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他心思转动,已经有了计较。
“我不知道,也许会回去罢,毕竟那里还有我的生活。”
“如果你的学长又来骚扰你呢?”
“这”她垂下眼睫毛,语气嘲谑不屑,“这张引起所有烦恼的脸皮已经毁了,想必,他也不会再来纠缠了。”
“有没有想过,干脆就从此离开,开始新的生活?”他开始一点一点为她打开另一扇人生之门。
“离开?”她不解,掠过眼底的是深深的落寞。“虽然天地之大,然何处是我家呢?”
“单爷爷有一个提议,你不妨考虑考虑。”他伸出手,握住她没有吊补液的手。“你不用着急答复我,先仔细地想一想再说。我的提议是留下来。单爷爷家到了非神非圣他们这一辈,一个女孩子也没有,使得这两兄弟活泼有余体贴不足。你不如留下来,做我的孙女,他们的妹妹,也让单家多一个可以炫耀的女孩。哼,我那几个钓友,时时向我炫耀说孙女如何如何的贴心云云。只要你来当单爷爷的孙女,一定比他们的孙女更体贴。”
她眨了眨眼睛,想将酸涩的泪意挥去。眼前的老者是什么意思?他说的是真的吗?他要给她一个家吗?她是不是在做梦,等她醒来,一切就都会消失,不复存在?
“你安心养伤,慢慢考虑,等到你康复的那一天,我再来听你的答复,好不好?”
第二天,探病时间一到,单非神和单非圣两兄弟就结伴来看望她,还给她买了花与小说。
“来、来,小非,让我在你的玉腿上留下大名。”非神执着一支天蓝色记号笔站在她床尾,冲她展了一个邪邪的笑容。“先到先得,这条腿从今以后就是我的了,以后你可要好好爱惜哦,这可已经是我的了哦。”
她笑了,牵扯到伤口,疼得她呲牙咧嘴,但,肉体的疼痛并不影响她精神上的开怀。
非神在她裹着石膏的腿上画了一个抛飞吻的小男孩,然后在一边签上他的中、英文名字。
“小非,你要记住,这是你救命恩人的英文名字S…a…c…r…e…d,Sacred,是我的名字。”
“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之一!”非圣不甘被冷落,抢过笔也签下自己的名字。“Saint,我是圣,那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是神,分明是名不符实,对不对?”
“哪里不符?比那只野人符合。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看看,从头到脚,从外表到基因,你都是非圣。”
她笑着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了解他们彼此之间全无一点恶意,只是单纯地想活跃气氛。只是看着他们,她都能感受到家人的气息。她相信,虽然他们现在吵得不亦乐乎,但是一旦一方遇到问题,另一个人一定毫不犹豫竭尽全力地给予关怀和帮助。
命运待她,其实总算不薄,让她在孤儿院无病无痛长大,还生就了一张让女人妒忌男人爱慕的绝艳脸庞,一路,她靠着打工从中学读到大学。即便堕海受伤,她还能被这样一家人所救。她应该知足了。
可是,她还是渴望,还是向往。
在听了单爷爷的话后,她竟然是期待的,成为单家的一员。这是一个多么强烈的诱惑,有爷爷,有兄长,有一个被接受的身份,可以象寻常的女孩,承欢膝下。
“小非,小非?”单氏兄弟不知何时停止了拌嘴,蹲踞在她的床边,“在想什么,这么用心?”
“我在想,等我出院后,我一定会想念你们。”她语气怅惘。
“这有什么难的?!”非圣上半身趴在床上,用双手撑住下巴。“想我们的话,可以打电话、写信,如果可以,我们还能再见面。”
“小非,你不会很快和我们分开的。”非神用食指缠绕住她一缕天然卷曲的长发。“记得吗?我向你保证过,会让你焕然一新的。所以,就算你身体上的伤痊愈了,可是只要你脸上的疤痕犹在,没有消失,我就不会让你走哦。”
“单大哥”她轻声叫他,感动,亦感伤。
“再叫一声。”非神停止把玩她的头发,要求。
“什么?”她疑惑。
“再叫我一声大哥。”他重复他的要求。
“单大哥。”她唇角向上弯。“单二哥。”
“好感动哦!大哥,她叫我单二哥的声音好好听!”非圣一脸的感慨。他上面是一个大哥,下面没有弟弟妹妹,从来没听人唤他一声哥哥。原来,当兄长的感觉竟然这么独特!
