就是沐莲恩了。”这次非圣一下子就说到了重点。
“我一直不希望小非回头看,毕竟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非神望向弟弟。“如果会对她造成二度伤害的话,我宁可带她离开。”
“大哥”非圣欲言又止。
“恩?”非神望着弟弟。
“我想知道小非对于你,究竟重要到什么程度?”非圣鼓足勇气问。他一定要知道大哥是以兄长、朋友亦或是男人的身份在关心小非。
非神听到弟弟的疑问,并不意外。他一直也问自己这个问题,昨夜,他终于有了答案。这个答案,会让每个人都意外的。为了不让大家太过惊讶,他就先透露些口风罢。
“小非之于我,是和家人一样重要的。可是,爷爷,爸爸妈妈,叔叔婶婶,甚至是你,我都可以放心地转身离开。因为我对你们有信心,知道你们即使没有我,也可以很顺利平安地生活下去。惟独对非,我没办法放她一个人。就算我知道她已经长大独立,也放不下她。那么,惟一的办法,就是把她一直拴在身边了。”
非圣听了,脸上几乎露出痴傻的表情来。他看得出大哥对小非是不同寻常的,然而真的听他变相承认小非在他的心目中的地位超乎寻常家人,仍不免觉得震撼。
“大哥,你苦了!”非圣扮了一个鬼脸,大哥早年的那些风流韵事,小非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算苦,我也会甘之如饴罢。”非神淡淡笑。
“那我就祝你好运了。”非圣向哥哥举杯。
“谢谢。”
两兄弟相视而笑。
非佛接到电话,回家陪爷爷聊天。
佣人替他们在花园里一棵高大参天的悬铃木的树荫下支起一张圆几,沏上一壶上好的伯爵红茶,送上几款精致的甜点,就静静退开了。
“小非,回来这么久了,住在外面还习惯吗?”单浩尘笑着问喝茶姿态十分豪放的孙女儿。
“习惯啊,工作室又大又宽敞,采光很好,又有人替我打扫得窗明几净的,地段也闹中取净,我的助手常常说我们象是大隐隐于市的隐士呢。”非佛替爷爷斟茶。
“这样啊”老人有点失望,“爷爷本来还想叫你回来住,多陪陪我呢。非神早早搬出去独立了,非圣呢,又忙于工作。你大伯、大妈和你爸爸妈妈又效仿神仙眷侣,四处旅游去了。家里时时只剩下我老头子一个人。”
“爷爷。”非佛轻笑,爷爷又要老调重弹了。“孩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生活。可是,就算我们走得再远,飞得再高,却仍会回来这个家。您是我们回来的动力和目的哦。我们都要巴住爷爷你呢。毕竟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就你嘴巴甜,会讨我欢心。那两个臭小子,越大越没耐性陪老人家。”
“您也说了啊,大哥自己独立创业,二哥则打理那么庞大的生意,惟独我一个人处在半失业状态,所以才有大把时间陪您啊。”
“有时间,多交些朋友,上次宴会上,有没有结交几个新朋友哇?听说有男孩子因为没能和你跳舞而发酒疯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