非神隐隐翻了个白眼,不理感动到想哭的弟弟。
“小非,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单大哥’,我总不能白白占你的便宜,多少也要尽一个大哥的责任与义务,你说对不对?”他嘴角噙着一个在一般人看来绝对是魅惑的笑纹,邪美的凤目里却是再认真不过的光芒。“单大哥不会让你孤零零一个人带着一身的伤流落在异乡的。所以,我绝对会好好照顾你的。”
“是啊,是啊。”非圣也在一边帮腔。“小非,乖,听话嘛。”
她但笑不语。足够了,有他们这样的一番话,于她已经足够了。今后,一个人行行复行行的前路,他们这份雪中送炭的温暖关怀,会支撑她走过每一个伤心坎坷时刻的。可是,他们就象是灰姑娘的梦,她不想待到十二点过后,发现一切都变回原来的样子。她情愿在梦醒前带着美好的回忆先行离开。
“两位先生。”护士敲门进来赶人了。“小非姑娘需要休息,你们应该给她多一点时间修养,这样她才会早日康复。今天的探视时间结束,明天再来罢。”
“那么,明天见,小非。”非圣倒是不敢质疑护士小姐的权威。
“再见,睡个好觉。”非神探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蝶触般轻柔的吻。
两人走出医院,迎着希腊明媚的阳光,慢步走在林荫道上。
“大哥,你是认真的吗?”非圣问意态从容的哥哥。
“什么事是认真的?”非神眯着眼仰望晴蓝的天空,反问。
“留住小非,照顾她的事。”
“你说呢?”非神收回仰望天空的视线,转而看向弟弟。
“我不知道。”非圣老实地说。他们两兄弟,儿时比较亲近,可是后来大哥去了国外读书,回来之后已经形成了现在的花花公子格。他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哥可以周旋在那么多的女人中间还不觉得厌烦,换成是他,老早发脾气赶人了。“也不十分明白,为什么你对小非的态度这么特殊呢?”
“我也不晓得。可是看到她受伤的脸与强自坚定的神情,我就觉得我有责任照顾她,不能放她一个人。这种想要照顾她的冲动强烈到了让我自己都感到诧异。”非神也坦然承认。
“是不是因为小非以寻常女人不会用的态度面对你,让你兴起了征服的欲望?”
笑睨了一眼试图剖析他的内心真正意图的弟弟,非神摇头。
“我还没有变态到因为女人不以苍蝇盯肉的姿态看我,就立誓一定要将她俘获,要她匍匐在我的脚下。不,这不是我关心小非的原因。”
两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非神再次说:
“也许是因为,我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救活的缘故罢,那种感觉,就好象是一个被自己赋予了全新生命的人,让我想看到她生活得健康幸福。”
非圣没有再追问下去。哥哥已经不再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那个哥哥了,他想得比他深刻,也比他透彻。他觉得人救活了,事情就已经结束了。可是游戏人间似的非神,却考虑的更久远周全。他淡淡地笑了起来,恍然大悟地看清了自己同大哥之间的差距。不可以再做一个没担当的小孩子了。他没可能一辈子活在爷爷、父亲和兄长的庇荫之下,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小王子。
伸出手,他勾住非神的肩。
“大哥,我也想出国读书,你说剑桥的研究院怎么样?”
“你喜欢就好。”
兄弟两人渐行渐远在希腊微热的夏风中。
三个月后。
“小非,单爷爷来接你出院了。”单浩尘已经办妥了一切手续。
非神站在祖父身后,笑望着一身秋装的少女。非圣大学开学,回去上课去了,但仍不时打电话来关心小非的状况,嚷着冬天要带她去瑞士滑雪、吃巧克力火锅。
“小非,单爷爷知道你是一个有志气有傲骨的女孩,宁折勿弯。如果你执意想要走,爷爷也留不住你。可是,你要收下我的一点心意。”他递给她一个小包,里面是新的身份证件,护照,以及一本存折。“去把自己脸上的伤治好。女孩子家,一个人在社会上立足已经不易,如果脸上再有缺憾,就大大的不应该了。”
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十八年来,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没人关心她今后的人生要往哪里走。
“如果你不收下,单爷爷就当你是答应留下来了哦。”他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留在爷爷家里,当爷爷的孙女,不好吗?应该笑的,不要哭了。”
“爷爷!”她扑上去,趴在老人怀里,痛哭出声。走不掉了啊!有人这样别无所求地关心她,给她黯淡的人生推开一扇明亮的窗,展示给她亮丽的风景,令他不由自主地不愿离开,亦不想离开了。
“好,好。”单浩尘轻轻拍抚她因哭泣而抖动的肩背。这是个独自承受了多少委屈的孩子啊。现在,她哭了,发泄了,之后,便是雨过天青,晴天朗日了。
没有人注意到,伫立在他们身后的非神,一双眼中是安心了的释然共欣喜的悦然。
第二章
七年后。
单氏航运在两年前进行了权力交接,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接掌总裁职务的,并不是外界看好的单浩尘的长孙、单仰瑞的长子单非神,而是他的弟弟,方学成归国未久的单非圣。这是一个令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决定,没有人清楚风流倜傥、长袖善舞又能力卓绝的单非神为什么未能雀屏中选,接管庞大的家族企业。甚至还有谣传是单家的老二阴谋陷害了其兄,才得以登基,坐上了今日的位置。
总之,众说纷